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文忍不住想,李雁这狗东西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上次见面,他受伤了,最近过的可好? 不,以他那个性子,怎么样才能过的不好? 他收回腿,拍拍青年的肩,担掉了他肩上不存在的灰,在青年受宠若惊的表情中,回到了椅子上。 赵常侍对着蒋子文点了点头,一边的大宫女端上一碟点心,照例准备赐下。 邓通知道这个流程,吃了那两块桃花样的点心,跪谢,准备退下。 “慢着。”赵常侍突然说,刚才陛下的指尖一动,他可全看见了。 这会儿小台几上放了块四折起的手帕。 他抬头用眼神询问陛下,蒋子文却不看他。 赵常侍心中一颤,赌了一把,拿起台几上的手绢,一打珠帘,走了出来,停在邓通面前,将手帕递给他:“陛下赏你的,擦擦手吧。” 邓通看着递到面前的手绢,一块素净,什么花都没有。 象牙白色,天蚕丝。 好眼熟。 他颤抖着指尖,一把揪住手帕,攥在手心,深深跪下去,叩首,额头抵在地板上。 有什么东西,永远失去了。 不,从来没得到过。 甘心吗? 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 那是天下之主,什么能逃得过他的手心? 邓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暖阁出来的,他只有满心的忧虑。 果然如李雁所说,他这是想闭关,都走不了了。 入了江湖,哪这么容易抽身而退。 只是没想到,李雁陷得比他还深。 天上风起云涌,邓通想,九重天,果然比别处风更大。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业:掐指一算,又要到出番外的时候了。 整个第三大章几乎都是过渡,把前因后果的伏笔埋上,再踩踩实~ 今天第一章 ~后面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啊啊啊啊 前 朝
第60章 你这次的任务 天还蒙蒙亮, 月亮已经升上来了。 黄昏时分,总是让人无端生疑。周围的人家忙着趁着这最后一点光亮干点儿活,此刻有开始打水的, 也有开始浆洗碗筷的。 不少人见着李雁,打了招呼。 李雁也笑着调侃两句。 对于李雁边上那个高大的人,他们认识,见过他好多回了。但不熟, 那人身上明显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也不敢怎么搭话。 今天的月色异常皎洁。 河岸边总是会有夜风,吹得人心痒痒。 已经有人把衣服搬出来了, 捣衣声络绎不绝。 李雁以为外面能安静些, 这会儿看着,哪哪都是人。 眼看邓通的脸色都快和夜色一般黑, 李雁急忙说:“我知道一个安静的好去处, 就在前面不远处,师叔祖随我来。” 又是师叔祖! 本来邓通最喜欢他这么叫自己, 总觉得能压他一头。 这个时候却又觉得格外麻烦。 “远的话就不去了。”邓通说。 “不远不远。”李雁指着远处的一片黑影说, “就是那棵榕树下。” 李雁家后院的这条小河, 出了街就变宽, 河中心长了一颗榕树, 是个谈天的好去处。 邓通眯着眼,看了看,抬脚往前走:“小金那小子, 可真是会闯祸……” 我当年就不同意你收养他。 李雁比了个“嘘”的手势:“疏不间亲你不知道吗?” 别以为我现在和小金吵了架, 你就可以随便说小金的坏话! “当年可是我跟你关系好的!”邓通有些不满。 一边是刚捡来的小崽子, 一边是玩了几十年的竹马, 李雁毫不犹豫选了那什么都没有的小崽子。 “这不是, 眼看着娶不上老婆,想办法给自己找个崽子给我养老嘛。”李雁摸摸鼻子。 邓通看着他。 李雁刷的一下抽出自己的扇子,挡在脸前:“哎呦,这么看人家做什么,多不好意思。” 邓通一把扯过他的扇子:“你会不好意思?” 扇子的口利得很,邓通的手拉了一条口子,几滴血落在扇面上,像滴在扇面上的桃花。 “哎呦呦,师叔祖,您怎么受了伤!”李雁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条象牙白的帕子,给他擦了两下,上面斑斑驳驳。 邓通已经麻木了,原来这帕子这么不值钱! 他仔细一看,帕子上还有油渍,和李雁早上擦嘴的是同一条——“你洗了没?” 李雁闻言一顿,自然是没洗——完蛋了,想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 “呵呵,哈哈,嘿嘿。”李雁怪笑三声,“师叔祖,咱能不能别追究这个。徒侄孙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邓通白了他一眼。 好在伤口不大,邓通的手很快就了无痕迹。 李雁跟在他身后,邓通的脚步走得急,他跟不上。到了渡口,一条船也无。 不是什么好兆头。 “咱们要不先回去吧。”李雁拽拽他的袖子。 邓通盯着那只拽着自己袖子的细爪子。 ——李雁缓缓地,带着两分讪笑,松开。 又伸手给他拍了拍,假装可以规整一些。 他还没躲到一边,被邓通一把拎起来,飞到那榕树上。 两人立在一根树枝上,李雁脚下一滑,差点又从树枝上掉下去。 邓通又捞了他一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会飞了?” 李雁被拎着领子,抱着树枝,半刻都不敢撒手,心中嘤嘤嘤:今晚上我都在邓通面前出了多少丑了? 我这脸还往哪搁? 更不巧,那棵榕树下,已经有好几对男女,蹲在那边了。 上面的动静这么大,自然是听到了,纷纷朝上面看过来。 李雁摸摸鼻子,抬头嘿嘿一下,求饶似的看着邓通:你快点把我捞上去! 邓通这个大流氓,挑挑眉,手往上一提,一个巧劲,李雁直接飞到他怀里。 他一把搂住李雁的肩膀,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两个人就这样立在树冠上。 风吹过,衣摆翩翩,衣带纠缠在一起,忽而又分开,分分合合,让人看着心急。 李雁死死搂着他的腰,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扔下去。 “我怎么不知道你怕高?”邓通很享受,也不急着把他的手掰开。 当年御剑课的时候,李雁可是第一个跳上剑的,如他的名字,成为一只真正的大雁,很快就上了天。 虽然掉下来好多次,可李雁每次都那么兴致勃勃,好像他生来就属于天上。 李雁:我这是彩衣娱亲你知不知道? 再说,我这是怕高吗?我明明是怕你! 思及此,他手下越发用力,生怕邓通看他不顺眼,硬把他往地下扔。 邓通:“你要不要坐下来?” 李雁:我才不要上你的当! 邓通正准备带他飞下去,就听到下边传来了议论声—— “我就说吧,李雁一定是勾搭上了野汉子。” 邓通的目光一下子凶狠起来。 “你真勾搭上了野汉子?”邓通恶狠狠地捏着李雁的嘴,让他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李雁直拍他的手背。 心中泪流成河:我娇嫩的小脸瓜子最近是犯了什么忌讳?怎么一个二个都爱捏我的脸? 邓通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两个指痕,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 李雁搓搓自己的脸,不太坚定地说:“没有,真的没有。” 邓通的目光锐利起来:“你的语气不怎么坚定嘛。” 李雁立刻一拍大腿:“没有,真没有!” 树上惊起一群蝙蝠,扑扇着翅膀,黑压压一片,从李雁脚下略过—— 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从树枝上掉下! 完蛋了! 他看到邓通冷漠的脸,没有一丝搭救的意思。 虽然不会噶,可皮肉伤是免不了了。 李雁等着后背传来痛感。 哗啦——李雁重重拍在水里,溅起的水花惊扰了好几个人,连附近的鱼也很快甩尾巴。 下一瞬,他便从水里探出个脑袋,甩了甩脸上的水珠,奋力向榕树游了两下,手刚搭上根,就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靴子。 李雁慢慢抬头,邓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李雁慢慢缩回手:“小的这就再回到……”水里。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邓通拉了上去。 掌心火一出,李雁的衣服很快就被烘干了,头发还湿漉漉的,只余身上一股腥气,有点像鱼鳞深处的缝,也有些水草味。 “那个野男人是谁?”邓通的脸黑的和榕树脚下的土,“他就这么对你的?经常把你扔到水里?” 李雁差点忘了,邓通不是蒋子文。 邓通只是想看着他出点丑,没想过真要他的命。 蒋子文可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李雁看天,那群小蝙蝠还在天上扇着翅膀,不断来回飞着:飞起一群夜鸦也好啊。 一群蝙蝠。 总觉得是不好的兆头。 “李雁!”邓通低声警告。 别以为长大了你就能瞒着我。 “不是说了吗,就是抱了个大腿。”李雁对着手指,说得有些心虚。 “你可真是不择手段啊!”邓通冷笑,“是不是连你的命都可以不要?” 李雁睫毛上挂着水珠还未落下,看上去像是在哭:“邓通,你早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还爱凑着我?你去找你的那群纨绔,离我远一些。” 这话说得他心在滴血,肉疼。 邓通可算得上是他最大的大腿了,怎么就这么离他而去了? 他擦擦睫毛上的水珠,好像真的落泪了。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强撑是吧。这么迫不及待赶我走?”邓通哼了一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心软,“是我僭越了。” 李雁:也不是。 这么多年,讨好他已经成了习惯。 这么一下子戒掉,好像也没有那么容易。 李雁红着眼看他,好在邓通没有拂袖而去,还在原地等他。 他掏出了帕子,就着那点血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擦得眼角红彤彤的。 邓通看着窝火,掏出自己的手帕,胡乱在他脸上抹了好几下。直到李雁整张脸都搓红了,才停下来。 “行了,咱们说正事吧。”邓通看了看他的脸,还算满意,“你真就活该掉到水里!” 李雁:我脸还疼着,暂时不跟你计较。 “邓少爷,您这次来,就是为了见蒋子文?”李雁明知故问。 邓通要是点头,他干脆把那王秀才画的肖像偷出来得了,随便改两笔,糊弄交出去。 反正这画像,就是一个神似,这神似的标准,可就大了去了。 “当然不是。”邓通说。 找蒋子文只是一个借口——而且是一个已经翻篇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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