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能让你疯狂至此……” 这是……他的声音? 不可能,他从未说过这些话。 下一刻似乎有人回答了他,他说——“重要。” 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但来不及多想,他的意识就开始模糊起来。 无尽的下坠,看不见、说不出,五感尽被封闭。有没有人来拉他一把…… 突然,刺眼的白光从天而降代替了无尽头的黑暗,紧接着,有个温暖的东西适时覆上了他的双眼,帮他挡住光芒。 意识渐渐回笼,手心里还有一团暖意,令他忍不住紧握。 “好了,你打算抓到什么时候?” 白光散去,余陌放下附在祝景灏眼睛上的手,然后举起被他用力握到泛白的另一只手到他的眼前给他看。 祝景灏骤然回神,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撒开余陌的手。 依旧是这个房间,只是墙上还没有贴上“囍”字,屋内的布置也井井有条,打扫得一尘不染。 “阿蓉,你收拾好了吗?”说话的女孩子似乎很高兴,语调中带着兴奋。 梳妆台前,墨发及腰的女子正在认真打扮,听到这话后,她温柔一笑,说道:“你急什么?过来帮我画眉,我怎么都画不好。” 女子面容姣好,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优雅和柔和,一件简单的素色襦裙意外衬得她更加恬静,笑起来时酒窝浅浅。 祝景灏看着眼前的景象,猜测道:“那是南蓉和李楚?” “嗯。”余陌淡淡应道。 “她们看不见我们么?” “嗯。我们现在相当于是暂时寄存在小夕的身体里,共享她当时的意识。” 那边李楚哼着轻快的小调儿走到南蓉身边,接过她手中的眉笔,俯身轻轻点在南蓉的眉上,南蓉微仰着头,清亮的眼眸中倒映着李楚的脸庞,两人一俯一仰,挨得极近,呼吸交杂在一起。 若是忽略两人都是女孩子的话,倒是像极了新婚正甜蜜的小夫妻。 “好了!我们出发吧,听说今年的元宵花灯格外好看呢!” 她们走出房间,画面随之扭曲变化,四壁变成了林立的商铺,皓月当空,人群熙攘,宽阔的街道两边到处都是叫卖的小贩,更有大户人家的马车擦着人群潇洒扬长而去,远近的楼房空台烛火通明,歌舞不绝。 “哇噻,元宵灯会果真是热闹非凡!” 李楚拉着南蓉在人群中穿梭,流连在各式各样摆着新奇玩意儿的小摊前。 南蓉任她拉着衣袖四处跑,像个小孩子一样,她嘱咐道:“你慢点儿,一会儿人丢了该找不着了。” 李楚停在一个面具摊前,拿起一个狐狸面具戴上,“哎呀,知道你不喜欢热闹,但是这元宵灯会可是一年只有一次,好不容易不用在府上干活儿,当然要尽兴啦!” 她试了一会儿面具,虽然好看,但是太松了,戴上总是往下滑。 “小姐,那边有放花灯的,看起来很热闹。” 声音的来源是小夕,由于人太多、个子小的缘故,她正踮起脚努力向河边观望。 李楚很快被花灯吸引注意力,放下面具,兴奋地说道:“对!花灯!阿蓉,我们去放花灯吧,听说许愿很灵的!” 南蓉微笑叹气,拿她没办法,迈开步子主动挽着她的胳膊朝河边走去,脸颊处的小酒窝愈发明显。 “你看,你这不是很高兴吗,装什么清高冷漠啊。”李楚伸出食指戳了戳南蓉的小酒窝,揶揄地说道。 小夕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她们互相开玩笑嬉戏打闹,莫名也跟着高兴起来,先前在府上受过的委屈此刻随着喧天的吵闹跑到了九霄云外。 元宵佳庆,男男女女们成群结伴地聚在河边,将自己的心愿写下放在花灯内。 莲花样式的花灯在这里是最受欢迎的,外面层层莲花瓣,里面放着纸条或是其它的能表达人们心愿的小物件,小火苗晃动着载着人们的期盼顺流远去。 “阿蓉,你写了什么愿望啊,让我看看,”李楚扒拉着南蓉的衣袖,“挡着干什么,让我看看嘛!” 南蓉提笔迅速在纸上一挥,然后把纸卷成条放在花灯里面,极为珍惜地推着送进了河里。 “给别人看了就不灵了,放完我们去买点小东西吧。”南蓉笑道。 “切,不给看就不看,谁稀罕。”李楚思考几秒,也写完送进了河里。 层层涟漪的河面倒映着月亮,温和的光晕被水流和花灯吹得破碎;岸上的人们在欢欣鼓舞。 许完愿后,她们随着人群转到了另一条街道上,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怪异地变幻起来。 余陌突然转头问祝景灏:“你去过灯会么?” “问这个干嘛?” “就是问问。” “没有。” 成千上万的花灯被水流托着向前涌动,平缓而又静谧,她们的两只载着少女初长成的心思在渺茫中紧紧相贴。 “惟愿我与阿楚岁岁今朝。” “希望和阿蓉像现在一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第6章 嫁衣(这红嫁衣,与你甚是相... 她们停在一个卖小首饰的摊位前,挑选着东西,她们没有钱买那些金银珠翠,也不感兴趣,这种便宜的小玩意儿就很合她们的心意。 南蓉拿起两串由红色小珠子串成的手链,一根红绳上只有一颗小小的红珠子。 她把手链绕在手上试了试,问李楚:“这个怎么样?” 老板见状提醒道:“小姐,这个啊一般是男女之间互赠的情物。” 南蓉试戴的动作顿了顿。 李楚伸出手示意南蓉也给她戴上试试,顺便反驳道:“谁规定的必须是男女之间才能送,我就喜欢和阿蓉戴这个,多少钱,我要了。” 余陌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情感波动,但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在他对人间有限的认知中,他只能将这种关系归结为“知己”。 眼前的景象像走马灯一样变换,余陌他们随着三个女孩子几乎逛了个完整的元宵灯会。 为了节省时间,余陌使用灵力,将小夕的记忆回溯到事情发生转变的时候。 “阿楚,过来帮我画眉,我怎么都画不好。” 这是,回到了她们的房间。 梳妆台前,南蓉身穿华丽精美的红嫁衣,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的妆容。 她的动作很慢很慢,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却是仅停留在嘴角,眼底蕴着一团悲凉。 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一声重一声轻。 李楚在小夕的搀扶下艰难朝她走去,故作高兴地说:“我的阿蓉本就生得好看,这红嫁衣咳咳咳咳……” 她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整个身体完全靠在了小夕身上,几乎要缩成一团。 一口鲜血从喉头涌到口腔,小夕眼疾手快拿出帕子挡住,没让南蓉看见。 缓了良久,李楚说完了剩下的话,苦笑道:“这红嫁衣,与你甚是相配。” 梳妆台前的女子眼角滑过一行泪,再也维持不住脸上沉重又难看的假笑面具,有些呜咽。 李楚慌了神,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南蓉身边,双手哆嗦着替她擦掉一颗颗眼泪,“别哭啊,这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呀,你看你现在多么好看咳咳咳咳咳……” 南蓉推掉她的手,侧转过身不去看她。 受到小夕当时意识的影响,余陌和祝景灏莫名心里也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他们静静地看着这两个,或者说三个单薄的女孩子。 仅仅是因为陌生修士的一句话,她们的生活就要为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楚身上的血迹从衣服中洇了出来,横竖斑驳。 她牵着袖口将桌上的眉笔拿起来,许是伤口裂开,她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手背上的青紫与带血的划痕在撕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小夕声音颤抖着开口:“小姐,我帮南蓉小姐画吧,你……” “不,”李楚阖眼轻轻摇头,“我要亲自把我的阿蓉漂漂亮亮地嫁出去……” 南蓉转过头来,竭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道:“你看你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生离死别呢,我不就是要嫁给川少爷吗,以后只是晚上不住这里了而已,别的时候咱就和以前一样,有什么好哭的呢。” 她依然是一副平淡温和的模样。 外面有人在不耐烦地催促着:“蓉小姐,请不要浪费时间,错过了吉时,如果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不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李楚握着眉笔,俯下身点在南蓉眉上,每一下都稳稳当当,弯弯的柳叶眉与南蓉最相配。 酒窝浅浅,眸子里闪着微亮,看什么都好像含着一汪温柔的泉水,一颦一笑,簌簌睫毛上下扇动,眼尾氤氲着笑意。 她们的呼吸交融着,一个急促一个轻和,彼此的鼻尖都围着一些热气。 “好了。” 李楚直起身来,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整个手都在抖,眉笔掉落在地。 “啪”一声断成两截。 南蓉对着镜子呆望了一会儿,最后抿上胭脂,起身往外走。 “我走了。”她声音低到近乎听不见。 李楚背对着她站着,自嘲般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换了个身份罢了。” 红豆手链在红嫁衣下被紧紧握住,换了个身份的南蓉昂头走出了房间。 “你有没有觉得她们两个人之间不太对劲?”余陌在下一个场景来临的间隙问道。 祝景灏仔细思考了下她们两人的相处模式,没想出个所以然,道:“李川是关键,我觉得应该从他入手。” 余陌:“……你说的没错。” 这次是小夕站在一个房间门口。院里院外,整个李府锣鼓喧天、红喜高挂。 来往的宾客上一秒笑容满面恭贺李家公子迎娶美人为妻,下一秒摘下陪笑面具与他人悄声唏嘘,即将进门的李家媳妇与府上另一位小姐有染。 不论是恭贺还是议论,都悉数传进了李川的耳朵里,自小娇惯的少爷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需要一个发泄口。 没有比软弱又没有人撑腰的南蓉更合适的了。 他粗暴地扯下她的嫁衣,捆住她的手脚,印着鸳鸯的喜被和枕头皱得不成样子,被眼泪浸湿了大半。 摔碎的杯碗、散落满地的喜食、桌角和凳子上的血迹,以及李川打骂的污言秽语,让守在门外的小夕彻底崩溃,她不敢告诉李楚,也不敢让她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幸好一个时辰前,南蓉让她在李楚喝的汤里放了安神药。 这次是南蓉,那么下次呢,是她还是别的丫鬟,今夜她站在这里,明日李川就会来问她夜里听见了什么,再到明日夜里,她或许就会成为今日的南蓉。 哦,也不一定,她不一定能看到明天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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