“噢——”青青应了一声,不再多言,开始今日的练剑。 日子又归于平淡。 一日复一日。 在一个平静的下午,云伯衡出关了。 苍鹭院的主厅里。时鹤与青青一左一右地迎接云伯衡出关。 养了一年多的伤,云伯衡的脸色好了许多,气息也稳定下来。 他出关后最先检查了青青的修为,满意道:“不愧为缚水剑认可之人,进步神速。” 青青忙道:“都是师兄教得好。” “你们是都是修剑道的师兄弟,理应相互帮衬。”云伯衡端着茶水,刮去浮沫。 云伯衡又唤了时鹤,过问这一年中宗门的一些大小事务。 时鹤声音沉静,无波无澜地汇报这一年的事务。 青青悄悄觑向时鹤。不知为何,他又戴回了面具。 青青悄悄握拳,得知云伯衡出关,他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这一天,他等了一年多。 待时鹤汇报完,云伯衡道:“做得好。” 而后,云伯衡放下茶盏道:“既无他事,你们便退下吧。” 青青心里一紧,他忙开口:“宗主,弟子还有一事需麻烦宗主。” “何事?”云伯衡望过来。 “弟子尚无宗门的弟子令。”青青讷讷道。 云伯衡神色略微怪异。 这样的小事,还不至于麻烦到他头上。云伯衡奇怪的是,做事细致的时鹤竟会在此疏忽。只是,都不是大事。 云伯衡手一挥,“既如此,稍后让你时鹤师兄带你去领一块。” 青青心事完成,喜道:“谢宗主!” 接着,二人退出去。 时鹤走在前面。 青青在侧后方悄悄抬头望向时鹤,逆着光,只见他的面具发出金属的光泽,不见神情。
第28章 青青与时鹤出了主厅,时鹤走在前头。 见时鹤离开的方向不是苍鹭院大门,青青忙叫住他,“师兄,宗主说了叫你……” “明日。”时鹤打断。 说罢,他径直走远。 “哦,明日就明日。”青青揉着衣袖喃喃。 翌日。 时隔近两年,青青终于跟着时鹤踏出苍鹭院的禁制。 获取弟子令比想象中简单。 主管弟子得到消息,一早锻造好了属于青青的弟子令,只等青青将一缕魂力注入其中,便可使用。 “师兄收好。”主管弟子将弟子令递给青青。 青青微颤的指尖暴露出他的激动,他将弟子令纳入手掌,“谢谢。” 青青描摹着玄牌上的纹路,有了这块弟子令,时鹤与苍鹭院再困不住他。 时鹤领青青来后,便站在旁边不再插手,一言不发。 青青走到时鹤身旁,他捏着弟子令,沾沾自喜道:“我真以为要等我打败了你才能出来呢。” 时鹤目光掠过青青的盈盈笑眼,他菱唇一抿,道:“本就不会有那一日。” “为何?你笃定我永远打不过你?可书上说后浪推前浪,我是你教的,未必不会有超过你的一天。”青青反驳。 “你道心不坚,杂念过多,在你心中有太多比练剑修行更重要的事。就算给你一百年,也追不上我。”时鹤声音淡淡,菱唇掀出个讥诮的弧度。 青青意外地望向他。 时鹤性子虽冷淡,但平日里也不会轻易说这种刻薄且自傲的话。 只是,青青无心与他再辩驳下去。 青青清了清嗓子道:“追不追得上日后自会见分晓,师兄你先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 说罢,青青扬了扬手里的弟子令。 “随你。”时鹤转身离去。 外门。 “昨晚温书,看得我直犯恶心。周长老可不许再出上回那么难的题目。”文卿打了个哈欠。 “你昨晚回去还温书了?想不到想不到。”苏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看了不到半个时辰。哎,今日便是小试,若能直接把薛景的脑子借来用该多好。”文卿望着一旁气定神闲的薛景。 三人一道,往天听苑方向去。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师兄”。 文卿一愣,若有所感,他缓缓回头。 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个钟灵毓秀的少年。 一个哪怕他眉眼十分漂亮但不会叫人错认成女孩的少年。 亲眼目睹当年娉娉袅袅的“小姑娘”变成了身量与他们相仿的少年,这冲击不亚于第一次被告知青青是男孩。 “师兄,是我呀!”青青背着手站在他们面前,这副笑眼盈盈的模样倒是叫人脑海中瞬间联想起昔日娇俏撒娇时的情节。 近两年未见,文卿抬手颤声道:“你、你是青……” 这时,薛景的手按在文卿的肩上,打断他的话。 薛景上前一步,敛眸一礼,“见过晴良师兄。” 苏棋眼神中闪过复杂,他跟着薛景弯下腰行礼。 青青脸上的笑意消褪,他快速眨动眼睫,片刻后又再次扬起笑,“你唤我什么?” 薛景的神色淡淡,是谦恭、是拒人千里,他道:“不知晴良师兄来外门有何指示?” “薛师兄别打趣我了,不要这么唤我。”青青想作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可颤抖的尾音泄露了他的心思。 薛景置若罔闻,低垂着眉眼道:“晴良师兄若无事,弟子们还要去参加小试。” 青青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几息后,他湿着眼眶含笑道:“原来你们要去小试呀,那你们先去吧。我、我明日再来。” “是。”薛景说罢,带着另外两人转身离去。 徒留青青立在原地。 一路上,大家好奇、异样的眼光,青青并非没有感知到,可他还是想把最开心的笑容留给近两年未见的师兄们。 青青抬头望了望天,他喃喃,“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啊。” 青青独自回了他在外门的小院。 这间他住了八年的小院。 打开紧锁的小院,里头的一桌一椅一摆件,都与他离开时别无二致。 青青在床边缓缓坐下,他用手指推了推床头摆的一对彩绘不倒翁。 翌日,青青一大早在去天听苑必经之路的景苑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等青青看见文卿几人出现在不远处的桥头时,他一喜,忙站起身来,往桥的方向走了几步。 三人登上拱桥最中央,这时显然也见到了青青。 青青正欲抬手打招呼,却见三人转身欲下桥,打算绕路。 一瞬间,青青积累了酸处的心像是被无情地大力撕扯。 他闭上眼大喝一声:“站住!” 桥上,文卿与苏棋面面相觑,看起来最淡定的是薛景。 三人站定在桥上。 青青步步靠近,也走上了桥中央。 桥上的晨风吹动四人发丝。 青青绕到他们跟前,红着眼眶问:“我给你们写的信,你们收到了吗?” 三人缄默不语。 “你们看了信,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我信上写,我想你们了,你们没有看见吗?”青青噙着泪,一字一顿道。 三人垂着头,依旧没有反应。 “为什么不理我,就因为、就因为……”青青喘着气,胸口起伏。 薛景抬起头,终于开口,“晴良师兄……” “够了!”青青在听到这个称谓时崩溃地捂住耳朵,他泪流不止,“我讨厌你们!” 说罢,青青转身跑开。 风将他的眼泪往发鬓两边吹。 自封剑大典那日起,大家都变了。 青青的人生被割裂成两种模样。 在苍鹭院的日子,反倒叫他逃开了直面这些变化。
第29章 青青两日没再出门。 他盯着那些从他以前住的小院搬来的物件,似乎每一件都能勾起许多回忆。 叫人伤神。 青青索性将东西一股脑全塞进柜子里,不愿再看。 他将脸埋进膝盖。 第三日。 时鹤来了。 他盯着蹲作一团的青青,抬起下颌,居高临下道:“你两日未来练剑。” 青青不答。 时鹤道:“你是觉得宗主出关,我便管不了你了么?” 青青慢吞吞地抬起来一点小脸,声音闷闷地道:“我这两日身体不舒服,不想练剑,不好意思哦,没跟你说一声。” “哪里不舒服?” “……” “一点小事便懈怠修行,可以见得你道心是何等不坚。” 青青抬起来的脸又埋了回去。 时鹤指着被放在一旁的缚水道:“你得缚水认主,更要背负起缚水背后的传承,日后出门在外,你代表的是徐扬师叔一脉。” 青青的鸦睫颤了颤。 时鹤沉默片刻,他的声音稍缓,“你不是要打败我吗,不是要参与今年的镇压兽潮吗?” 青青终于抬眼,他视线一寸寸上移,对上时鹤的灰瞳。 他喃喃:“我有时候挺讨厌你的,可你有时又叫我觉得你也很好。师兄他们过去待我很好,我不知他们为何突然变了,我不知如何面对他们……我不知。” 时鹤神色淡淡地听完,道:“为何要去管旁人如何,专注自身罢。” 话音落,时鹤缓缓伸出手。 青青盯着横在面前的手,手指修长骨骼漂亮,肤色苍白,像一块冷玉。 青青的手覆上去,温温的,不似想象中冰冷。 时鹤微微施力,将青青从地上拉了起来。 青青又回到了日日练剑的日子。 与过往不同的是,他可以自由出入苍鹭院了。 看书也不必只能待在书室,偶尔会去藏书阁坐上一下午。 有时,青青会在宗门内一个人走上一圈。 一路上,遇见的弟子都是熟面孔。 但大家待他恭敬、疏离,似不曾相识过。 有一日,路过内门时,青青遇见了崔明秀。 他与三三两两几名弟子走在一起,崔明秀与旁边的人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神色鲜活。 青青站定在原地。 几人的队伍渐渐靠近。崔明秀转过头来,目光撞见青青时,他明显一愣。 二人对视,青青眼中燃起希冀。 崔明秀缓缓收起脸上的笑,他同身边的几名弟子一起抬手,冲青青一礼。 青青眼中的光渐渐暗下去。 自那日之后,青青鲜少再出苍鹭院。 日子天天过去,每一日都过得大差不差,叫人渐渐忽略了时间流逝。 青青支着下巴看苍鹭院的叶子由葱绿转枯黄,再落了一地。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长大得太慢了,如今一年光阴眨眼便要到头,又入冬了。 青青从观景台上跳了下来,提剑去湖心亭。 落日西斜,满亭金光。 时辰差不多了,青青与时鹤默契地收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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