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伸手,王雨云把证物袋放进他手里。 他掏了个铲头出来,把地上四散开来的鱼卵铲起。 刘非见黎予把证物袋塞进兜里,肃然起敬。 “汐姐那边说很快出结果。还上去吗?” 后半句他是问江珑的。 “上去吧。这些东西应该在餐厅后厨之类的地方产出,对吗?” 黎予赞同地点点头。 他伸手摸王雨云的头:“有进步。” 王雨云被摸头,感觉有点奇怪。但他想到对方侄子的手感又释怀了。 黎予现在摸什么都像招猫逗狗。 他没有反思自己摸同事的行为,戴上手套摁了电梯。 刘非拿出器材把电梯按键上的指纹也采了一遍。 电梯门缓缓打开,发出叮的一声响。 轿厢和地面的接缝很小,方便货物运输。 江珑又皱起了眉。 他的胃从今早就没舒服过,长时间被急性胃病困扰的感觉实在难受。 黎予顺着他的背,贴在耳边说:“很快就好了。” 江珑走进轿厢仔细嗅了一遍,又飘起来检查了厢壁,确认无误后点点头。 货梯直通三楼,其他按键都被胶带封上了。 黎予把按键按亮,刘非采集指纹。 “3”的数字熄灭。电梯门缓缓打开。 “怎么样?”黎予问。 江珑面如菜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怎么样。” “我也闻到了。”王雨云说,“确实有股腥味。” 黎予往前走了几步,恼道:“这地方是库房,都是活体,闻不到说明鼻塞了。” 两面柜型水箱整齐排列在走廊两侧,箱体上整齐地贴上了标签。 江珑摇摇头。 黎予说:“王雨云,现在轮到你我上场了。” “啊?” “你珑哥被丢进这种环境算是废了,咱们还得当心他会不会直接被熏污染了。”黎予面无表情,“只能靠活人咯。” 警犬江珑正式进入休息时间,被黎予装进玉珠里握在手心摩挲。 “刘警官,你应该也能帮上忙。”黎予说,“就看看有没有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的东西就行。” 刘非点头。 整个后厨大半都是水箱,箱中装满了形形色色的水产。 黎予给两人划了大致方向,三人分头查看起来。 刘非被两人放在中间。 他搓了搓手臂。 从刚刚见到唯处办几人开始,他身上就有些不舒服,身上凉飕飕的,可手足一直都在出汗。 最难受的是,他后腰处的旧伤有些麻痒。 大概是要下雨了吧。 黎予把玉珠拿在手里盘,盯着鱼虾一条条看过去。 春寒料峭的时节,万物从冬季的沉寂中复苏,正要繁衍。 他才看了四个箱子就见到五六条抱籽的母鱼,实在不好辨别。 母鱼们看见他,晃着尾鳍把身子侧到一边看着他。 被几只鱼眼同时盯着的感觉不怎么样。黎予敲敲箱壁。 背后的水箱里甩出一片水花,落在黎予耳后。 他摸了摸,回头看去。 后面那个水箱里作浪的鱼没什么生机,水也有些浑。 他记住了这个箱子的编号。 王雨云考虑了片刻,还是从兜里拿出一杆折叠铲撑开,用铲把翻起蟹肚。 没几只抱籽的母蟹,大家表现得都没什么生殖欲望。 王雨云挠挠头,干脆趴下去通过透明的箱底观察。 刘非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热了,可身上一个劲地出虚汗。 他这片区域全是鱼虾,可虾里又有不少体型极小的,根本分辨不出。 视野范围内没有像鬼怪的物体存在,他扭过头,却看不见黎予和王雨云的身影。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一手汗水。 这个空间湿度极大,此时就像个大蒸笼。 按能力,三个人里先被蒸熟端上桌的一定是他。 他叫道:“黎队长?王雨云同志?你们在哪呢?” 没人回应。 他看见黎予的方向似乎有个人影,抬腿向那边走去。 那人影虚虚实实看不真切,拱着腰背。 “黎队,这太潮了,我们要不要先等湿气散散再上来?” 人影直起身,面对着他。 刘非后腰一阵钝痛。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压得跪倒在地。 他疼得大脑发懵,耳边响起耳鸣的噪声。 等到后背的衣料被冷汗浸透,他看见那人影走到他面前。 “黎队,我没事。”刘非抹了把脸,“是旧伤。我待会得请假去医院看看了。” 人影在他面前站着,没说话。 刘非伸出手:“腰伤,拉我一把……” 他伸出的指节碰到一片冰冷的外骨骼。 他慢慢抬头,一条上鱼下人的怪物站在他面前,他触碰到的是怪物腹部一块冰冷的鱼鳞。 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刘非啊地惨叫一声,向后挪去。 后腰的伤钻心刺骨地疼,他的眼睛被水雾和汗迷住,使劲眨着想再看清身前的视野。 如同一根铁锥凿进骨髓,刘非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怪物把他踹翻,用鳍拨开他的上衣。 原本褐粉的伤疤此时变成了鲜艳的血红,皮下小珠似的物体蠕动着,拱出一片凹凸不平。 鱼人怪物口中发出低沉的声音,小珠便沉了下去,钻进刘非体内深处。 …… 王雨云听见刘非的膝盖咚的一声砸在地板上,问:“刘警官,你没事吧?” 刘非缓慢地摇头。 他腰部发力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窗边走去。 “刘警官?” 刘非像是刚刚学会走路,很快掌握了要领,脚步加快。 他伸手打开了窗。 落地窗并没有安装防盗窗,窗外就是空旷的天地,警戒线阻拦了人群。 一个人指着他大叫起来:“那个警察!” 刘非用扭曲的姿势钻进了狭窄的窗口,上半身探出窗外,头无力地垂下。 楼下被密集的绿化带包围,窗口正下方却是一块窨井盖。 正当他即将脱离重力的阻碍,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裤腰带,擦着窗框把他拖进楼内。 黎予掏出污染检测仪。 仪器在他手里滴滴作响,他动作一滞,翻腕先扫了王雨云。 仪器没什么变化。 “你拿着扫他。”黎予说。 刘非的脖颈沿静脉爬上两条青色的线,一直蔓延到头颈的所有血管。 王雨云硬着头皮把刘非扫了一遍,仪器亮着显眼的红光,发出刺耳的啸叫。 黎予掏出对讲机:“有被污染人员,疏散人群。” 他放下,说:“你扫我。” “啊?” 王雨云手忙脚乱地扫了黎予一遍。 仪器有轻微的反应,发出警报。 黎予叹了口气:“上36楼吧,得做应急处理。这层有猫腻是板上钉钉的了。” 王雨云背着昏迷的刘非。 他身体素质和之前比有些提升,但背着一个成年人爬上三十多层有些太勉强了。 王雨云咬着牙,黎予走在他身边讲话。 “是不是你克它们啊,怎么就你一个健康人呢?”黎予碎碎念,“得把水箱里的鱼筛一下,估计就是它们扑腾的时候把我污染了。” 王雨云累得也快昏过去了。 “这栋楼没有‘4’结尾的楼层标志。”黎予说,“也就是说,算上地下一层,3楼是实际上的4楼,莲峰唯处办实际是在33层,也就是地上32层。” 王雨云气喘如牛。 黎予惋惜:“避讳有什么用呢,该来的还会来。” 终于到了莲峰唯处办的所在,王雨云把刘非放下,自己也累得坐在地上。 安全门大敞着,维持着黎予和江珑之前看到过的样子。 江珑从玉珠中现身:“怎么做?” 他皱眉看着黎予,目光转向地上的刘非:“你被污染了?” “嗯。我身上的不严重,先把这小子处理了。”黎予说,“帮我去医务室拿灰色的医药箱。” 江珑很快找到医务室,进门翻找。 他指挥王雨云:“把他衣服扒了。” 王雨云听令,先把刘非的上衣扯了出来。 他对着刘非的后腰傻眼了:“这……还要继续扒吗?” 刘非胯骨顶端中央生出一片骇人的红色印记,乍一看像是胎记,可仔细看去又发现这印记在不断翕张,又如心脏般收缩。 黎予蹲下身,脑中有些迷糊。 他晃了晃头,指尖触碰印记。 那片印记质感坚硬,中央由密集的鳞片构成,边缘联通周边血管。 黎予有些不好的预感,把刘非的衣服向上掀起。 沿着脊椎一线布满了细密的鳞片,随他的呼吸轻轻动着,在阳光下折射出惑人的光泽。 王雨云眼神迷离,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被拿着医药箱赶来的江珑打回。 黎予第一时间闭上了眼,受污染影响,却没有提醒王雨云的能力。 他被熟悉的触感拉住亲了一口,神志清醒了些,赶忙睁开眼查看王雨云的情况。 江珑把王雨云拉到一边靠墙坐着,现在打开了医药箱:“怎么操作?” 黎予晃晃脑袋:“剔掉。” “剔鳞?” 黎予点点头。 他伸手去拿柳叶刀,看见江珑熟练的消毒操作,想起这人生前是个兽医。 兽医也是医,凑合用吧。 江珑把常规的医药箱也搬来了,做完消毒准备,拿起灰箱中的手术刀开始剔鳞。 晶莹的鳞片带着血肉被刮下,刘非喉中发出困兽般的吼叫。 黎予伸手摸摸耳后,那片皮肤也有些奇怪的凸起虬结。 ----
第24章 鱼 刘非的情况似乎好些,可刮鳞明显无法根治。 江珑转头看黎予:“有什么办法能去掉病灶吗?” 黎予掏出一把黄纸,咬破指尖画了起来。 江珑也不问他,继续手中的事。 他看着鳞片没入发间,轻轻叹了口气。 黎予站了起来,走到墙边拍王雨云的脸:“火。” 王雨云被剥鳞削肉的场面震住了,打个响指把黎予手中的黄符点燃。 黎予走路像喝了酒似的,他捧着符灰,扑通一声跪在江珑面前:“把那块红的肉割开。” “横竖?” “去皮。” 王雨云睁大了眼,见江珑毫不犹豫地下刀,闭上了眼睛。 “怪不得。”黎予说,“这小子身上还不止一种污染。” 江珑把他的皮肤细致地割了下来:“这样可以吗?需不需要深一点?” “够了。” 江珑拎着他的皮,黎予小心地把符灰洒在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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