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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一旁澹容急道，“忘恩负义的东西，族长有心饶你性命，你竟这般得寸进尺！”说着疾步上前搀扶起古岳。 古岳摆了摆手，抹去嘴角血迹，自行站起。眸中所有情绪瞬间烟消云散，整个人又如同石雕般坚硬冰冷。 “最后一个问题，抑魔丹，你藏在哪儿了？”古岳问道。 “我不知道”青浔实话实说。 “很好。”古岳的耐心告罄，转身离开，坐回厅中那张象征着荣耀与权威的族长之位。 “常雀，将他关进黑牢，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见他” 听闻黑牢二字，常雀略有迟疑，但族长的命令他不得不从，只得将青浔押走。 偌大的议事厅又安静下来，古岳闭着眼按太阳穴，思考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驱动帝玺的方法是他用来制衡魔族的重要筹码，交易那天若是魔族得了帝玺却不守信用，那这个筹码便能成为后手。可惜现在失掉了。 “杜衡，龙神祭准备的如何了？”古岳依旧保持着思考时的坐姿，问话时也并未抬眼。 “回禀族长，祭礼各项事宜皆已准备妥当，只等三个月后，暗室中的蛛卵成熟，便可举行仪式”大长老杜衡半边身子藏在阴影里，缓缓答道。 古岳睁开眼睛，目光投向厅外阴云密布的天空。魇离提前登岛搅乱了他的计划，突然失掉的重要筹码也令他感到极度不安。 一天之内，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他蹙眉，攥紧了掌心的那颗小药丸，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能再等了，龙神祭，必须提前举行” 大长老杜衡却并不赞同。黑衣白发的老者从阴影中走出，手中玄晶杖触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有成熟的蛛卵献祭，‘龙神’不会降临，即使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也依旧离不开瀛洲。” “那就不要献！”古岳抬头怒喝道。 “腾蛇每年献祭的蛛卵还少吗？‘龙神’又有哪一次真正庇护过我族！杜衡大祭司，五百年了，你难道还看不出，那祭礼上出现的‘龙神’，不过是个虚影。 你不会还在相信，万魂寂灭龙神再临这种骗小孩的神话吧？” “老朽......”杜衡讶于族长的突然发难，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古岳仰头靠在椅背上，双手无力地垂下。最后的那一天还没有到来，他却已经开始感到绝望。 时至今日，他的大祭司居然还在相信，能够拯救腾蛇一族的，是神，而非他们自己。 如果向龙神祈求有用的话，阿鲁达不会苏醒，琼玉矿不会枯竭，魔蛛不会在龙骨山上筑巢，他古岳也不用费尽心思的养那些蛛卵，绞尽脑汁和魔族周旋，只为带领族人离开瀛洲。 可是现在，他没有时间了。他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即使用尽所有的抑魔丹，也无法拖延魔化的进程。也许下一刻，他就会爆体而亡。 “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龙骨山神庙，举行龙神祭。杜衡，稍后你便将这则羽信发出去。澹容，你且留意魇离那边的动作，有任何异动立刻传信给我。” 商议已定，议事厅中的人各自散去。自始至终，谁都没有发现屋顶上隐身偷听的墨言。 他拍了拍墨色银龙纹的袍子，撤了隐身术，从屋顶上站起，捏了一个追踪诀。 空气中浮现出细微的法术流动，那是他为了以防万一，早在矿洞里就施在青浔身上的追魂术，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幽暗封闭的黑牢里，时不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细细听来，水声中还夹杂着男子微弱的喘息声。 青浔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他被绑在一架水车上，巨大的轮毂缓慢的旋转，每转一圈，他就会被淹进水里一次，循环往复，一刻不停。 他的身体浮肿的相当厉害，有些地方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他尝试过挣脱，但常雀似乎还对他施了某种咒语，固定住了他的四肢，令他根本无法动弹。 可比起持续不断的溺水，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暗才是更可怖的存在。磨灭一个人的意志，有时仅仅只需要夺走他眼前所有的光明。 不知身处何地，不知时间流逝，不知解脱的方法为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浔咬破嘴唇，指甲陷进肉里，尖锐的疼痛才带来了一丝丝清明。 于古岳而言，他已丧失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所以才会被丢进黑牢里自生自灭。但他骨子里是白泽啊，他怎么能甘心，还没得到帝玺就这般默默无闻的死去。 他咬碎了牙忍受黑暗与死亡的侵蚀，等唯一一个可能会在乎自己的人来救他。 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黑暗茫茫无边，水车转了一圈又一圈，冰冷刺骨的海水一次又一次涌进他的口鼻，这痛苦没完没了。 脆弱的的心肺似乎快要爆裂，青浔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终于，有人破开沉重的铁门，打碎了满室黑暗，带来无穷的光明。 明亮的光线从门外迫不及待的闯进来，恍得他睁不开眼睛。 “咔哒”，机关被人关闭，水车停止了转动，一双温软的、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紧接着束缚他手脚的咒语消失了，青浔从水车上跌落，如同一根洁白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青浔，你怎么样？快醒醒”墨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还好，他等到了。 他拼着全身仅剩的力气，用力抓住墨言的手，彻底晕了过去。
第39章 青浔的记忆 “这次谈的怎么样，古岳那老东西肯答应交出琼玉矿了吗？”一袭青衣的男子慵懒的倚在榻上，看着窗外平静的湖面，理了理敞开的衣襟。 “古岳，还是不肯松口”铜镜中，魇离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回答。 他的主子，西方魔尊阴无殇，为人喜怒无常，百转心肠更是同他身后那汪湖水一样深不可测。 窗外明明是艳阳高挂，天空却是一片漆黑，如同这倒悬天秘境的主人一样吊诡奇谲。 阴无殇薄唇抿成一线，苍白手掌撑起肌肉紧实的身子，长袖一挥打落了用法术定在半空中的镜子。 “那就不用和他谈了。区区腾蛇，本尊从未放在眼里。待到龙神祭，踏平瀛洲岛！” 阴无殇的怒火炽盛，似要将一切烧成灰烬才肯罢休。 瀛洲已危如累卵。 这一日的瀛洲天气也委实糟糕的很。黑压压的乌云积聚在海岛上空，云层里的闪电接连不断，轰隆隆的雷声此起彼伏。 海岛四周波涛汹涌，海平面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并且还在持续上升。 依照族长的指令，港口的守卫队严阵以待，夜以继日监视着海上的一切。平民百姓则都聚集在龙骨山的神庙里，惶恐的等待着祭礼的举行。 距离龙神祭，还有一天时间。 偌大的村子里空空荡荡，静悄悄的形同鬼域。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隐约可见一豆烛火，那是巫医的树屋。 荇老坐在火堆前，身前药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她抓起一把温补的药草丢进去，看它们慢慢沉入锅底。 时隔不久，她又为青浔熬起了药，只是这回，不知道傻小子能不能再捡回一条命。 青浔躺在床上，面色因高热潮红一片，身体时而陷入火海，时而如坠冰窟，激的他止不住颤抖，嘴里不自觉的说些胡话。 墨言坐在床头，眉头紧锁的盯着他，每过一会儿就为他替换额头的冰袋。床上的人难受，他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为了青浔，他跟着追魂香义无反顾的进入十万大山。当他一路披荆斩棘破开暗牢大门，抱出那个气若游丝的可怜人时，他的心疼得仿佛被人撕成了两半。 “一天一夜了，为何他的烧还没有退？” 荇老回头看了一眼，说：“冰水刺骨，寒气入体，哪是一时一刻就能治好的？” “荇老，您是腾蛇最厉害的巫医，求您想想办法”。 墨言望向那瘦骨嶙峋的背影，眸中点点星光摇摇欲坠。 “老身已尽全力医治，只是青浔命中该有此劫，能不能撑过去，还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荇老长叹了一口气，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木柴，然后站起身来。 “我再去趟山上，寻一味珍稀的草药。你陪着他，烧退了就喂药，再多喂些水”。 墨言点头答应，目光定在青浔皴裂的嘴唇上，心脏如遭群蚁啃噬，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树屋的门打开又关上，墨言盯着青浔看了一会儿，起身倒了点水在手掌心，用手指蘸了一点一点抹在他嘴唇上。 而此刻青浔神志不清，脑中似是糊了一团浆糊，所有的思绪都粘连在一块儿，剪不断，理还乱。眼皮子重的犹如千斤铁闸，开闸的机关生了锈，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醒过来，醒过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谁，你是谁？”白泽的元神问道。 那声音幽幽回答“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难道你是......青浔？"白泽诧异，“藏了这么久才出来，本殿还以为你的魂魄早已灰飞烟灭”这话里带着隐隐的怒气。 "殿下息怒，之前我的魂魄太过虚弱，有幸得您的元神滋养，这会儿才能出来片刻。” “那现下养好了，为何还拽着本殿的元神不放？你这副躯壳太招人恨，本殿现下可快被折磨死了” 此言一出，白泽的识海里顿时翻涌起无尽的悲伤，初时如轻烟蔓草般覆在心上，似有若无，可后来却浓重的像一块厚厚的布，裹住他的心脏，不允许任何有关喜悦的情绪一丝一毫的泄露。 也许是共用同一具身体的缘故，那悲伤是如此真切，逐渐侵蚀了他的每一根神经，成为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沉重而压抑。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人灵魂深处都透着绝望？ “殿下，求求你，帮帮我！” “帮你什么？本殿如今也不过一缕元神，所为实在有限”。 “不，殿下您一定可以，求您，帮我杀了古岳和雍！” “雍？”白泽沉吟良久，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难道是那个勒死你的凶手？” “不错，就是他。古岳欺我懦弱，雍于我有血海深仇，杀此二人，我夙愿便了，自当魂归天地，放您元神自由”。 长久的静默之后，白泽缓缓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殿下请讲。” “我需要你的记忆，尤其是关于帝玺那一部分的。” 青浔略有迟疑，继而苦笑一声，“好”。 脑海中瞬间涌现大量的记忆，白泽头疼欲裂，而高烧又使得这疼痛更加剧烈。他拧起眉头，双手下意识抓紧了身下的被褥。 如同走马灯一般，无数画面自他脑中铺陈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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