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陌无奈对她施了个定身咒。 “这串手链是南蓉给我的。” 李楚目眦欲裂,显然是不信,这是南蓉最珍贵的东西,是她亲手从阿蓉僵硬的手里拿出来为她戴上的,后来被她换了个地方埋在花丛中,怎么在他的手上?! 他把刀从她手里抽出来,扶她坐到椅子上,这才发现,她的腿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谁干的不言而喻。 李川心虚地低下头,试图解释:“我不是……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闪着寒光的利剑缓慢有力地刺进李川的脚踝,然后又慢慢抽出,祝景灏两指捏住在嘴边一划,意思是闭嘴,他早就提醒过一遍了。 余陌对他的做法很满意。 “我的身份比较多,那位公子的未来师尊兼祖宗,”他嘴角一勾指指祝景灏。 “冥界来的阴差,这应该是你们普遍称呼的。” “当然,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余陌。” 他提起李楚放了猛药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咂摸一会儿,他还是最喜欢龙井的味道。 祝景灏:“!” 李楚:“!” 李家三口:“!” 那可是钩吻。中毒后四肢无力、腹痛难忍,不过几个时辰就会呼吸麻痹而死,他明知有毒竟然还喝? 但余陌只是微微皱眉,评价道:“有些凉了,加了东西的龙井,不好喝。” 李楚精神恍惚地愣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他所说的信息,半晌,她慢慢冷静下来,将信将疑地问道:“阴差?阿蓉让你来的吗?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余陌的笑意深进眼底,他散漫地打了个响指,说道:“你想见她么?” 李楚的眼睛猝然睁大。 一只白色的小蝴蝶从外面无声飞来,停在余陌的指尖,触角轻轻碰了碰手链上那颗红珠子。 “这手链是我从外面的草丛里捡来的。”余陌见她平静了许多就解开了她的定身咒,并把手链还到她手里。 蝴蝶跟随手链又翩翩落在李楚稍微颤抖着的指尖,无声驻足。 “阿蓉……我的,阿蓉……”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触碰这弱小的生灵,又怕惊扰了它,在破烂不堪的衣服上使劲擦自己的手,那本来就伤痕累累的手再次被摩擦出血,她极轻极轻地抚了下它纯白的翅膀。 蝴蝶飞离指尖,又落在她的唇边,触角戳了戳她的脸颊。 她想起来,元宵灯会上,她也是这样戳了戳南蓉浅浅的酒窝。 【你看,你这不是很高兴吗,装什么清高冷漠啊。】 一行泪从她眼角滑落,她轻且快地擦掉,免得流到小蝴蝶身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魂魄缺了一部分,不能聚形,能附在这种小生灵身上,并且在人间游荡这么久还没有被带走,估计她也尽力了。你可以跟她再待一个晚上,若再不走,她就会随着明日日出的第一缕阳光彻底消散。” 说完,余陌从椅子上起身,转而坐在了凳子上。 解决完那边,这边才是关键线索。 他朝祝景灏瞥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将红线还给了余陌。 他牵着红线无聊地绕着玩,模仿小朋友翻花绳一样,缠在骨节分明的手上不断变换形状,“问点问题哈,不用紧张,人冥之间有规定,我不能随便动你们的——” 然后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其他人、或鬼,我就不能保证了哦。” 李川咽了口唾沫,三人面面相觑。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置南蓉于死地?” 李川的脸色泛青一瞬,求助般看向自己的母亲。 “晴姨,当说不当说,您应该明白。”祝景灏专心致志地擦着剑刃上的血迹。 这一招显然非常奏效,兰晴老老实实没有开口。 李川瘫坐在地,脚踝的血越聚越多,但他现在顾不上了,他眼睛里的愤恨与惊恐交杂,“她……她该死!” “啪!” 李川半边脸登时浮现一个巴掌印。 “啪!” 他两边脸的巴掌印对称了。 “该死的人是你!”李楚的嗓音仍是嘶哑的。 余陌松开他的手,红线悠悠转转缠到了他的脖子上,但没有碰到皮肉,他脖间重叠的肥肉不断有汗珠渗出,会脏了线。 “详细说说。” 斜倚在门边的祝景灏擦完剑,安静看着余陌,不知为何,望着厅上人一脸的淡漠,他生出一种和这个人已经认识很久很久的错觉,仿佛隔了几个世纪。
第8章 线索(我跟老爷一起去开的门... “她们……她们之间不干净!你知道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议论我的吗,他们说,”李川的神情愈加恶狠,不知是因为丢脸还是愤怒,“他们说,我是……是个接盘男!” “噗。”余陌没忍住轻笑一声。 祝景灏嘴角弧度一扬,很快正色过来。 “那天,我去找南蓉,正好撞见李楚在给她画眉!那一般可都是夫对妻所行之事,还有,她们行为举止,过于亲密,两个未出阁的女子,整日闭门倾谈相拥而眠,这已经超越了正常的界限!” 李川脸红脖子粗地控诉。 余陌见他大有不扒底不罢休的架势,出言打断,“你废话太多了。第二个问题。” 他问道:“南蓉是何时出生的?” 兰晴连忙回道:“阴历七月半子时整!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还因为这个犹豫过两家的姻亲。” 阴月阴日阴时,大煞之势,和曼珠沙华告诉他的一致。 之前他就在想,为何一个魂魄能游离在人间两个月,为何周边的花木都似被吸干了生命力一般,以及—— 她居然能嗅出祝景灏身上与常人不一样的气息。 他懒散地抬起眸子,眼神与祝景灏相接,透过后者乌黑的瞳孔,似乎二十年前的那一幕就发生在昨天。 那一日是罕见的暴雨天,从天亮时的滂沱一直持续到夜晚,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尽数被洪水所淹没,人类就像是渺小的蝼蚁,在天灾来临时能做的只有躲避,所有人都在逃命。 但是有一个是例外。 唯有祝家,无一人避走。 祝家是修行世家,那天祝家家主祝鸿带着所有修出灵气的弟子硬是在漫天洪水中筑起一道屏障,将附近的百姓收容进来。 祝鸿的裘衣在灵力波动中猎猎作响,暴雨砸在透明的半球形防护罩上,溅出无数更小的水珠,百来号人驻守在不同的方位,依次接力而上,确保没有一丝间断地输送灵力,以维护屏障的稳固。 他们不是不能走,而是在等一个新生命的降生。 余陌在祝鸿的妻子宋琴刚怀孕时就隐隐觉得有些怪,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的灵气十分强大,恐怕降世之后不太平。 但他卜卦时却显示不出卦象,起初他以为是胎心不稳的缘故,可是到今日——孩子出生的日子,卦象仍是一团迷雾。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雨没有要停的意思,相反,貌似越来越大。 生死册上到祝鸿与宋琴之下是一片空白,他没来得及仔细翻阅就被发现了。 也就是说,这孩子属于轮回之外。 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凡体呢? 他不知道。 在阴司铃成形的顷刻,同时祝家上下一片欢呼声,他们欢欣雀跃,庆祝一个新的生命的到来,他们认为,在灾难中能平安降世,这孩子定是命格金固。 余陌身形不稳猛地向前吐出一口鲜血,青铜铃铛从他体内浴血而出,留下一个血淋林的伤口。 他不甚在意地抹掉嘴边的血,唇角一勾,心想:终于成功了。 倾尽他的全部灵力炼制的阴司铃,强悍且阴毒,能够号令冥界兵将为我所用,向冥界借人,有了它,别说是区区洪水,就连整个人间都能被颠覆。 但相应的,越厉害的东西反噬就越强,若没有强硬的命格,根本驾驭不了这上面的阴气,强来轻则魂飞魄散,重则直接能干扰到人冥之间正常的轮回秩序。 余陌为这个与阴司铃一同降生的孩子起名叫“祝景灏”。 他在婴孩的眉心画了道封印,用来保护以及隐藏他金固的命格,防止被有心之人利用。 随后,他又为祝景灏开了一把长命锁,用新生的血液浸了几个时辰,将它放进了空的阴司铃的底部,当作铃铛锤。 这样一来,金固的命格与强悍的阴煞之气奇异地融合并存。 但这个过程中,余陌发觉,祝景灏身上也带着煞气,只是不那么明显,像是被洗刷过好几次一样,淡到几乎察觉不到。 而丝毫没有停下趋势的雨在祝景灏出生的一刹那,也是阴司铃成形的一刹那,怪异地止住了。 前一秒还是瓢泼的雨势下一秒像被拦腰截断,然后云雾散开,晴日当空。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乌鸦,成千上万、铺天盖地,似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直直落在祝家院墙,无休无止地“哑~哑~哑~”叫起来。 刚才还在欢呼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宗主!宗主!煞星降世啊,这孩子不能留!” 有一个人叫道。 “是啊,宗主,先是无缘无故的雨,后是这些凶邪的乌鸦,这是阴物转世!” “宗主……” “宗主,你不能……是冥府爬出来的恶鬼啊……” 余陌和祝鸿站在屋前,因为灵力耗竭的原因,他面色苍白许多,淡淡地说道:“我能做的都做了,这孩子留不留,你自己决定。” 祝鸿抱着婴孩,长久长久地静立。 乌鸦盘旋七日,冥界那边在催促他回去,余陌把阴司铃留给了祝景灏,自己拖着一身伤和一具散了灵力的躯壳回了冥界。 最后,他说:“如果他能活到成年,我会回来亲自教导他。我是说你留着这孩子并且把他平平安安养大。” 祝鸿目送着余陌离去,他抱着哭闹的孩子,十分虔诚地朝他离开的方向深深鞠躬。 “最后一个问题。” 余陌将自己的视线从祝景灏身上挪开,强制拉回思绪,问道:“是谁告诉你们让南蓉嫁给李川能冲喜的?” “这我不知道啊,是我爹安排的!” 李川回头把希望放在李老爷身上,余陌松开禁锢住他的线,让他得以开口。 李老爷呛咳半天缓过那阵轻微的窒息感,随后像簸箕倒豆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倒了出来。 “前段时间,我儿莫名其妙病了,昏迷不醒浑身出虚汗,找遍了名医也没查出是什么病,我就去庙里祈福,回来当天晚上我做梦梦见一个人,看不清他的身形,但他告诉我明日天亮之时,会有人来府上拜访,务必让我在第四声敲门声响时开门迎客。” “做完这个梦我就醒了,正好是天亮的一刻,更巧的是,我真的听见了敲门声。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不切实际,在我的房间别说是大门外了,就连前厅这儿发生什么动静我都不会知道,都是下人来报给我。但是,”他语气激动起来,“兰晴也听见了,对!她也做了和我一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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