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砖石沉甸甸的,也许是年头久了,腐烂苔藓的味道阵阵传了过来,两人捏住鼻子,彼此对视一眼,都觉得莫名难受。 长长的砖石勒成的洞口黑压压的,没有尽头,仅有的两个手机的电量不够,手机好像刚刚浸泡了水,那点光亮只够照到前面一小块空间,眼前的光圈一下一下轻晃,恍惚看不清楚。 眼角被雨水蛰过,眨一眨又痛又痒,瞳孔都是红沙沙的。 “大哥,这里会不会缺氧,”景洪拍了拍身边的砖石,缝隙里还有雨声的轻鸣,“你感冒刚好,衣服又湿了,我怕你撑不住,不然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吧?” “不行,开什么玩笑,这都到哪里了,你不让我一个人来,我还能让你一个人过去?” “主要是......有种不祥的预感,”景洪摸摸手臂,上面的寒毛白闪闪的,“大哥,我担心你有危险。” 边随安气笑了:“我有什么危险?我有危险,你就没危险了?一起去。” 景洪不再反驳,他默默点了点头,抬腿走在前面。 这黑暗的空荡荡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有时候两边会有小屋子,有时候只有硬邦邦的墙壁,几只老鼠会突然蹿过脚下,毛茸茸的身体蹭过小腿,让人只想尖叫。 走了不知多久,前面出现了一条分叉口,左右两边都看不到尽头,唯有呼呼的风声吹过,不知两边分别通往何方。 “大哥,怎么办?我好像听到女孩子的哭声了,感觉越来越近了,但是这里都是回声,分不清是在哪边。” “那我们分头找吧,”边随安道,“你往左边去,我往右边去,我们都小心点,不要冲动,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马上掉头回去,按原路返回去找对方,怎么样?” “好的大哥,”景洪点头,“那大哥你小心些,还是那句话,你感冒刚好,千万注意身体。” “你也是,”边随安道,“脑袋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了?” “还有点疼,”景洪晃晃脑袋,“但是还好,比刚才强了,不至于疼的想撞石头。” 边随安心疼的揉他头发:“等回去我给你炖几锅骨头汤,好好补补,这年纪轻轻的,天天头疼可怎么行。” “还说我呢,大哥也是,你可比我虚弱多了,”景洪晃晃手机,“走吧大哥,早点解决早点回去,这一天天的可够累了。” 边随安点了点头,两人向着左右两边前行,没多久就看不到对方了。 边随安这边的甬道越走越窄,之前景洪一直说听到了有人在哭,他其实也听到了,但一直是隐隐约约,有些朦胧听不清楚,可他这边越走越远,哭声像是在环绕立体音箱里播放,在耳边徘徊不休。 难道......这里真的有什么? 现在的时代,不可能有人在防空洞生活,即使是出家修行人也该有个小木屋,不会住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般的暗洞里。 那还能是什么。 女孩、哭声、防空洞、人迹罕至、荒无人烟......这些东西组合起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呼之欲出。 这里...... 这里...... 这里....... 难道是......囚禁人的地方吗? 电石火光之间,许多画面凝结成团,在头脑中强行拼接起来。 关系不好的新院长夫妻、情绪怪异的荆朝阳、老院长院子里总也养不好的花、老院长别墅外成片的暗影、这片东坡上同样凝结的暗影......
第六十九章 如此重逢 一桩桩、一件件结合起来,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 这个渗人的地方......有人被囚禁了。 确切的说,是有女孩被囚禁了。 恍然间天色大变,劈天雷暴从高处俯冲而下,噼啪砸在地上,龟裂出成片的浓纹。 防空洞抖了几抖,边随安听到隐约的怒吼,那声音带着强烈的愤怒与仇恨,几乎能将人剥皮剜骨,投入搅拌机中旋转。 这是......景洪的声音。 所以......那些被囚禁的人......在景洪去往的方向? 边随安随手一放,将手机丢进口袋,飞速向景洪方向奔去。 景洪的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朦朦胧胧、浑浑噩噩,那个声音缥缈遥远,但是温暖轻柔,像柔柔的薄纱,在胸中飘摇不断,它似乎是个长长的风筝,牵引着他不断向前。 掌心的手机嗡嗡作响,小臂湿滑的厉害,岌岌可危的通讯设备扛不住了,仅剩的半格电量动力不足,眼前昏黑一片。 好在前方似乎有微光了,和微光同时来到的,还有拳打脚踢的声音。 似乎有人甩了女孩一个巴掌,那女孩小声哭叫着,声音呜咽哽咽,可不敢哭出声音,听起来真像只被生人虐待的流浪猫,炸着全身的软毛,在角落瑟瑟发颤。 景洪加快脚步,猛冲过去,临要过去之前,他想起了边随安的嘱咐,硬是停住脚步。 冷静冷静、冷静点、冷静点。 之前和大哥说好了要冷静行事,不能冲动,这防空洞再长也不会长到哪里,大哥看着对面没有路了,自然要赶过来。 等等大哥一起、等等大哥一起,不能紧张,不能冲动...... 一声熟悉的痛吟传来,只有短短一声,就‘呃’的止住了,像被掐住了喉咙。 只这短短的一瞬间,就将景洪紧绷的心弦给扯断了。 这是......姐姐的声音。 不会听错,也不会认错。 是进了阴曹地府、入了九霄云外,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景洪再控制不住自己,他奔跑几步,陷入昏黄灯光与隐隐血腥的包围里。 这是一片巨大的围笼,铁链和铁条根根竖立,将空间包裹的密不透风。 景洪揉了揉眼,这简直是电视剧里用来刑讯的场景。 真的会在现实中出现吗? 这囚笼之间还有几个分割的隔档,几个女孩分别瑟缩在里面,她们各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脸上脏的看不清模样,空气中有莫名的臭味,许多污浊汇聚在此,折磨的人心脏嗡鸣,咚咚跳得厉害。 这里......这到底...... 一个粗壮笨重的男人背对着他,那人呼呼喘息,抓着一个女孩的头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景洪再忍不住,他猛叫一声,抬腿飞扑过去,狠狠扑倒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嚎叫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物砸懵了。 景洪难掩暴怒,他拎起这男人的脑袋,狠狠扭过半圈,重重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下去,砸断了那男人半颗牙齿,因着扭过脖子的缘故,景洪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老院长。 竟然是.....果然是......老院长。 看清这个人的一刹那,景洪头痛欲裂,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痛,如果说以往的头痛是和风细雨,这次的头痛就是狂风暴雨。 像是一柄巨斧从天而降,将脑袋整个劈成两半。 好痛。 好痛。 好痛。 剧烈的嗡鸣如同海啸,许多画面蜂拥而来,如同向日葵里的万千瓜子,将脑子挤得密密麻麻,什么都分辨不来。 这些画面.....都是什么? 老院长惊叫一声,像是见到了鬼,他情急之下爆发出极大的力量,满头白发的身躯竟然拧动起来,将景洪击得后退几步,脊背撞上铁栏。 嘛的,这个老东西,力气还不小。 景洪眼前冒出重影,乌黑的影子飘来飘去,占据大半视野。 他跌跌撞撞上前,凭感觉揪住老院长的脖领,抬手又是一拳,揍得人眼眶乌青。 老院长吱哇乱叫,手脚乱舞,他虽然年龄大了,可多年来坚持锻炼,身体并不羸弱,他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解过来,顶着乌青的眼眶猛扑过来,与景洪撞在一起。 两人在这个监禁室里撞来撞去,撞的栏杆砰砰作响,旁边的女孩们四处奔逃,可脚上全都拴着铁链,一个都跑不出去。 景洪想给女孩们解绑,可附近没有任何适合的工具,连一块削尖的石头都找不出来。 嘛的,这个老东西、这个老东西! “嘛的,杀千刀的老东西!” 景洪目裂如火,啐出一口血水,捏紧染血的拳头,又是一拳过去,揍青了他另一边的眼眶。 老院长怒吼一声,痛的失去理智,身体里的肾上腺激素爆发出来,让他像个炮弹一样,追着景洪弹射过去。 两人再次扭打成了一团。 身体在栏杆上撞,铁链在脚腕上碰撞,腐臭血腥的味道在上空盘桓,他们滚过的地方,所有女孩都在尖叫躲避,只有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隔着栏杆靠近,她抓紧栏杆,脸颊向前贴着,恨不得把眼睛挤过缝隙,黏在景洪身上。 这两具暴怒的男人身体如同战车,在草皮上碾压出深刻裂纹,女孩丝毫不惧,她拼命探出手去,不顾手臂刺痛,将手臂向前抻出,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 一串串的眼泪从眼中落下,眼眶承载不住那么多泪水,被波涛震颤的摇晃起来。 她长发及腰,不知多久没修建过了,只是营养不良发质很差,枯黄的有些厉害,那张脸更是脏兮兮的,嘴唇干裂失血,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肩膀脖子上满是青紫,小臂上还有几道不知怎么划伤的血痕。 景洪将老院长按在地上,两手发力向内,紧紧勒住对方的脖子。 老院长两眼发直,双腿弹动,手臂无力拍打地面,震出片片黑灰。 为了便于用力,景洪抬起膝盖,落在老院长胸口,因着脖颈上抬的缘故,他的视线对上女孩的脸。 这一瞬间,景洪两眼紧缩,头颅发麻,脑子里像是被灌入满满的寒冰,冻得他说不出话。 景虹英拼命探出手来,摸到景洪的脸:“景洪,弟弟,你来找我了,你来接我了,我终于死了......” 在她摸到景洪的那一刻,景洪的身体像是被光聚集而成的影子,瞬间就消散了。
第七十章 大雨倾盆 “景洪!” “景洪!” 两道声音从两边传来,同时响彻在栏杆里。 景虹英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刚刚她摸到的那一刻,景洪的身体真真切切的消失了。 可另一道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景洪的身体又回来了。 老院长抓住这一瞬间的空隙,两腿猛然上翻,将景洪掀到旁边。 边随安冲了进来,他同样看到了消失的景洪,可下一刻随着自己的呼声,景洪又出现了。 边随安再没法安慰自己,更没法将这一切视为大脑极端劳累后的产物。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那个呼唤景洪的女孩同样讶异,她瞪大的瞳仁和紧绷到极致的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那个女孩知道景洪的名字,所以......她就是景洪的姐姐? 可是、可是景洪不是自己随意给景洪起的名字么,景洪真的叫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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