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如此诞生 边随安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煞星,可眼下发生的一切,让他一直以来的坚信有了些许迷茫。 升职加薪、高龄生子、家里拆迁、从平房搬进大别墅......这里面无论是哪种进入到任何家庭,都是难得的幸福大事。 难道他的煞星体质物极必反了? 走到极限,没法再继续走下去了,干脆反弹回去了? 边随安捂着额头,自己笑了起来。 他没有在家里待太久,趁天亮之前,他离开家门,匆匆回了学校。 当天中午,他给父母发信息说他从同学家回来了,今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可以早些放学回家。 父母马上给他回信说会来接他,让他先在学校等着,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一家人晚上去高级餐厅用餐。 边随安提前知道了谈话内容,所以在母亲拿起他的手,放在她小腹上的时候,他的心情平静如水,既不开心也不难过。 母亲忐忑的看着他,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安安,这个孩子的到来,爸妈都很意外。你也知道,我们结婚快三十年了,一直没有消息,早就放弃了希望。说实话,这个孩子的到来,对我们来说惊大于喜。但因为确实来的突然,我们要考虑你的感受。安安,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你告诉妈妈,你可以接受它吗?” 几分钟后,边随安抬起脑袋:“我只在意一件事,说了请您不要介意。您已经过了最佳生育年龄,这个孩子可能影响到您的健康。对我来说,您和父亲更加重要,您能保证,如果您在孕育它的过程中,身体承受不住的话,会把您的健康放在第一位吗?” 母亲怔忪片刻,眼里洇出泪光:“我会的、一定会的,妈妈答应你。” “好的,这就可以了,”边随安道,“恭喜你们,爸爸妈妈,不用担心我,我很欢迎它的到来。” 父亲走上前来,一把搂住他们,母亲低声啜泣起来,边随安垂着脑袋,久久没再说话。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十月怀胎转瞬而过。 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因为年龄的问题,她怀的艰难,频繁住院保胎,在家里时吃不下喝不下,脾气要么暴躁易怒、要么焦虑忧伤,有时前一秒大笑,后一秒便大哭不止,她会摔碎家里所有的玻璃制品,把自己关进房间,任凭外面怎么敲门都不肯打开。 因为剧烈的孕吐,她每天大部分时候都保持一个姿势,静静的趴在沙发边上,边随安不放心她,放假的时候会陪在她身边,试着给她做些清淡好消化的食物,有时候她不愿待在家里,边随安会陪她在小花园里转转,他不会说哄人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帮她缓解痛苦,只能默默陪伴,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有时她不得不住院疗养,父亲工作繁忙没法陪伴,边随安会请假回家,做好一天的饭菜,一日三餐给她送饭。 她其实根本都吃不下,但闻着熟悉的饭菜香味,在外面住院不能回家的郁闷便会消散许多。 八个月时,母亲随时有生产的可能,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边随安说话:“这个孩子查出来是弟弟了,你爸爸说生了个建设银行,以后的担子越来越重,不能指望那点固定工资,得去开辟新财路了。他说和朋友一起做了个什么项目,三天两头就得跑出去出差,隔几天就飞去香港澳门,说那边生意好做。说实话,我真不放心他。” “您更该关心自己的身体,”边随安道,“爸爸是成年人了,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我和他过了一辈子了,知道他是什么性格,”母亲叹道,“他其实一直有个做生意的梦想,只是公家单位还有编制,这样的好工作身边没人同意他辞职,他心里也犹豫,忐忑不安的这么多年就过去了。现在有了小的,他终于能借着这个理由大干一场,但我真的挺担心他的,怕他没进过生意场,行差踏错被人给骗了。年轻时候错了就错了,还有机会翻身重来。现在都这么个岁数了,失败了哪还有重来的机会?” “只要人还活着,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机会总是有的,”边随安道,“您别担心了,说不定等弟弟出生了,爸爸的状态就不一样了。” 母亲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蜷进被子里不说话了。 一个多月转瞬而过,临近生产的几天,母亲住进医院待产,父亲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几个人在病房一起等着。 半夜里母亲发动,被护士推进产房,她执意要求顺产,指标勉强合格,医护们答应她先试产看看。 她在产房里撕心裂肺嚎哭,似乎还能听到头撞床柱的声音,令人不忍细听。 父亲在外面攥着拳头,来来回回走路,时不时趴在门边,挤在那往门缝里看。 边随安坐立不安,他听着里面一声声的痛呼,冷汗一层层溢出脊背。 新生命的诞生,是那么痛苦的事情吗? 曾经那么期盼的生命,最后降生的时候,要伴随这样的苦难吗? 边随安垂下头去,不自觉捏紧拳头。 他毕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应该也有母亲吧。 母亲生下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痛苦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嘹亮的啼哭传来。 两人都站起身来,匆匆赶到门边。 过了一会,护士抱着一只襁褓出来:“孩子的爸爸在哪里?恭喜你,是个大胖小子,七斤二两,母子平安,爸爸来抱抱宝宝吧。” 父亲两臂颤抖,将襁褓接到怀里。 襁褓里是个皱巴巴的通红小孩,不像年画娃娃那么可爱,倒像个皮毛还没长全的小猴子。 父亲和新生儿贴了贴脸,把他递给边随安:“来,你来抱抱弟弟,小心点,别把他摔了。” “我、我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的,你可是他哥哥,来抱抱他!” 边随安喉结滚动,小心探出双臂,将小孩接在怀里。 他看着小孩的脸,鬼使神差地探出手去,摸到了他的皮肤。
第八十五章 岁月再临 这一瞬间,边随安头顶抽搐,脑袋里有根突突乱跳的血管,砰砰跃动着蹿向额头。 眼前黑雾一片、电闪雷鸣,汹涌画面蜂拥而来,将他淹没其中,令他浑身冷寒。 他好像小小一个,被人抱着,穿行在蜿蜒的溪流间。 那里群山环绕、沟壑纵横,山峦叠嶂间翠绿浮现,阴冷的潮气如同水雾,一层层洇透皮肤。 抱着他的人跌跌撞撞、哽咽不休,似乎在重复着说着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养不起你......” “你别怪我,我才十六、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要是被发现了,我也要被抓进去,对不起,求求你别怪我,等以后、等以后我毕业了,成家立业了,再把你接回来......” “不回来也可以,你再投个好人家,别投到我这里来了,我和你没缘分,对不起你,你再投个好人家,好吃好喝的、吃香喝辣的,跟着我只能吃苦,以后别来找我,别找我索命,我错了,求你了......” 这些画面断断续续,边随安像坐在动荡不安的小船上,被风浪吹得随波逐流、上下颠簸,小船摇摇晃晃的走了不知多久,在小河边停住了。 下一个画面里,旁边没有人的声音,但触感却是那么真实。 他仰躺在地上,视野里只有昏暗的天空,刺骨寒风在山沟里呼啸咆哮,耳边的流水声那么清晰,仿佛冲刷着他的骨骼,要将他甩上天际。 冷、痛、痒、累、饿,他在拼命的哭叫,口中发出的却是婴儿的声音。 边随安像是被禁锢在那个幼小的身体里,他想要起身,想要找点吃的,想要找个山洞避雨,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滑动的两手什么都触摸不到,什么都没法抓住。 他像是失去了力气,全部的力量只够他奋力悲鸣,试图给自己寻一份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乌云密布的频率越来越高,云层越来越厚,天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帘如幕,雨点如潮,砸在身上时带走热量,只余无尽冰寒。 边随安哭叫太久,渐渐丧失了力气。 知觉越来越少,越来越淡,他原本还能挪动手脚,到后来已经动不了了。 对于身体的感知越来越弱,他大口大口喘息,呼吸一会之后,陷入昏茫之中。 再醒来时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能听到强烈的心跳声,那声音又重又实,像是轰轰的战锤,在胸口跃动不已。 冰冷僵硬的手脚逐渐恢复知觉,边随安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说是熟悉,也不能立刻确认,因为那张脸比他见过的要稚嫩许多。棱角变得柔和,表情更加凝重,小心翼翼捧着他的模样,就像抱着什么珍宝。 边随安抬起手来,试图触碰到谭清明的脸,下一刻他被晃动肩膀,眼前的画面清晰起来。 “怎么了安安,”父亲拍拍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站在这一动不动的,看什么呢?” 怀里的小孩哇哇大哭,边随安恍然惊醒,把小孩还给父亲。 父亲打量着他,还是不太放心,把手贴在他脑袋上:“发烧了?生病了?哪不舒服,现在正好在医院,带你看看去?” “没事的,”边随安摇头,“刚刚突然想到别的事情,走神了。” “不舒服要说啊。” “好的,您放心吧。” 没多久,母亲也被推出来了。 她大汗淋漓,头发呈水状贴在额头上,皮肤是失血后的苍白,脸颊却是柔和的,满是温柔幸福的光辉。 她被推到普通病房,没多久新生儿打好疫苗后被送回来,放在她的身边。 母亲抱起婴儿,贴着他柔软的脸颊,轻声给他唱歌。 这里是提前找好的单人病房,里面没有别人,只有满室的花香,缕缕洇在风中。 父亲去楼下食堂打饭,边随安坐在窗边,愣愣盯着母子二人。 刚刚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太真实了,仿佛穿越时空出现在眼前。 为什么出现在面前的,是谭老师的脸? 边随安自从有记忆起,就在福利院生活了,可那时候毕竟已经好几岁了,婴儿时期呢、小时候呢,是在哪里? 以谭老师的年龄来算.....就算比他边随安要大上一些,也总不至于是父亲吧。 那为什么自己被谭老师抱在怀里? 之前是女声又是怎么回事,他是被丢下的吗,丢在不知名的小河边,让他自生自灭? 那个女声说对不起他、养不起他,让他再去投个好人家,那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亲生母亲不要他了? 想到这些,边随安更是头痛欲裂。 他拿指头按着太阳穴,死死往里面压,想压灭那份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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