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捡起洗漱用品,带着最后一点换洗衣物来到澡堂时,混乱早覆盖他的思绪。伊瑟尔将自己整个浸泡在水中,他打满全身的泡沫,费力地揉搓身体,好像只靠蛮力就能把自己变白一个度,变成亚岱尔的肤色。 “什么玩意儿。” “不过是一个亚岱尔……不过是一个亚岱尔。”伊瑟尔颤抖着,试图重新寻找自己的高地,“郝誉。郝誉是我的。郝誉只和我做。他,他还是喜欢我的。” 郝誉,郝怿,这两兄弟终究只选择他。 他不可能输! 伊瑟尔深呼吸好几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忆对雄虫的手段。他自小擅长这些,也一直靠这些胜利。他用柔化剂梳理自己美丽的银色长发,披散着带着一身香味再次进入郝誉的怀抱。 “郝誉阁下。” 郝誉望着墙,在月光中回忆亚岱尔投射在上面的剪影。他一时间搞不清楚亚岱尔为什么要为军部的任务做到这种程度,一个贵族雌虫不至于搞成这样,还是要做雌君的贵族雌虫…… “郝誉阁下。”伊瑟尔凄哀地喊着,轻微摇晃郝誉的手臂,终于将郝誉唤回来了。 “嗯?” “我想……” 不管他想说什么,都不该在这个时候。 郝誉冷酷道:“不。你不想,给我睡觉。” * 二天,郝誉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身上那件睡袍摘下来,揉叭揉叭丢到亚岱尔脸上,“拿回去。” “啊。”亚岱尔借助,手中的锅铲还没有放下。他略微有些慌张,引得一起烹饪的白宣良看过来,后者对那件带刺绣的半透明睡袍张大嘴,很快红了脸,低头心猿意马地烹饪,目光不住投向郝誉。 郝誉瞬间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啊啊啊啊。该死。亚岱尔!你。” 这个该死的贵族雌虫,昨天一定是故意留下衣服!今天也一定是故意早起帮白哥烹饪!处处都是心机,可恶的贵族政客虫! “郝誉阁下。”亚岱尔可什么都没有表示,他只是有些惊讶,抖开这件透明睡袍,“这种衣服,穿一次就行了。你不如送给伊瑟尔吧。” 郝誉拒绝听诡计多端的雌虫狡辩。 他挥挥手,“不要。” “不如买一些雄虫衣服送给伊瑟尔吧。”亚岱尔似乎在征求白宣良的意见,又似乎不是,他点提道:“伊瑟尔和我哥在一起时,很喜欢穿雄虫校服呢。” 郝誉:“关我屁事。” 楼上传来白岁安的脚步声,亚岱尔迅速收起衣物,折叠成巴掌大小收纳在口袋里。他对郝誉致歉,“也许是我记错了。抱歉因这种事情打扰您。我去帮忙了。” 不需要郝誉点头,亚岱尔迅速回到厨房。 郝誉咬牙切齿,又察觉到那种无所事事和“外来感”。如果不是情况不合适,他甚至想装模作样看咨询,装出自己很忙的样子。 “小叔?”白岁安准备好备考包走下来,“您怎么不在厨房?” “挤不进去。” 郝誉终于在亲侄子这里找到点存在感。他上前帮忙提东西,检查白岁安考试要用的东西,查阅他这次要考的专业科目,提出送白岁安去考场,“前段时间都在忙巡逻,都没有送你去考场。” 白岁安又不是小孩子,不过有郝誉送,总归是好。 白宣良和亚岱尔已经十分熟络,他们从厨房到餐厅一边布置早餐一边聊天,说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彼此还都笑起来。白宣良看向白岁安,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等到吃完,才隐晦道:“芋芋。今天雌父和亚岱尔先生出去一趟,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没有。” 郝誉帮腔道:“我帮他买。你们自己去吧。” 白宣良闪烁目光,点点头。他没说明白,他今天和亚岱尔出去,想去看一下修克。
第六十五章 白宣良本来没想要去看修克。 他性格本就怯弱,要他自己和郝誉提看望修克根本不可能。其次,他要考虑正在考学的白岁安,为了孩子白宣良实在做不出看望之举。可真要他当个眼盲心瞎的残忍雌虫,白宣良又没那么狠。 他就是这类要断不忍心,要留也不果断的雌虫。 亚岱尔正是看中这一点,短短几日便主导两人之间的关系,等到时机成熟顺其自然引出自己的身份:修克的亲叔叔。 “我们家知道这件事情时,郝怿阁下已病逝了。”亚岱尔谈起那位死去的雄虫,口吻里也有些感慨,“他是个好雄虫。我哥哥过去还来看望他,那时候他的病似乎好一些了。怎么忽然又恶化了?” 他们两人并没有直接去看望修克,而是去附近商城给郝誉购买常服和内裤。白宣良将这当做一种隐晦的暗示,口齿越发不清楚起来,“确实是好一些。后来……忽然吃不下东西。” 亚岱尔静静的听着,他们谈论一个雄虫的死亡,为另外一个雄虫挑选贴身衣物。 “是绝食吗?”亚岱尔最熟悉这种套路。 他哥哥和他闹的时候,动不动锁在屋里吵吵嚷嚷“不吃了”“死都不吃”。亚岱尔通常静候两天,再砸开门闯进去,强硬捏开哥哥的嘴巴,将打碎成糜状的食物全部倒进哥哥胃里。 吐?他不会给哥哥呕吐的机会。 因此,吃不下去东西在亚岱尔看来,还是白宣良太心软了。他的知情权让他足以看到郝怿病历的复印件。 从病历上看,郝怿正在好转,自伊瑟尔到家后的某一天身体状态急转直下。 “郝怿不是糟蹋身体的雄虫。”白宣良为亡夫辩解道:“医生说他总是郁郁寡欢,不知道是疾病影响,还是心理原因……” 他声音细不可闻。 亚岱尔明白了,白宣良也是个糊涂雌君。他问道:“郝誉知道吗?” “知道。”白宣良吞吞吐吐,面对同性别的好雌虫还是将内心那点顾虑说出来,“郝誉似乎放下了。” 军雄见多了死亡,也极容易接受亲属的死亡。 他们对死亡的默然,衍生出的各类情绪,都被表面上的释然淹没。白宣良清楚郝誉这种作态才是对的,以他的职业、他的性格来说,一切都是正常的。可他心中却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像是面对狂风,更用力抓住风筝线。 亚岱尔的到来,让白宣良抓得更紧。 “可他总说,自己随时会死掉。他还想把我送到……其他雄虫屋里。”白宣良越说越轻,目光隐晦落在亚岱尔的脖颈和胸口一小片雪白上,势必要透过衣物窥看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蕾丝透明睡袍。 实在是让人不安宁。 亚岱尔装作听不到,拿起货架上的雄虫睡袍比划,反将一军,“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 “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亚岱尔轻描淡写,收拢自己看中的雄虫睡袍,又去隔壁给修克和白岁安都购入锻炼器材、同款式的运动护具。他边走,边往货篮里塞自己看上的家居用具,边解析道: “郝誉这么问,是给你做选择的机会。关键不在他怎么想,而是你怎么想——所以,你想去其他雄虫身边吗?” 不。我当然不想。 白宣良内心几乎在尖叫,可他羞于自己在这个家里的身份,面对可以和郝誉发生肢体接触的亚岱尔,支支吾吾到付款、上车都没有给出答案。 “我……自然是不想。”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可白宣良就不愿意在亚岱尔面前说出来。他面对郝誉燃烧起来的□□,面对亚岱尔好像怎么都发不出来。 这可怕的事实,令白宣良战栗起来,忍不住想起年少时大哥将自己拽去相亲时说出的恶语: “白宣良,你没有做雌君的资质。” “你唯一的归宿就是全职雌侍。” 在这个雌虫占据大多数岗位的社会里,全职雌侍永远是家庭的底层。他们照顾家庭和雄主一起享受整个家庭其他雌虫的供养,但全职雌侍能留给自己孩子的资源、人脉、实权永远是最少的。 虫族家庭里最弱的雌虫担任全职雌侍,也是社会婚恋观里的通识。 白宣良不甘心走上这样的道路。 他在相亲中随波逐流,在大哥的威压下试图寻找到婚姻的另外一条出路。他努力学习,努力在微不足道的专业上做出极小的建设,以证明他不是完全没用的存在——他也有一些社会上的价值。 但,他的基因、他生来便确定的卑劣的基因实实在在让雄虫们对他说“抱歉”。 为组建一个美好的不受拖累的家庭,从整个家庭的实际利益考虑,雄虫和他们的雌君都无法接受一个会生出劣质孩子的雌侍。 只有郝怿。 郝怿接受了白宣良的爱。 他们登记结婚时,没有盛大的婚礼,郝怿的亲属们对他的选择表示不解与愤怒。白宣良家更是没提供任何经济上的扶持。他们一路走到登记处,整理好身上的衣物,拍照,然后一路再走回来。 “我想买点喜糖。”郝怿身上披着夕阳,他和白宣良牵着手,许愿一样说道:“可以买誉誉最喜欢吃的那种吗?我想得到誉誉的祝福。” 白宣良没好意思回忆当时小崽誉看他的凶悍目光。 他甚至觉得郝怿小小的弟弟在军部养出趾高气昂的架势,除了他哥和家里虫,平等看不等一切比他弱的雌虫雄虫。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郝怿。两个贫穷的新人来到糖果店,只买一小袋漂亮甜腻的糖果,用蝎族传统结婚布置做了糖袋,里面塞郝怿与白宣良亲手写的新婚寄语。 他偷偷藏了两块,在回去的路上,一颗留给自己,一颗塞给郝怿。 “新婚快乐。”白宣良对郝怿道:“我会努力赚钱。婚礼……以后都补的……” 郝怿拆开糖果,开心地笑起来。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对着白宣良点头。那双真诚的双眼比夕阳更美丽,久久留在白宣良心里—— 【郝怿爱着我】 白宣良再也没有怀疑过,爱情是否存在。 “我不可能去别的雄虫那。”白宣良低声坦白道:“我。我忘不掉郝怿。” “郝怿。”亚岱尔重复道:“是因为郝怿吗?” 白宣良站在悬崖上,他察觉这是一个陷阱。可面对即将到来的摧毁一切的暴风雨,他想起的是那天结婚登记的夕阳,是郝怿吃糖后笑起来的双眼,以及那袋要送给郝誉的小小糖袋。 年轻的他从没有幻想过郝誉吃糖的表情。记忆里只有郝怿断断续续表达过郝誉小时候可爱的贪吃模样,只有郝怿坐在窗前忧郁斟酌词句的样子,只有郝怿期盼打开信箱又失望的表情。 过去有限的时间里,白宣良短暂地讨厌郝誉占据郝怿的心。 可此刻。 白宣良又不得不从郝誉没形的瘫坐吃果干中,窥看到片刻难言的爱意。他很想亲眼看看郝怿阅读信件的样子,想亲眼看看郝誉打开结婚糖袋露出的惊喜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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