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誉却只能看对方逐渐露出满足的笑容,在诸位雌虫与雄虫的关怀下,手牵手,以无垢的姿态,唱诵着赞美,享受着天穹圆环的辐照。 只要不面对寄生体,雄虫便是藏宝库的珍宝。他们活在美味、美景、美色与无处不在的关怀中,他们是财产,是宝贝,唯独不是独立的个体。 “郝誉。我们……要不要留下来。” 郝誉停下脚步,看向自己说话的队友。 “这里,就像是美好的未来世界。就算最后要死,可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郝誉的初恋,他最倚重的副队,拔出枪械毫不犹豫射杀曾经的队友。 “走吧。”郝誉的初恋,他的脸在郝誉记忆里被迫模糊,只有那双握枪,握刀的粗粝双手清晰到掌纹。 “■■■。我们会回去吗?” 他们牵着手,一起走到安全处点火做饭。 “肯定可以。”他对郝誉道:“誉誉。我怀孕了。” 他们坐在一起,依偎着说黏糊的话。如果没有药物激起迷幻与记忆,郝誉都快忘记自己也曾有这么稠密的时候,他像块融化的糖黏在身上,哄初恋拿出哥哥信件的复印件,撒娇说虫蛋送去给哥哥孵化,闹初恋在他孩提时期不让他回家的琐事。 “我想哥哥了。我还想回去见雄父雌父。”郝誉趴在初恋肚子上,试图听到里面虫蛋的动静,“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当然没有了。 以后都不会有。 郝誉大步迈开步伐。他的动作加速幻境的时间,一切如沙如风快速后退,精神世界在他的动作中调控自如,药物形成的黑线仿若沼泽下的蛇群,爬行,吐着信子,散播毒液。 守财奴没有出现。 郝誉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对方再出现的痕迹。 他想,守财奴一定去了别的地方。 * 考场。 修克收拾卷子,忽得发冷起来。
第七十章 “交卷。” 考场传来复古电子音,面前防窥电子试卷凭空消失,连带佩戴的耳机都传来漫长轻微的倒计时。修克不得不将身体上那点冷意忽视掉,他摘下耳机,电子卷自动确认上传,前两天因格斗考试落下的淤青灼烧般疼起来。 自被郝誉请出来后,修克一直很认真。 他的认真是圈出几个重点后,查漏补缺的疯狂。 其中就包括修克最薄弱的文化课、郝誉教给他的绳镖。除此之外,修克还在宿舍接受军部的意志审查和身份认证,接受人才库为他的职业规划做出的意见。 “其实我们本不应该来,但是郝誉阁下强烈要求我们为您提前做考核。”军部登记雌虫关闭录像,对修克道:“您要始终记得郝誉阁下对你的提携。” 郝誉于修克来说,是贵人。 在亚岱尔没出现前,修克真以为郝誉身边空缺那么久是等待自己的出现。 他走出考场,在乌泱泱的考生中看见几个眼熟的家伙,里面有一些手下败将,也有一些与修克互为劲敌的存在,几个火气旺的考生甚至跑来和修克对答案,用拳头友好砸向修克表示亲昵。 “还是深空机甲啊。” 修克答应道:“是。我最喜欢深空机甲。” 军雌们也提议他先考深空机甲专业。因他们目前对付的寄生体都蜗居在宇宙深处,以黑洞为巢穴,熟练驾驶深空机甲,最好再兼修一门宇宙勘测、机甲维修与制造的专业。 他们力求将修克的潜能全部发挥出来。 修克只有一点期盼,“我会和郝誉叔叔一起执行任务吗?” “他如果愿意的话。”军雌告诉修克,“在搭档这件事情上,我们只负责推荐,最终决定权始终掌握在郝誉阁下手中——我们不会强迫他,也没办法强迫他。” 数次死里逃生,两期存活经历,足以让“斩首计划-守财奴”组围绕郝誉制定新的作战逻辑。 在亚岱尔没出现前,修克一点都不担心郝誉会不会接受自己加入队伍。 他还存在孩子的天真和妄想,将诸多事情推到“自己太小”“年龄不够”的位置,修习越发刻苦,也越发听军部和体术老师的话,在郝誉看不到的地方仔细琢磨每一道攻击和蝎尾出击角度。 前两场实战考试结束时,教导修克的体术老师热情又骄傲在宿舍楼下走好几圈,临睡前才停下滔滔不绝的嘴,对修克道:“好孩子,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而修克同一场的考生们,对修克实力变化感触更深。 在这个世界上,好的老师也是难得资源,好的天赋更是天下难寻。修克从最开始默默无闻走入考场,走出考场。到现在走入考场受到瞩目,走出考场更被一众同龄考生围住。 “修克。”先前在考场暴揍过白岁安的那位谦逊低下身,“请问您家里给您请了什么补课老师?” 另外一位眼光更尖,直接要修克的联系方式,旁敲侧击修克接下来要考什么学校,最近住在哪里。 修克毫无防备,一一说出来。 他看着通讯录里有多了许多的同龄雌虫名字,恍惚察觉这才是自己本该有的生活。 在雌父没有入狱前,他也是有朋友夸赞,有老师赞誉,有对手的警惕,也有纯粹的欣赏。 可,没有郝誉。 是郝誉把他的生活重新恢复到原状。修克想着,忍不住回到白宣良与亚岱尔上门的那天,那头张扬的红发照应得自己脸红到极致,分不出是羞耻还是气恼。 “我是你血缘上的亲叔叔。” 是。可是你对我还不如白宣良叔叔,更别提郝誉叔叔了。 “比起血缘关系,我更希望以郝誉搭档的身份来面对你。”亚岱尔端坐在书桌前,端倪修克年轻的蝎尾与肖似伊瑟尔的脸庞。作为一个真正的贵族,他没有露出半分睥睨与不屑,修克却那么希望对方露出点类似的情绪。 他午夜惊觉,描摹那头红发,站在镜子面前,用手扒拉发缝,打开购物页面搜索“染发剂”,又害怕郝誉会在消费清单上看到自己购买“染发剂”背后的心思。 白宣良是与亚岱尔一起来看修克的,他们两个成年雌虫一柔一刚,一白一红,一内一外,像是在修克面前展示“如何照顾好郝誉”。修克最多揉揉眼,露出点迟钝的茫然,张口说出的任何话,都在年龄和阅历面前失效。 他没有白宣良那么会照顾雄虫。 他也没有亚岱尔那么强。 “听说你每天都会给疗养院联络处打通讯。”亚岱尔没有透露是谁说的,白宣良却低下头,心不在焉起来。修克脚趾抠挖地面,崩起鞋面,以转移自己不安的情绪。 亚岱尔继续道:“我知道你想念郝誉。但请克制你的行为,不要再打给他了。你会给他带来麻烦。” “凭什么。”修克低声抗议,“他是我的赞助者。” “和军雄牵扯在一起,不是你能承受的了。”亚岱尔手边一大堆东西,送给修克的,也有买给白岁安的,他其实并不需要将两个一并带上来,却依旧带上来,甚至是当着修克的面将二分拆开。 “等你长大,你自然可以看看他。” “你现在还没成年。” 修克蠕动嘴唇,失落之意昭然若是。 亚岱尔更残忍的话也不用说了,话锋一转,“你可以申请见见你雌父。如果在校期间立功,还可以申请和雌父多相处一段时间。” 修克没听明白里面的潜台词。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直白说道:“我现在也可以申请。” “那得麻烦郝誉阁下。”亚岱尔道:“你现在第一任务是考学。修克,你实在是太小了。” 他强调数次年龄,骤然让修克觉得自己那点微妙的心思、愚蠢的计算和妄想毫无遮掩出现在对方面前——年轻的恼怒,瞬间让他露出异样。他指着亚岱尔说了不少不尊重的话,洋洋洒洒数十分钟。 亚岱尔脸色毫无变化,白宣良却有些害怕。 他在修克暴怒的时刻,从那张脸上窥看到伊瑟尔少时的傲慢。 孩子再怎么修养,基因是不会变化。白宣良恐惧伊瑟尔,他对伊瑟尔之子的怜悯,不过是无用的善心,只需要让他看见低劣基因品性的本样,亚岱尔相信白宣良绝不会独自给修克施展善心。 雌虫也好,雄虫也好,施展善良也不要越界。 “好了。”亚岱尔打断修克的指责,温和道:“喝口水吧。孩子。我也要走了。” “如果想要站在郝誉身边,你最起码要开颅成功。”亚岱尔颇有深意地看向修克,“不然,某天,你连敌手的样子都看不清,怎么做郝誉的搭档。” ——郝誉的敌人是谁? ——寄生体。 ——你见过寄生体吗? ——没有。 “我有天赋!我有很好的天赋!”修克在屋里踱步,气得脸都要炸了。他跑到楼道将着宣泄的话喊三四遍,发觉亚岱尔和白宣良早走了,又气急败坏跑到窗户边打开后狂吠三四分钟,气喘吁吁蹲下来捂住脸。 ——可以提前开颅吗? ——不可以。未成年开颅会消耗你的天赋。 ——难道没有意外吗? ——有。孩子。但是发生意外的那些天才,大部分都死了。 跨越半个星球,郝誉那的湿热天气传不到修克这里。他下公共交通,暴雨便从下水道等各个地方涌到脚跟,一些年久失修的宿舍忙着用毛巾垫在窗户与水管缝隙中,修克湿哒哒走过的每一步,裤脚都更重坠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水渍。 他感觉到屋子里也在下雨,冷空气冻得发出啪嗒啪嗒声。 “烦死了。”修克脱掉裤子,躺在床上,闭上眼,“等我长大——” 窗户剧烈颤动起来,整个屋子仿若漏水的山谷,回音反弹在墙壁与玻璃上,发出更剧烈的狂怒。 修克再次感觉到冷。 他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床底,接着是贴在墙面,用手擦拭玻璃,透过氤氲观察外面。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一种不安的感觉密密麻麻长出来,青苔般附着肺部。 什么都没有。 房间里外已经检查过来。不!更强烈的感觉袭击这个孩子,他果断挪动床堵住房门,用椅子和训练用的绳索制作建议陷阱,自己则蹲在衣柜顶部,脑袋挤着墙面与水管,屏住呼吸,占据房间制高点观察一切。 水流声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最后汇聚成一道洪流,刺破墙面,陈黄色的尸水连带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扑满整个屋子——修克连尖叫也发不出来。他确实知道这墙里藏着水管,却不知道水管里还藏着一具尸体,危机时刻,一场一场考试锻炼出格斗意识比大脑更快行动。 他一拳砸向腐化的还在行动的尸体,同时,尸体森白的指骨掐住修克的脖颈,两者似乎以臂长较劲,用纯粹的蛮力决定对方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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