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长老捶胸顿足,拍了拍桌子,力压众人道:“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把虎魄刀交出去,否则我城中百姓的命如何能保?!” 但下一秒立刻有人出来与他对峙,“你说得轻巧,这把邪刀一旦出手,我阳渊城便永无翻身之日!暂且不论日后,就是它出鞘之时,也会引来一场血腥!” “那你来说,现在怎么办?!” “凌前辈和霜降姑娘的孩子难道不是拜这刀……” “好了!”凌州出声制止,又咳嗽了好一会儿,肩膀的疼连带到心脏,每一下刺痛都无比清晰,“余公子,依你看该怎么办?” 余陌笑了笑,刀锋般的眉眼给他添了极大的压迫感,他缓缓站起身,一字一句道:“诸位如果想保住阳渊城,就把虎魄刀还给原本应拥有它的主人。” “当然,诸位若是想千古留名,让后人看看这满城忠烈一朝为家而死,也是不错的。” 话音落下,有人支持,有人直接急了拍桌而要起来打架的也有。 余陌不为所动,看这一群老东西挣得脸红脖子粗,甚至有些想笑。 但是祝景灏却从他们进来的那一刻就察觉出余陌情绪的不对劲了。 此前提到虎魄刀,他也有这样的反应,像是坦然,但又像有些畏惧掺杂在里面。 这很奇怪。 祝景灏不知道师尊与虎魄刀有什么接触,但他能感觉到,师尊不喜欢这把刀。 是因为这把刀是邪刀吗? “这位公子,你说你是当年秦城主的后人,难道凭你一句话一个标记就能说服得了我们吗?比起这个身份来,我看你倒是像景城中人派来的奸细!” “一回长老,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说他们不是我城中人,可有证据?” “证据?哼!”那位留着长胡子长着三角眼的长老眼珠子一瞪,“我身为最外一回的长老,自然对进出阳渊城的人格外留心。” “有人亲眼见到,昨日这两人是从景城方向来!他们出现得奇怪,又莫名其妙消失了好几个月,现在从景城中来,保不准是个奸细!” 身边守卫的兵士剑锋离鞘,立即戒备起来。 祝景灏挡在余陌身后,手里也握住了剑。 “等等!”凌州出声打断,她眼睛盯着祝景灏上下打量,最后将目光定在他腰间另佩戴的一把剑上。 那是断了的龙泉剑。 “修行之人一般只可降一件灵物认主,就算是两件也该是不同类别,你为何有两把剑?这龙泉剑你是从哪得的?”凌州从主位上起身,在下人的搀扶下走到祝景灏身边,想出手抚摸一下这剑,却被剑身反弹的力量挡了回来。 “前辈小心。”身边的随从提醒道。 “无妨。”她摇摇头,浑浊的眼眸中现出一丝希望,“孩子,你当真是秦城主的后人?” 祝景灏扶住凌州搭在自己胳膊上苍老的手,转头投给余陌一个眼神。 在得到余陌的肯定后,他回应道:“是。这把剑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一直试图修复它,想尽办法却无济于补,所以师尊才带我回本家找找法子。我也只能另配一把剑暂时防身。” “好啊好啊,这龙泉剑曾是当年秦城主的佩剑,那些老城主们还在世时曾与我说过,当年秦墨籍危急受命,上任后又不顾众人反对毅然迁城。” “他来时只带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凤凰振羽,一样是这把剑。” 凌州让两人坐下,望着龙泉剑感慨良久,那些长老们也不再吵嚷,秦城主是唯一一个自然逝去没有献祭的城主,但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提过异议。 没有秦墨籍,就没有今日的阳渊城。 “这把剑在当年迁城之时断裂,自己隐起来了,此后许多城主都曾寻过,可都无果而还。” “刚刚余公子说,将虎魄刀还给应有之人,是薛武吧。” 余陌笑道:“前辈心中自是知道的。” 凌州回到主位上,吩咐人拿来一个长长的盒子,上面设了层层禁制。她一一打开来,拿出虎魄刀,“这是薛武的父亲——薛源的东西。这么多年害了多少人,连他自己都不例外,可乔姐姐啊,执意要它……” 余陌扫视一圈那些长老们,见他们莫不都是一副苦脸,起身道:“前辈,还有一个办法,既能保阳渊城从此平安无忧,还能将虎魄刀完全掌握在可控范围内。” “就是看您能否答应了。” 午后,阳光毫无遮挡地照进来,城中的所有都镀上了一层光辉,士兵们集合迎战,锃亮的甲装那样耀眼,又那样刺痛。 “报——霜降姑娘已经到达第一城回!” “时间不多了,凌前辈,开始吧。”余陌向外面眺望,心里那股子慌气又浮了上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厌恶,甚至是说惧怕这种场景了呢? 凤凰振羽凋谢大半,凌州迎风立于山巅。 “我以灵魂起誓,封存虎魄刀,直至魂魄散尽不得超生!” “此天地皆证!……” 与此同时,第一城回。 凌霜降身披锐甲,手持双剑,站在城门之上将整个阳渊城挡在身后。 “将士们,誓与城共存亡!!” “共存亡!!!——” 应和的声浪在东和山也格外清晰。 凌霜英护送完最后一批百姓安全出城,一步一步返回来,每过一道城回便关上身后的门,将后路完全封闭。
第41章 银针刺心 狂风席地而起,虎魄刀浮于空中。 余陌和祝景灏合力打开献祭法阵,巨大的灵力冲击使山顶的草木都为之狂舞,那些长老们驻守在一旁,以防不测。 阴阳乾坤现,曼珠沙华分立两端,各代表一极,站属辅助位,等待着余陌的指挥。 红线从他袖中源源不断牵出,层层环绕在虎魄刀周围,或许是感到了来自外界的威胁,虎魄刀开始不断抖动,刀刃隐隐有出鞘的迹象。 祝景灏见时机差不多了,渐渐松了些力气,退出来将阴司铃藏于手中,一面监督着虎魄刀,另一面也留意着那些长老。 虎魄刀蠢蠢欲动,它本来是没有鞘的,奈何刀锋毕露容易伤人,薛源就为它量身打造了一个鞘壳,在凌州上任之时送予了她。 只是没想到,如今这接任之礼,也成了送葬之礼。 “凌前辈。”余陌向凌州点了下头。 凌州自嘲一笑,她爱的人娶了乔姐姐为妻,乔姐姐生在阳渊城、长在阳渊城,却在即将成为城主的时候摇身一变作他城之主,现在竟想要毁掉阳渊城。而她所看重的候选人,更是不顾一切爱上了她今生无法直面的两人的孩子。 这一切都太荒唐了,命运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她这一生都像一个小丑一样。 金色法阵运转,她拔下头上所佩的步摇金簪,解掉耳饰手镯,一身干净地抬脚步入法阵中央。 眼前是浓烟厮杀的城回,那样远的距离,她却似乎还能看见凌霜降的身影。 霜降的性子像乔姐姐,她想,都是一样的聪明、果敢、有天赋、敢作敢当,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城主之位的人。 霜英是霜降化形时灵力溢出意外所化,本性里不像是孤傲清冷的菊花,倒像是热烈盛放的芍药,虽言语举止常被人说轻佻,不会分寸,甚至手段残狠了些,但头脑却是清楚至极,说话做事遵从理性,有这样的帮手辅助霜降,凌州是放心的。 她飞至空中,右手握刀,缓缓将刀身拉出鞘。 暗红色的虎骨纹路在阳光下夺目妖冶,凹凸不平的刀面比起寻常的光滑的样式,刺人时威力增长不止一倍,且这样的设计,藏个毒什么的,更是神不知鬼不觉。 唯一的限制就是对所使之人手力的要求极高,只有完全刺进去了才能真正发挥它的威力。 “曼珠、沙华,起阵!” 曼珠:“明白。” 沙华:“就等你这句话,得嘞!” 簌簌彼岸花瓣从两人身上浮现,飘然汇聚至法阵中央,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地面的法阵倒影上一朵彼岸的形象出现,从花苞状态到盛开花蕊,细长的花瓣灵活灵现。 受到彼岸花的召引,地面点点光点破土,曼珠和沙华吸收到这些力量之后,两个虚幻的影子渐渐融合,最终形成实体落于凌州身后。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了,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着,这将是决定阳渊城能否存活的信号。 凌州向虎魄刀输送灵力,试图以一种柔和的方式唤醒邪刀。 刀身嗡鸣,虎骨纹路暗光涌动,丝丝红光从中溢出,凌州握着它的力道缓慢加大,然后刀尖倒转,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而余陌和曼珠沙华要做的,是在刀刺入的一瞬间将凌州的魂魄以及灵识一起抽离,在她的灵识上加一道咒语,以魂魄献祭的方式一同打入虎魄刀内。 “呃……!” 心口的血喷射而出,虎魄刀暗红色的光芒更甚,开始吸食她身上的灵力。 “就是现在!” 余陌身影飞掠进入法阵,红线牵住虎魄刀的柄。 曼珠沙华与他默契十足,在他动身的同时也准备去接凌州。 但就在这时,一根极细极小的银针破空袭来,余陌眉心一凛,为保大局,危急之下只能转身本能地去挡。 心口处一团血花绽开。 “师尊!!!” 余陌睫毛微颤,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开始竟然感觉不到疼痛,他低头看向心脏处,殷红的血从中晕出,几秒后,熟悉的痛感传来。 不知为何,先前的那股心慌在此刻却消散了。 曼珠沙华瞳孔骤缩,但眼下正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这阵不能停。 ***** “霜降姑娘,您是主帅,万不能过早出战啊!” “都什么时候了?!让开!”凌霜降一脚扫开拦在她面前的小卒,向帐子外走去。 又有一个小将跪上前来,她心头火气更盛,这些阻拦她的人一个个是为了她好,可这有什么用呢?战争又不是靠拖延结束的,退一万步讲,持久战于他们而言,只会渐渐筑起坟墓,此前几年就已经证明了。 “再敢拦我,军法处置!” 掷地有声的命令下达,她谅这小兵也不敢违逆了。 但是小兵却抬起头来,十几岁的身板,说话倒是不畏不惧,眼神里蕴着连霜降都微惊的坚毅。 他说:“请让我上战场!” “他们都拦着我,但是堂堂七尺男儿,怎有家国有难自己保命而逃的道理?!” 凌霜降愣住了一会儿,这个十几岁的孩子站起来却是很高的,只是脸上的稚嫩还未褪去,战场上的血腥…… “我没有亲人,请姑娘放心,我绝不会成为累赘!” 凌霜降抬头望向阳光明媚但又浓烟刺眼的天空,而后深吸一口气,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严肃道:“若你有半分逃兵的心,我必定第一个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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