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白眸光沉沉,他看向钟幸,对方对他轻微点了点头。他便就明白了,自己离开谢府的路子就在这儿呢。 “我自然是信你的,你不必担心。”钟幸笑意浓重地看向谢微白,“不过你得当心着,别被鬼吃了。你瞧,我这里也算得上是一条康庄大道,你要不要?”
谢微白正色道:“元颂既给了,这便没有舍近求远的事要我做了。” 周言观察了谢微白一下,觉得他确实不像会有问题的样子,钟幸又这样信任他。他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但他同钟幸这样聊着,心里压力不少,于是乎他就将话题往谢微白身上转。他抬手虚虚指了指谢微白声音有些弱:“那位,大人不介绍几句吗?” 钟幸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哎呀,你瞧我光顾着和你说了,都忘了说无痕了。”
谢微白对着两人略微拱手,张嘴:“谢无痕。” 周言也略微颔首:“周扶志。”
钟幸见着两人相顾无言的模样,有些好笑:“你们就说这些?” 两张脸同时回头,那上面明晃晃写着“不然呢?”钟幸抬脚:“既然没什么说的,那我们就去搭把手。”随着钟幸的话音,江朝那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巷子里头倏然穿出一声惊呼。听到声音,钟幸眉头一皱,时间不对。
他几乎是瞬间就跑了起来,两人也赶向巷子。然后就看到了面色难看的江朝,他单膝跪在钟幸面前,后头乌泱泱的也跟了一片:“我有罪。”
钟幸早就告诉过他“鬼”混进了他的队伍里,可他觉得他手里的这支队伍全都是妖便不注意,结果今日……江朝有些不忍地偏开头,握着刀柄的手指用力到微微泛白。 钟幸摇头,看着众人找到的东西,只觉得恶心和不对劲。他摇头:“你无罪,只是这些东西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眼前的东西,分明就是长了人的躯干的一条……蛇。 无论是谁,骤然见到这样的玩意儿都不能不被吓到。那蛇人头也是蛇的模样,只不过不知如何碎了,里头的脑浆随着搬运流了一地,还有些褐绿色的粘稠东西粘在破碎处要掉不掉,□□两条腿隐约可见,但已经快化成一条……蛇尾了。
钟幸垂首,所有人都没看清他如何出手,哪怕是江朝也只见到一瞬白光划过,半个呼吸间,十余个人头落地。紧接着就是身体倒地。
江朝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脸色更难看了。他目光中带着审视看向倒地的尸体,他蹲下身,他手里其他人有些耐不住气的,直接拔刀指向钟幸:“哪怕你是——”但随着江朝的动作,那人的声音直接收住。江朝撕掉了黏在那人脸上的面皮,露出来的赫然是另一张脸。
而那张脸在露出来的一瞬间布满了血痕符咒。猜想得到证实,江朝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染上了哑意:“封锁现场。”
不多时,整条街被全部清空。江朝已经把所有面皮都拔了下来。他颤抖着手:“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很疲惫,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精力。 哪怕是濒临死亡的时候,这个人也没有这样脆弱。可是现在他从江朝的表现品出了绝望,但钟幸只是看着自己手里的刀,依旧是沉稳的声音:“挺早了。”
“早?”江朝的声音有些古怪,他目光灼灼,像是要将钟幸盯出一个洞来,“原本不会有那么多人死。” “你说错了,生明啊。”钟幸拖长声音,“你分明知道要实现那个目标,途中就是白骨堆积的路,为什么现在又这样难以接受呢?”
江朝闭上眼睛,低声骂了几句,再睁眼仿佛刚才那个情绪失控的人不是他一样:“我的队里头还有吗?” “没有了。毕竟这些傀儡一样的东西不好造。”钟幸叹了口气,“我原先还以为是什么类型的呢,谁能想到是咒仆。毕竟要做咒仆可不容易。”
“生人炼魂。”谢微白突然开口,“如果元颂没有说错的话,你们其他地方也被咒仆混进去了。” 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咒仆不易做,要活人生前极苦,死后一日内将尸体与怨气融合,画上血符镇压,让其认主,又使其不得往生。就算前面条件都达到了,成功率也低。要有那么多咒仆,很难想象是用多少人命堆出来的。
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周言开口:“少了那么多人不会被发现吗?” 他这么一开口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江朝冷哼一声:“扶志啊,我有时候总是想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钟幸笑了笑,语气认真:“可能是因为扶志救死扶伤吧。这样的大善人阎王爷可不敢收。”两人的职务都比自己高,最关键的是自己打不过。周言是敢怒不敢言。所幸这两人都没有逗他的意思。都人手一个脑袋,拿着研究。 “话说回来无痕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有不适吗?”钟幸仔细端详着手里东西脸上的符咒,思索着画符人是用了哪种咒来镇压怨气。
“尚可。”谢微白思索一下回答,“比之书上更可怖些,但我问心无愧,是要替他们申冤,哪里还要害怕。” 钟幸手指轻轻刮过手上头颅的眼尾,手忽然抖了一下。这咒仆脸上的符咒在眼尾这里多了一道镇印,本来也不是什么。但这道镇印和姜旭所创一模一样,可是姜旭不说不留符咒给他人,最关键的是他早就死了。
钟幸吸了口气,手上用了劲,头颅化为碎渣,符咒剩着的地方只有一处,他低声呢喃:“万妖窟。” 看来定都这乱子是早有预谋了。那就绝不会只有这只妖,恐怕万妖窟里头的剩下的那些是出来了。 师父故去后,他们承遗志去万妖窟斩妖。在最后他的师兄师姐用自己的身躯为阵眼,锁死了万妖窟。
在最后关头他被推了出来,因为他也是妖,也会被锁住。他以为那样的大阵可以一直守着那极凉之地,但事实告诉他,他错了,错的离谱。
万妖窟解禁了,那么咒仆就只会是一个开始。看来定都的这场灾厄自己绝对躲不过了,它恐怕是师父所言的灾厄的延续。自己作为师门最后一人,解决掉它义不容辞。 钟幸声音喑哑:“这里的事你们先处理,我要去个地方确认件事。”
江朝想问他做什么,但看到钟幸发红的眼睛又闭了嘴。只剩一句:“早些归来。” “一定。”这个时候钟幸没忘了谢微白,他指着谢微白,“你们处理他的事,在户部尚书谢大人那里打个招呼,就说他二子如今在京兆少尹手底下做事,你们只管做,出事我担着。”
钟幸摩挲着手,还是不放心,给他们一人额心定了个咒:“这些咒仆恐怕不好对付,去找墨黛。”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是一朵惨白杏花落在地上,被鲜血染红。钟幸走了。他必须去万妖窟,哪怕他现在调动力量困难。那可是……钟幸眼泪掉了下来,他们拿命都要锁住的地方。
要让天下安,万民安,邪祟必不可出世。 ----
第28章 第 28 章
钟幸紧赶着毫不吝惜身上的灵力,可哪怕是这样他也花了整整一日才到苍山极凉之地。只是站在山脚,钟幸都抑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劲。 不仅仅是冷,还有血脉压制。这里那阵里头封着的还有存在传闻中的妖王娰梳。现在他的气息压的钟幸喘不过气,钟幸都不需要登上苍山去检查就知道阵被破了。
能从万妖窟里面破阵的只有娰梳,但是他的气息在此处浓重,必然是还没有离开。钟幸觉得头疼的厉害,但无论如何,苍山必定是要登的,娰梳和他的师父有交情,不至于杀了他。而且如果不能和娰梳谈好,苍山是封不住的。 钟幸叹了口气,之前是他们运气好,娰梳被人封印了一直陷在沉睡里。
但现在哪怕是他师父的同门仙人在娰梳状况不明的情况下也难以说实封住苍山,一代妖王的力量是难以言喻的。 他抬眼,满山风雪袭向他。前路那是深入骨髓的冷,是用自己的命做赌注,前路是他往日同门的埋骨地。苍山负雪,故人白骨永埋于此。不见天日。
他抬步,踏进了这片冰原,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犹豫,大雪很快覆盖了他留下的痕迹,也遮挡住了他的身形。 江朝不停擦拭着手里的刀,没有抬头,声音很冷细听之下还有些颤抖:“扶志,都处理好了吗?”
周言焉了吧唧的叹气,又烦躁地揉了一把脸啊了声:“我说你啊,怎么就知道擦刀,谢家那事儿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管啊。你知道有多烦吗?”
江朝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那双冰冷的眼睛看向周言,一字一顿:“平治三年,谢夫人暴毙。坊间有传闻是那年谢夫人生的儿子命格不好,克死了她。但其实背后做事的人就是天家,”
周言听到江朝的话后,一夜没睡有些累的他一下子惊醒,眼睛瞪的像铜铃:“这么劲爆?”他想着谢微白和他父亲之间古怪的气氛好像终于有了一个解释,但是…… “这么好查?而且谢尚书看起来并不像会信传闻的人。”周言摸了摸下巴,嘶了一声,“我感觉他并不是真的厌恶谢无痕。”不然绝对不会在昨夜他和谢微白一同进谢府的时候那样慌张地看向谢微白。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那也是有的。
“谢尚书爱妻,自然也爱他们的孩子。只是可能有的东西不便摆在明面上来看。”江朝把刀收回刀鞘,发出铮的声音。避开他的第一个问题,他低垂着眼眸,漫不经心的警告,“不该说的不用说,我们不是局中人,莫管局中事,懂吗?” 周言嗯了声,擦了擦额角的汗,他胆子真的不大。毕竟谁能要求一只老鼠胆子多大,钟幸不在,谁能给他做主撑腰。他喘出一口气,紧张询问:“那个……钟大人说了要我们找墨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啊。”
江朝斜睨着眼睛瞧周言,他那眼神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周言额上留的汗更多了。明明也不是什么攻击性的眼神,却让周言如鲠在喉,难以挪动半步。他真的要折寿了啊。 “我在想……你是真的蠢还是假的蠢。”江朝从怀里拿出传音符,实在是难以理解周言的思想,他眉间流露出真实的疑惑,“分明早就配好的东西,只要有时间就能联系上,哪里见得要跨几个区去漫无目的的找。”
江朝眼中狐疑更甚:“我早就想问了,你是和付推搞了什么关系进来的,没有什么长处,那么些年了,半点长进也没有。” 周言摸着头打哈哈,转过头不敢和江朝搭话。
真的是夭寿哦。周言那边好不容易摆脱了江朝那古怪的询问,果然猫就是老鼠的克星。周言在外头被风吹着,凉快了,终于是从那股子害怕劲儿走出来了。不过墨大人除外,周言慢吞吞地走着,拎起一只在他脚边乱窜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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