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墙上也有干掉的血痂,谭清明摸过一把,放在鼻间嗅嗅,眉峰拧的更深。 整条小巷简直像是凶杀现场,因着雨水不断,淡淡血水晕染开来,在外面铺开一片。
第九十九章 冰冷海浪 小巷外传来嘈杂声音,是一个女孩的尖叫,她在和人争论什么,声音大的整条街都能听见:“小巷里都是血,你们看不见吗?我同学被人打了!你们还问目击者?我就是目击者呀!不是,我不知道他家里什么情况,我只是同学而已,我知道什么呀!你们联系他家里呀!他现在失踪了!离开之前他神情恍惚,我怕他出事......这里没有监控,但我是目击者呀,你们怎么走了,喂!喂!” 谭清明快步走出小巷,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气的跳脚,冲着空气挥舞拳头。 “小朋友,你认识边随安吗?” 余伊人吓了一跳,差点弹了起来:“你、你是谁呀?你怎么知道我同学的名字,你是他亲人吗?” 谭清明犹豫一下,似乎在寻找语言:“我叫谭清明,是他的叔叔。” 余伊人面带疑惑:“没听说他有叔叔.......” 余伊人揉揉眼睛。 不知是因为天色太黑,还是路灯太暗,余伊人觉得身边这位“叔叔”有双比例惊人的长腿,她身高一米五左右,从地上的影子看过去,这位“叔叔”的腿几乎和她一样高了。 余伊人仰头望去,瞬间被摄住心魂。 这位“叔叔”人高腿长,鼻梁高挺,容颜俊美,莫名有种沉稳冷静的气势,还有不怒自威的气场。 余伊人不自觉冷静下来,连质问都给忘了:“他、我、我是在学校拿了作业,骑车回家的路上遇到他的,边随安当时就坐在小巷的土墙旁边,地上全都是血,他脸肿了鼻子破了,指甲好像也断了,我问他什么他也不说,我说要叫120送他去医院,他不让我叫......” 她的声音被打断了。 “这是什么?” “啊......” 余伊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掌心。 那只玉佩被她牢牢攥着,只有金灿灿的保护绳落在外面,因着被人暴力扯断,线头都冒出来了。 “这个,”谭清明道,“也是那些人扯下来的?” 余伊人打个哆嗦,身边温度骤降,只觉得自己进了冰窖,四周冻得人牙齿打颤。 谭清明神情平静,像是随口问了一句,可余伊人只觉得他身上满是煞气,凉的令人发抖。 “这、这个吗?不是,是他自己、他自己扯下来的,还说要送给我,我怎么敢要呢,”余伊人松开指头,摊开掌心,“叔、叔叔,既然你是他叔叔,是会找他的吧,如果找到他了,能把这个还给他吗?他说过,这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他连这个都不要了,我、我好担心......” 谭清明接过玉佩,牢牢握在掌心。 它只是小小一个,托起来却沉甸甸的,像捧起一座孤岛。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边。” 余伊人指了一个方向。 谭清明转身要走,余伊人眼疾手快,揪住了他的衣摆:“叔叔,你这么晚出来找他,应该很担心他吧!边随安他在学校总受欺负,同学都对他不好!他每天都闷闷不乐的,你要是关心他,就多陪陪他吧!” 谭清明像被施了什么定身术,钉在那足足几秒都没有动。 半分钟后,他点点头:“谢谢你,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余伊人的眼睛:“小朋友,谢谢你关心他。” “哎......?” 没等余伊人反应过来,谭清明便不见了。 余伊人揉揉眼睛,怀疑自己幻视了:“跑的也太快了,是飞走的吗?怪不得腿那么长......哎,等等,回来!我都念高中了,叫谁小朋友呢!可恶,我就是矮了点,以后会长高的!” 谭清明循着玉佩上遗留的气味,沿着曲折蜿蜒的盘山公路,一路追到海边。 这座城市被大海环抱,空气里满是咸腥。 玉佩上还有边随安的体温,随着时间流逝,那温度渐渐冷了。 隐隐约约的血味像是一条丝线,在鼻间若有若无盘旋。 谭清明心急如焚,内心暴躁满溢出来,胸口像被捏爆一只果实,酸涩满溢上来,将舌头全部洇透。 不知跑了多久,来到一座废弃的凉亭外,那个凉亭空落落的,遥遥对着月亮。 鹅卵石上渐渐有了干涸的血脚印,一深一浅一远一近,几乎能想象那个人是怎么拖着脚步,磨烂了鞋子走掉了袜子,赤脚踩在石上,像不知道疼似的,拖着身体走向海边。 凉亭的椅子上静静摆放着外套,边角被整齐叠好,旁边放着一只破破烂烂的运动鞋。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痕迹。 连风中的味道都消失了。 谭清明走到长椅旁边,手里的玉佩和胸口的玉佩产生共鸣,它们互相碰撞,像在诉说什么。 谭清明呼吸不畅,他扯开领带,丢开外套,下意识上前几步,小腿迈进水里。 海天一色,风雨淡然,唯有月光普照大地,亘古没有改变。 边随安做出了他的选择。 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如果放任他留在海里,就是尸骨无存的结局,连祭拜都不可能。 谭清明立在水里,冰冷海浪卷过脚踝,他心里空荡荡的,以至于三魂七魄丢了大半,连情绪都聚不起来。 远处浮出几个泡泡,似乎有什么东西振动水面,谭清明回过神来,甩开衬衫向前几步,一跃落入水里。 天地变色。 浓烈的乌云从天边袭来,几乎在片刻之间,笼罩大片天地。 所有的电视节目几乎同时发出台风海啸和暴雨预警,街上的人纷纷往家里跑,狂风卷起树杈,噼啪往玻璃上砸。 伏明站在空中,立在乌云汇聚的闪电里,遥遥望向海面。 “熟悉的味道,舒服的血腥味,”小金蛇从伏明的扇面里游出,盘在他脖颈上,“业障的味道,实在太美妙了。怎么样,现在满意了吗?” “还不够,”伏明轻笑出声,扇面轻轻摆动,无数怨灵从地底冒出,呼啸着四散奔逃,“不够哦,还远远不够。他还没有死,不是吗?这些可爱的小怨灵们,你仔细听听,听到它们饥饿的呼唤了吗?它们在等待着进食,它们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前世之业,今生偿报,只有业障之身彻底消亡,业障之力才会完全逸散,成为它们的资粮。”
第一百章 毫不留恋 谭清明将人捞出来时,边随安已经没有了呼吸。 无论曾经是好是坏、是鲜活还是冰冷,在失去生机的时候,鲜花都会成为枯萎的残灰。 因为情绪极度紧绷,谭清明甚至没有关心外界的景象。 天地变色,怨灵聚集,呼啸的风声席卷大地,脚下的土地轰隆颤动,地面一阵接着一阵裂开,巨大的沟壑将土地劈裂成块,海浪汹涌着往岸上扑,呼啸着猛扑过来,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风中有无数狂沙,淤泥夹着许多碎石滚来,噼啪砸在脸上,折腾的人浑身土灰,衣服满是水泥烙出的痕迹。 谭清明按压边随安的胸口,帮他恢复心跳,捏住他的鼻子,帮他做人工呼吸。 边随安一直没有反应,过了十几分钟,才咳出一口水来。 憋得青紫发白的脸颊着实称不上美观,这一口水吐出,胸腔似乎有了一丝暖意,口唇有了微弱的气息。 谭清明拍打边随安的肩膀,呼唤对方的名字,边随安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或者听到了也不想回应,他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睫半睁半闭,眼珠飘散着聚不起光,里面满是被无明挟裹的静谧。 不知边随安窒息了多久,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伤到脑袋,失忆、失去理智或者失去自理能力都不奇怪。 谭清明将人抱起,往最近的医院赶去。 之前听苍小京说过如果边随安离开,会发生山崩地裂的景象,可之前毕竟只是嘴上说说,没有亲眼见到这样的场面。 这几乎是电视剧和电影里都出现过的世界末日的景象,街上的人四散奔逃,通讯设备难以控制,谭清明无数次试图打电话联系120,联系医院,可手机像是变成了玩具,没有任何联系外界的功能。 不止手机,连车上自备的GPS导航都失去方位,机械女声不断重复单调的话语,谭清明狠狠砸在方向盘上,他甚至不敢看边随安的模样,害怕对方已经停止了呼吸。 一路坎坷,总算在半小时后赶到了最近的医院,急诊室人山人海乱成一团,好在医护训练有素,在人手设备都不足的情况下,还是维持了基本的救治效率。 看着抢救室的大门在眼前关上,谭清明后退几步,重重坐在了椅子上。 全身上下无处不是痛的,湿透的衣服裤子牢牢黏在身上,带走全部热量。 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幻觉,可无数的怨灵正从四面八方冒出,聚成龙卷风似的粘稠诡秘的巨网,砰砰撞向医院。 医院像是有什么保护罩一般的东西,将怨灵们阻挡在外,它们不依不饶,在外面张牙舞爪,想要冲破屏障,汲取里面的能量。 谭清明甚至连站起身来,驱散怨灵的力气都失去了。 太多了太杂了也太乱了,这不是他一个人一把刀能处理的情况,混沌在身旁纹丝不动,连这柄身经百战的长刃,都失去了嗜血的杀意。 足足过了三天,边随安才能离开设备,恢复自主呼吸,只是本来就没好全的气管又呛了海水,强烈的肺炎和支气管炎令边随安高烧不退,大夫说他生命体征太差,还是要做好筹备后事的准备。 这几天谭清明唯一做的就是去楼下随便买了套干净衣服换上了,除此之外他几乎不吃不喝,一直在诊室外面守着。 好不容易恢复了自主呼吸,但边随安迟迟没有退烧,也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抢救的这几天,外面电闪雷鸣,雨声不断,他总算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外面的天气也有平静下来的征兆。 通讯设备恢复正常,几乎每个人都在查看新闻,在滚动不断的播报声中,每个专业人士都在从各个角度分析这场天灾,有些地震厉害的地方连人行道都裂出缝隙,无数的机器正在紧锣密鼓的运转着,试图让世界恢复原状。 各个频道都说这是天灾,可这场天灾的“始作俑者”正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不知灵魂飘荡到了哪里。 一周之后,边随安退烧了,状态恢复平稳,但是仍然没有清醒,医院的大夫隐晦的建议谭清明将人带回家中,说是医院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如果是脑部缺氧造成的问题,那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只会徒增花销而已。 谭清明听懂了他们的弦外之意,他们几乎判处了边随安“死刑”,宣告他之后清醒的可能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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