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每一个勋章都撒发出灼热的温度,柔软带着点脆弱的哭腔贴在郝誉掌心。 “小叔。”白岁安声音哽咽,“我不喜欢伊瑟尔。” 郝誉:“我又说没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有小叔的孩子。”白岁安迫切,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小叔,等虫蛋生下来,我……我不想和伊瑟尔住在一起。我害怕。” 郝誉不太理解雌虫之间的关系。 在他的设想中,白岁安和白宣良一个去上学一个去上班,伊瑟尔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要换做修克和他说这种直白又愚蠢的话,郝誉早就一巴掌呼在后脑勺后,恨铁不成钢给他开窍,一句一句梳理逻辑关系。 可。 这是白岁安。 这是聪明的能够举一反三的白岁安。 郝誉不觉得白岁安想不到这一层关系,他看向孩子眼白发红的双瞳,感性还是占据上风。他询问道:“芋芋。你害怕小叔以后不喜欢你吗?” 白岁安还没来得及说话。 郝誉已经噼里啪啦将自己意思全盘托出,“小叔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是我唯一的侄子,亲侄子!小叔的孩子破壳后还要叫你哥哥呢……是不是伊瑟尔又和你雌父嚼舌根?” 白岁安垂下眼眸。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可能他的行动已经比思维更快运转。他松开郝誉丢来的被子,缓慢地由手臂牵动身体,将自己盛在郝誉怀里。 他依旧带着哭腔,称呼郝誉,“小叔。” 郝誉不敢动。 作为一个雄虫,他有意志,有道德,但真狂放起来,郝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狂放到什么地步。随着白岁安几声呼唤,郝誉听到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是如此掷地有声。 他张开口,面对这种情况,又闭上嘴。 【哥哥】 郝誉努力回忆哥哥温和的脸,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在白岁安脸上寻找出属于哥哥的几分相似。类似的事情,他在相处的数个月中做了无数次,哪怕早就知道答案,郝誉每次都会竭力。 每一次。 每一次,郝誉都会找到白岁安与哥哥郝怿的相似处。 每一次,又是那么的不同:他总能发现白岁安某个角度笑起来是如此温柔,但转眼这笑容配合鲜血,草草擦拭过。他总能月光下,仰起头看向白岁安房间的玻璃,模糊地将那身形与哥哥依靠窗边的样子重叠起来。他克制不住,在白岁安每次训练结束后,凌乱地摸一把孩子的脑袋,看对方朝气蓬勃,毫无病气。 白岁安不是哥哥。 白岁安已经十八岁了,他是一个健康的快要独立的雌虫。 “别学我不穿衣服。”郝誉轻声说,“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白岁安依偎在郝誉怀里,感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强压住内心的颤抖、声音的颤抖,调整自己不均匀的呼吸,手老实略带拘谨地环抱住郝誉的腰部,继而将脸几乎完全地贴在郝誉的腹部。 “小叔,会孵化虫蛋吗?” 听说,原始社会的雄虫都是用腹部维持虫蛋温度。 而在恒温孵蛋器发明后,腹部孵蛋法几乎淘汰,只有一小部分崇尚古法和爱惨了的雄虫会使用这种方式——白岁安听雌父说了无数次,他就是如此孵化出来的——在雌父白宣良眼中,这种方式孵化,无疑是爱情作证之一。 白岁安不相信爱情。 他确信自己与郝誉的关系更接近亲情与血缘,自然在出现第二个比他更亲密的血缘关系者,他恐慌、害怕、试图在这种关系上加一层保险。他要证明自己可以做到那枚尚未出世虫蛋能做到的一切。 他将脸贴在郝誉小腹处,嘴唇微张,“小叔。” “不会。军雄不会孵化虫蛋。” “这样啊,那他是不是没办法和我这样。”白岁安蹭了蹭,弄得郝誉有些痒,眼神纯洁,“他没办法和我一样待在小叔身上。” 郝誉有些好笑,“……芋芋,为什么要和没出生的虫蛋争呢?” 他拍拍雌虫的臀肉,让对方完全坐在自己身上,“你是好孩子,是小叔心里第一位。好了,去把衣服穿起来。” “我。” “去把衣服穿起来吧。芋芋。”郝誉温和地说道:“走出这道门,今天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叔。我。” 白岁安不甘心。他用力往下坐着,郝誉感觉到什么东西正擦自己盘起来的蝎尾。粗糙的鳞甲不受控制展开,一些湿滑的水渍沿着鳞甲缝隙流淌到更深层。白岁安的声音也越来越深入,变得狭窄而紧张,“小叔。我。” “我不允许你拿自己的前途这么做。”郝誉严肃抱起他,“芋芋。你还是个孩子,我不想你后悔。” “我不会后悔!” 郝誉平静地没有任何情欲道:“你会。” 不论白岁安的年龄,白岁安的前途,更不论他们之间的关系。郝誉参加过无数场葬礼,他见多比翼双飞的爱侣忽然折翼,见多迎接新生命的军雄骤然伶仃,见多各种关系其乐融融,一瞬只剩下他、他、他们独自。 缔结亲缘关系能让军雄精神重回正常。 缔结亲缘关系也能让寄生体找到新的凌虐快感。 贪恋亲密关系,是本能,是痛苦,也是最后一根稻草。 “你肯定是自己来的。你雌父不会允许你做这种事情。”郝誉笃定道:“芋芋。现在。回去。今天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小孩子!”白岁安喊道:“小叔。小叔。小叔,是因为我太小了吗?我还会长大。” “长大也不可以。” “为什么。”白岁安口不择言,“我不可以,修克就可以吗?伊瑟尔就可以吗?雌父就可以吗?他们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要论实力,论家世,论长相,白岁安输给亚岱尔,他心服口服,连嫉妒尖酸的话都说不出半分。可是其他人为什么可以! “小叔。我害怕。”白岁安抓住郝誉的手,眼泪先从睫毛根处涌出,吹气般壮大,直至整个眼球都水润润,兜不住一般,才破开道水渍,流淌到面颊、下巴、胸口。那些沾在脸上的碎发,也完全贴严实,显得更凌乱。 “小叔。小叔。” “你再叫多少声,这件事情也不会改变。”似乎是这句话太冷硬,郝誉又变得温柔,“芋芋。回去吧。” “那我变强后呢?” 郝誉停顿。 他思考自己在第三期任务中活下来的概率,目光触及白岁安那双通红奇大的双眼,心虚敷衍两句,“等你变强了,再说吧。” 那时候,自己可能死了。 算了,给孩子一个变强的念想也不错。郝誉自我催眠:小孩子健忘,说不定睡一觉,芋芋就把这个念头忘记了呢。 “好了。回去吧。”郝誉将白岁安哄回去,“别把你雌父吓坏了。” 白哥要知道这件事情还了得? 白岁安嘟囔着嘴,草草批上郝誉的外套,走到门口。他临出门,像是终于发觉错处般,询问郝誉,“不准告诉雌父。” “好好好。”郝誉躺在床上,蒙头盖被子,“快回去吧。” 一天天的,快把他累死了。 他听到一声门锁拧动的声音,嘴里的气还没吐完。白岁安却像受惊的小兽,一个飞蹬,滚过郝誉腹肌,扯过他身上的被子,将身上遮得严严实实。 郝誉:? 怎么了?怎么又回来了? “郝誉。”白宣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进来了。” 白岁安脸红一阵白一阵,用两条腿绞着郝誉的蝎尾——毕竟是孩子,不会管郝誉被夹住的感觉。遇到这种困窘情况,只会问: “怎么办啊。小叔。”
第八十二章 怎么办? 郝誉能怎么办? 他曾赤身和五个寄生体打得血肉模糊,曾毫无遮掩在队友面前往嘴里塞食物,他还只穿内裤混迹在圈养雄虫中,手握尖刀伺机而动。他自认为有没有衣服,有没有羞耻心,不会影响自己的决斗。 ——根本不可能。 “你别缠得那么紧。”郝誉咬着腮帮子。他的蝎尾又不是摆设,每一片鳞甲更不是无机物。年轻的因恐惧微微颤动的双腿,随着彼此呼吸夹紧,细腻的大腿内侧不断摩擦。郝誉生怕自己起任何反应,又怕自己不会起任何反应。 “等下。”他压低声音,还是晚了一分。 门已拉开。 光照耀在昏暗的房间内,遥遥看去,白宣良白得恍惚。他端着一份炖好的甜汤,轻轻合拢上门,走向郝誉。 每一步,郝誉都有了实质的触感:他的蝎尾似乎正被那步伐踩着,柔软的肉稍微压下,鳞甲发出细不可查的凹陷声。酥酥麻麻的神经从尾部快速爬到骨髓。郝誉感受到一股热气呼在自己的脊椎上,属于年轻雌虫的嘴唇,濡湿的,偶尔还有些坚硬的牙齿边缘与自己相触。 芋芋在害怕。 郝誉意识到这点,下意识侧过身,拱起背,像一座大山将白岁安挡在以阴影里。 他自己也因此,完全的被迫的面对白宣良。 面对他哥哥的寡雌。 “我不喝。”郝誉道:“晚上没胃口。” 白宣良脸上有些尴尬,可联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强撑着要与郝誉说话,“郝誉,我炖了很久。” “那你放着吧。”郝誉撑着,“我吃完自己洗盘子。白哥,你快去睡吧。” “我睡不着。”白宣良眼眶里有水。 郝誉后背有汗。 他甚至感觉到孩子的指甲在自己脊背上抓挠,可一眨眼,雄虫又无法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睡不着……睡不着也得回去躺着。”郝誉嘀嘀咕咕想借口。白宣良借着郝誉侧躺留出的缝隙,坐在雄虫被窝里。 “郝誉。”白宣良衣物上有香味。 不同于伊瑟尔定期呵护,耍脾气也要拿来的香氛。白宣良身上的味道就是生活的味道,从他的衣物上能闻到洗衣露、太阳、野花野草的行为。而他的头发上则是极为淡的食物香气。 这些味道,在数个月间密密麻麻包围着郝誉,疗愈过郝誉。 这些味道缓慢拼凑过郝誉心中对于“亲缘”的具象化表达。 “我。之前。关于伊瑟尔的事情。”白宣良吞吞吐吐,“郝誉。我知道他怀了你的孩子后,有些嫉妒。如果你不嫌弃,我想照顾他的孩子。” 郝誉激灵起来,“哈?他才把你脑袋打破。白哥你在说什么蠢话。” 白宣良额头上大部分伤口都处理过,整块防水贴外,还残留些细小的擦伤和白痕。他就像一块被恶意损坏的白玉,乖巧祈求主人不要抛弃他,手贴在郝誉胸口,主动表达歉意,“我今天就是找伊瑟尔说这个事情……抱歉。他可能觉得我想抢他的虫蛋。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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