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郝誉会怎么样? 这本伤痕累累写满故事的书,自己会变成他记忆里的第三个军雌,还是别墅里那四个雌虫般的存在? 亚岱尔不知道。 他审视郝誉说出的每一句话,确定雄虫真的全程都在碎碎念式发疯后,走上前用一条烘热的浴巾盖住郝誉,紧紧拥抱着对方。 “郝誉阁下。”亚岱尔道:“请再多说一点吧。” “我喜欢听。” * 亚岱尔也有哥哥。 不过,作为双胞胎中的雌虫弟弟,过去的亚岱尔始终让着哥哥,为哥哥善后。 他帮过哥哥暴打同龄雄虫,见证过哥哥毕业喜悦的笑容,亲手吃到哥哥分来的第一块生日蛋糕,每年都会收到哥哥亲手写的祝福卡片,仔细挑选的生日礼物。他永远是舞会上哥哥第一个邀请的雌虫,而他自己的礼服永远是哥哥仔细挑选的。 亚岱尔注视着哥哥桑.亚岱尔一步一步长开。 他对哥哥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口味,适合什么雌虫,未来规划去什么地方工作,要走到哪一步了如指掌。 他和郝誉类似,以为兄弟会永远这样永永远远下去,是在蛋壳里共度一年时光,便一生都不会分开的存在。 ——直到,哥哥爱上一个叫做郝怿的雄虫。 “不要。弟弟。求求你啊。不要烧掉,我根本没有做什么。我只是想想——你根本不理解爱情!你不理解我——滚出去!亚岱尔,你这个亚岱尔。” 亚岱尔任由滚烫的纸灰在空中飞舞,面对哥哥的咆哮,他上前,压制住哥哥扑向火团的身影。任由哥哥哭泣着,眼睁睁看着不现实的爱情死掉。 哦,是从没有开始的爱情。 毫不夸张的说,哥哥桑.亚岱尔构成亚岱尔对雄虫大部分的认知。在遇到郝誉之前,亚岱尔针对雄虫的攻略、应对策略、态度80%要参考哥哥桑.亚岱尔的反应。 他有点大雌子主义,而他的哥哥桑.亚岱尔在感情上的愚蠢,让亚岱尔坚定雌虫才是两性关系中的主导——居然枉顾家族和个人利益,全由感情,放纵地喜欢一个普通雄虫,他哥哥实在是太愚蠢了。 这种无声无息的傲慢,一直弥漫在权贵阶层的雌虫中。军雌与军雄更是因这种傲慢产生巨大政治分歧:军雄面对寄生体有致命性打击,为凸显他们这一战力的必要性,他们永远将“消灭寄生体”作为第一位。 军雌却更多考虑内部因素,他们虽也坚定打击寄生体,但在必要时刻,他们会发动军事政变,讲究“攘外必先安内”。 更关键的地方在于:虫族内部一直认为寄生体杀不完。 绞杀寄生体的任务已经类似西西弗斯每日推巨石受罚、每日都要重复的做不完家务、早期雄虫困于巢穴日复一日孵化虫蛋。 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杀戮。 雄虫更敏感,心思也更脆弱。 他们会在雌虫看不见的地方,为这种无休止的任务,崩溃。 军雄必须搭配军雌才能出任务,也有这方面的衡量。这也是难得的军雄军雌达成协议的地方——围绕军雄打造出的攻击阵队,其基石还是军雌。 “亚岱尔。” 别墅外,有军雌无声地比划暗号,“家族。” 亚岱尔看一眼被自己抱到沙发上的郝誉,用手拨开对方额角上的碎发。他没怎么见过郝怿,但只看郝誉这张脸,亚岱尔也逐渐理解自己的哥哥。 爱上这样的雄虫,似乎情有可原。 “我还在值班。”亚岱尔回答道:“换班时,我会拨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走动,黑暗中出现第二个军雌身影,双方精神力在半空中停顿,继而错开,完成信息的交互。亚岱尔坐上地面车,行使出疗养别墅。随着他离开某个区域,通讯器滴滴滴响个不停,黑色显示屏上划过一道道消息,仿若流星。 “为什么催得这么着急?”亚岱尔问道:“我说过,不要随便找我。” “是您的哥哥。”来接亚岱尔的军雌,也是亚岱尔家的雌虫,不过属于旁系,他道:“他实在等不及,换了个名头来到大学城。” “送我回去。” “什么?” 亚岱尔强调道:“转告我哥的雌君。他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雄虫,让我哥随意干扰我的任务,就别怪不讲家族情面。” 桑.亚岱尔在亚岱尔的强制下结婚,并生育虫蛋。 而为了报复自己一生最亲密的至亲,桑.亚岱尔不断宠爱弟弟看不上的雌虫伊瑟尔.南。 楠.亚岱尔。 伊瑟尔.南。 “可是……” 亚岱尔道:“愚蠢的妄念。再有下次,我会在出任务前亲手打断桑.亚岱尔的腿。”
第八十五章 亚岱尔言出必行。 为了不让家族里数量稀少的雄虫遭到断腿之痛,传话军雌迅速回去,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再来。亚岱尔也借着这机会简单购买日用品和一些雄虫零食,他发觉郝誉实际上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嗜甜是绝大部分雄虫的口味偏向),自己买什么,郝誉都能吃下去。 有次,郝誉后知后觉吃了整整一包辣味零嘴,抹抹嘴巴,喝水,才哇哇大叫满屋子乱爬。 表演性拉满。 亚岱尔逐渐理解军部纵容雌虫们一个一个来到郝誉身边的理由:无论那些雌虫品性、资质如何,只要不是被寄生的可怜虫,军部都奢望他们勾起郝誉的世俗气。 “郝誉阁下,今天没有巡逻任务吗?” “没。”郝誉往嘴里塞一片炸田柳叶,啪啪打模拟战场,身上还穿着模拟机的套装。亚岱尔问话期间,他快速打出满分结局,将操控手柄分别丢给白岁安,叮嘱道:“试试看,注意地形。我这几天都辅导他们,申请排班集中在他们考试期间。” 亚岱尔理解。 他目光扫过厨房里的白宣良,又瞥到转角处一个身影——不难猜测,屋子里两个成年雌虫与郝誉的关系没有任何实质性发展——要说他们是爱情,郝誉明显没有继续推进关系的打算,其余两个也分别卡在各自难题上;亲情?又显然不止,郝誉对他们的态度、他们孩子的态度,始终暧昧不清。 谁会和自己的亲眷发生关系呢? “这几天帮我找几个公证律师。”郝誉走近亚岱尔,低声道:“要那种多方律师,还有财产清算师。” “您要清算您兄长的遗产吗?” “是我的遗产。” 郝誉继续向前走,亚岱尔跟在他身后,听雄虫絮絮叨叨些琐碎想法,“走之前,我要把我的军功和积分全部兑换成实体财产。但我不懂经济,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最赚钱——工资?我的工资到手就花光了,我只有荣誉和军功。” “雄虫协会那边,肯定要预留孵化虫蛋的费用。我雄父不能孵化虫蛋……得麻烦他们找一个可靠的雄虫孵化。” “也要给芋芋留下一笔钱。他未来的学费、生活费,还有各种开支不能少。白哥也是,哪怕有亚岱尔你的口头承诺,我也不是很放心。在芋芋成年前,万一白哥再嫁……遇上一个可靠的家庭,还算行。要是不巧入狼窝,简直是糟透了。” “修克。我不担心。他都算我半个徒弟了,我死了,他是我的战争遗产继承人之一。” 说到这里,郝誉忽然长长叹一口,羡慕起亚萨,“亚萨的徒弟虽是个大情种(怨种),但完全继承他那身本事。” 亚岱尔回忆资料,安慰道:“郝誉阁下,等第三期结束,您也可以找一个合心意的徒弟。” “哪里有这么容易。” 郝誉看向窗户外。 修克正用力甩出绳镖,尝试在半空中打出一个s形的转折。麻绳上头系上一个软硅胶镖头,半空中绕一个大回旋,精准勾住修克乱飞的蝎尾边角,垂直砸在修克后脑勺上。 郝誉捂住脸,发出哀怨的长叹,“怎么会有崽连尾巴都控制不住呢?伊瑟尔没有在三岁前给修克找同族老师吗?” 基本功错过年龄段,想要再补回来,需要下几倍乃至更多的苦功夫。 亚岱尔认真观察修克被武器暴打全过程,“他进步很快。” “赶不上我出任务的速度。”郝誉道:“真想看看他被开刃绳镖暴打的出息样子。” 军雄嘴巴里没多少好话。 修克眼巴巴跑过来,满脸期待都瘪下去。他狼狈将绳镖对折再对折,小声打招呼,眼神止不住地在亚岱尔和郝誉之间飞来飞去,失望肉眼可见。 “那段时间,进步不是很快。”修克为自己开脱。 郝誉可不惯着这孩子,“基础课还要我教?每天多少时间放下去训练?嗯。要不要来一堂随堂小测。看看你基础到底怎么样?” 修克整个萎靡下去。 学生时代他最讨厌学堂小测了,唯唯诺诺在郝誉眼皮下打了一套,揪着耳朵站墙角,挨训。 一切好像都很正常。 似乎那些混乱的情感与生活与郝誉没有关系,他在有限的时间里和所有雌虫发生点暧昧,装作无事发生,也要求其他人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生活下去。 全部,都是,假象。 唯有死亡是真实的。 “郝誉。”亚岱尔对郝誉道:“可以多说说藏宝库吗?” “你不是。哦。我想起来了。你跟着优卡,那个家伙看见雄虫就心软,走不动路非要把他们全部带回来……”郝誉碎碎念一会儿,爬上屋顶。亚岱尔跟着上来时,风吹动军雄的头发,白日那种放浪琐碎尽数褪去,军雄的本来面目随着他张合的话逐渐圆满。 “守财奴是圈养派系的寄生体,他们主张虫族与寄生体是共存共生关系。这一派系的寄生体将自己放置在食物链最顶端,用圈养方式培育雄虫雌虫。” “在那个世界,雄虫作为仅次于寄生体的存在,享受一切物质供养、精神供养。低级的寄生体表象依旧是雌虫,所以很多雄虫第一次被拐卖到哪,只会以为这是另外一个虫族世界,他们只要习惯雌虫的谄媚与示好,便会无止境的沉沦下去。” “而藏宝库的深处,无限接近与抽象的概念。”郝誉拿出之前喝毒药的杯子,往里面兑水喝。执行任务的日子越近,他越刻意保护自己的大脑。他对亚岱尔道:“军部基于过去的传统,想要我带军雌。他们觉得我始终有一天会扛不住,崩溃在藏宝库中……最起码要有一个军雌把我的尸体带出来……挺合理的,我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藏宝库深处是什么?” “我不知道。”郝誉道:“守财奴是那里永恒不灭的太阳,也许我还没有走到藏宝库最核心的地带,也许我已经走过头了,也可能目的地就是天空,是太阳里。” 回去的报告里,亚岱尔确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在纸面文件里写道:「军部是否有人发觉郝誉阁下是一个战争悲观者?他‘消灭寄生体’的信仰远不如档案记录中那般坚决,频繁断绝亲缘正在将阁下逼到一种心灵绝境。研究员罗狄蒂报告提出的推测我认为,具有一定主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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