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斯人已逝,徒余空恨。
卢长青依旧是一本正经,腰板挺的笔直:“不,那样就不是我。他不知道扶摇,不记得她,但我记得,我一直记得。”哪怕他知道她和他的相遇蓄谋已久,她是妖,但他依旧想同她在一处。
钟幸哼了一声:“算你这个小子还算上道,也不枉……她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 “命也没了。”
钟幸:“如今我便算作送你一程,自此风雨飘摇,红尘旧事,一笔勾销。”
卢长青也笑了,他的身影越来越浅淡:“很可惜的是,我同扶摇不见来世,也未有今朝。此去……与她愿能再会,钟前辈,愿多珍重。”
说完,卢长青便化作一团烟雾消散。一阵阴冷的风将它吹散,卢长青此人便化作尘土,昨日旧事,自此落笔。 ---- 唉
第10章 第 10 章
“可是来过。”钟幸感受着袭面清风轻声呢喃,总“会有人记得。” 李昌荣看着消散的卢长青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妖能渡得了怨灵,还会术法这怎么可能?!
他手指有些发凉,用力握住那块在卢长青消散后就变得黯淡无光的玉石,想以此为寄托。这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不……还有这只妖,恐怕他此番是凶多吉少了。
他与钟幸的视线交汇,然后他缓缓闭上眼睛。 爹,娘,不孝子这便要来见你们了,望你们在九泉之下得知不孝子所作所为不要气到自己。
“云生幻象,惑乱心智。”钟幸缓步走到李昌荣面前,看着紧闭双眼发着抖的男人嗤笑一声,压声道,“简单的幻境罢了,真以为我会无故杀人?那你对妖的偏见也深的有些过分了。真以为谁都同……疯子一般。”
他收住了话头,低声问李昌荣:“是妖害人多,还是人害人多?” 外边这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牢门在外面被人扣响:“您说好了吗?”
是活人的声音,他还活着……李昌荣深深吐出一口气,一睁眼自己还被吊在刑架上。是从来没有被放下来过,刚才那一阵简直像个梦。他接着就抬起头,钟幸离他很远,但角落里那个东西不见了。
他死命瞪着钟幸,但是钟幸没有理他。他径自从袖子里拈起一片绿叶往角落里一挥:“好了。” 打手进来就看见李昌荣依旧是骂骂咧咧一副模样,那个小孩儿照旧瑟缩躲在角落里不敢动弹。他心里是对李昌荣嘲讽的,但面上毕恭毕敬道:“您怎么想?”
钟幸呵了声,略显不耐地指了指角落的人偶:“我就要他一个就够了。” 打手瞥了一眼蜷缩着的小孩儿,直接大步走过去把他拎起来又把他狠狠摔在钟幸面前。笑的一脸谄媚地看向钟幸:“您是要自己带走还是我们送到您府上。”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自豪道:“我们办事干净,绝不会让闲杂人看见。”
钟幸故作不耐的摆摆手:“那倒也是麻烦,我自己带走就行了。你们只要封好口别把事让别人知道。” “那是当然,我送您?”
“不用,我又不是不知路。”钟幸随手拎起人偶就一步一步离开牢房。打手依着钟幸的意思没有跟过去。 转头就轻蔑地看着直直瞪着自己的李昌荣嗤了一声:“就你这种玩意儿还敢瞪我。”接着就是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腰腹上。李昌荣冷汗直流,嘴唇发白,眼睛痛苦地闭上。
“唔……”他想抱住自己柔软的腹部让其免受伤害,但是手被紧紧束缚住了,他动不了。打手可不会手下留情,他又没有那个面子。
打手一拳又一拳狠狠砸在他柔软的腹部,李昌荣甚至觉得自己内里的部分或许已经裂开了,他喉咙里腥味上涌,终于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那血直接就吐在了打手身上,打手有些嫌恶的皱起了眉。看着那血继续打也不是了嘛万一打死了麻烦的就是他自己了。他往后退一步:“这次算你走运,麻烦,不能弄死。”
说着他骂骂咧咧抽了李昌荣一巴掌,李昌荣顿时觉得眼冒金星,这个世界天旋地转,什么也分不清。恍惚间,他听到了钟幸阴冷的声音,这妖和人谁是恶,谁是善?
他不知道了,凡尘之中,谁能保证自己不沾染半分尘垢呢?李昌荣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哼哼唧唧地拖腔拖调,声音在地牢里晃荡像是一曲哀鸣:“世道险恶唉,不欲为羔羊,便化为豺狼。啖骨饮血,快活唉。”
钟幸拎着人偶的衣领,晃晃悠悠走出了南桥巷。接着就使了些小术法弄丢了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 一个恍惚间,钟幸就消失在他们眼前。不多时,几个人聚在一起面面相觑:“人去哪儿了?你们看见了吗?”
一个人有些慌乱地看向四周,有些迟疑地开口:“咱们跟丢了?”
另一人看了看四周可藏人的地方然后点点头:“看来也就是这样了,回去告诉大人吧。”说着,他们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钟幸反手一转,人偶消失。在他站立的位置留下了一片干枯的叶片,风一吹又化成了灰。他方才进南桥巷的时候也不过才晨光熹微,如今却已经是日薄西山。掐指一算,约摸已到了申时。买的那些东西都被他顺手放台子上了,那么久过去了估计都没了。
这可不得了了,钟幸有些烦闷地甩了甩手,他可是答应了谢微白要给他带些什么东西,还答应了他他一上完课就去找他。这下可好,他约摸上完课也才午时,这下子可真是迟到的久了。 看着街上络绎不绝的人,听着各个街贩的吆喝声。无端的,钟幸心头生出一股惘然。
他现在该怎么办?这可比李昌荣还要麻烦,玩的吗?钟幸站在一个摆满草扎的蛐蛐的摊子前迟疑了会儿,这样年岁的孩子是应该喜欢这些的吧。 他翻着脑海里的记忆,钟昭年是怎么哄他小时候。小孩子哪有不生气的,他以前是怎么哄自己的呢?钟幸头忽然一痛,没控制好表情,看的那小贩忍不住开口:“这位您还好吗?”
“无事。”钟幸微微欠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后略微有些匆忙地离开。 最后钟幸还是选了去五芳斋给谢微白带上一包桂花糖。其实他最想带的是杏花糖,可惜没有了。他在伙计的一声声“下次一定有,常来啊”的语句中离开,他在路边顺手又买了两支糖葫芦和几个草蛐蛐。
最后他在一家看着有些脏的作坊前停下脚步。敲了敲门,片刻后门从内打开,扑鼻而来的是满园的花香。 等到他再进谢府的时候,已经是入夜几分了。述中对还枯坐在庭院中的谢微白说:“小公子,已入夜了,在外面待在别着了风寒。咱们还是进屋去吧。”
谢微白沉默了会儿,又梗着脖子硬声硬气道:“反正不会有人管。”但看着述中一副你不进去我也不进去的样子,还是妥协了。
述中笑嘻嘻地边搓手边和谢微白回屋:“我就知道小少爷还是会进来的。”看着述中那一副如我所料的神情,他不免开始烦躁。又是这样的神情,他每次做了什么他们所认为好的正确的事时,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述中跺了跺脚:“小少爷是要歇息了吗?” “不是,就是想一个人待着。”谢微白的耐心有些告罄,“我的意思是,你回去。”
述中规规矩矩给谢微白行礼后,打开门提起灯走了出去。述中出去的一瞬间,谢微白喘出一大口气,他走到窗边,支起收好的窗子,看向窗外。今夜月色很好,他甚至看见述中打灯在夜色中行走的样子,一团一团的。
转而回到桌案边,用抽屉里的火折子燃了只火烛。见这一豆烛火颤巍巍的燃起来,谢微白随手一甩,熄了火折子。
谢微白有些不安地拿起书页来回翻来翻去,过了一会儿他又站起身来站在窗边朝远处眺望。他在心里想,只要你来就好了,我不生你迟到的气了。忽然他感觉头顶一沉,接着那人摸了摸他的头发。他满怀希望地转身,眼睛亮晶晶的。 钟幸一脸歉意地看向他:“抱歉啊,我来晚了。”接着他又举起手上的几个小包裹,让它们悬在空中转了一圈,往谢微白手里一塞。 “这个是答应给你带的。”他软着声音,微微倾身和谢微白视线齐平,“我也不要你原谅我,谁等那么久都会不开心都会生气。我只是想……你不要气伤了自己。”
谢微白轻轻攥着手上的点心,生怕捏坏了它,他眼里满是撒进去的星星,听他这么说,也不再说其实自己没生他气了:“你都这么说了,我再生气倒是我的错了。”点心估计是才做出来没多久的,隔着几层的油纸都能感觉到它微微发着烫。
“这样的话先吃点心吧,吃些甜的心情也好些。”钟幸从他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好的点心,轻车熟路地将点心上系的带子拆下,把油纸放在桌上然后展开来。几块卖相普通的点心就展露在谢微白眼前。
钟幸从中拈起一块点心,调笑着看着谢微白:“来,张嘴。啊——” 谢微白下意识地张开嘴咬了点心一口,微微有些烫的点心,甜蜜带着些许花香的滋味在他嘴间绽开,这种滋味令他微微张大了眼睛。
钟幸的眉间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紧张,看到谢微白的反应后,那点紧张感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笑意:“我就觉得你会喜欢。” 谢微白缓慢咀嚼着将那口点心直到咽下后才开口:“我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点心,比前些年兄长给我从五斋芳带的点心还要好吃。”
钟幸忽略掉谢微白口中的前几年,话语间笑意更甚,故意夸张地调笑道:“是吗,五斋芳都比不上这点心?五斋芳可是定都第一点心铺子,我给你买的这个点心就是一家很小的铺子做的。”边说钟幸边给他做手势比。
“五斋芳那么大。”他把手比到最大,“还有好几层楼,在并州,沧州还有分铺。” “那家店铺就这么大。”他把两只手几乎靠到了一起,“这么大,还很破很旧。”
“哪里能比呀。”钟幸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在谢微白说出这个点心比五斋芳的好吃的时候他的笑多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就是能比。”谢微白从钟幸手里取走剩下的点心,一点点仔细吃完。然后他拍了拍手,准备取桌上的手帕擦手,伸手一摸却没摸到。接着他就想起来了今天上课的时候自己手上沾到了些许墨用手帕擦了,现在估计放在偏房。 他有些懊恼地看着沾着些点心渣子的手指,这下可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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