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鹫看不分明他的模样,只在一片嚎啕尖叫声震天的火海里,听见了一句平静的,道谢的话:“神仙下凡了——多谢你。” 南馆一夜间烧成了灰烬,昔日金碧辉煌的风涛卷雪阁轰然倒塌,变成一堆焦黑的炭。 数以百计的尸体也烧化了,都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大火亦波及到旁边的花馆,只那一个晚上,死伤无数。 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一场神罚。 一缕孤魂飘飘荡荡,辗转过了黄泉路、奈何桥,来到秦广王殿的孽镜台前一照,生前纵火,恶意杀人千二百余人,罪大恶极。 “恶灵秦霜,平川县人,你生前做娼,银乱人间,又纵火杀人千二百五十一人,你认或不认?” “我认。” “着,发往西南方沃燋石下阿鼻大地狱受刑五千年,你服是不服?” “服。” · 灵鹫一路辗转,来到了一座清冷孤寂的府院前,府门紧闭。 隐去身形穿墙而入,在冷清的院中穿行,满目萧瑟凄凉。 院主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据说是得了很严重的郁症,在某一天的夜里,于寝房之中,自缢身亡。 因其尊贵的身份,尸首葬在皇陵,当今皇帝赵璟预备的陵墓之中。 灵鹫来到主人曾自缢的寝房中,发现阴气甚重,置于其间,直觉冰寒彻骨。 地上断着一截染血的麻绳。 麻绳似是有生命一般,蜿蜒缠上灵鹫的脚,散发着丝丝怨气。 灵鹫将麻绳解下,绕在了手中,轻轻说:“你有冤情,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 麻绳寄居了一缕残魂,残魂请求灵鹫,将他的尸身偷出来,他不愿呆在那个恶心的地方。还说那里有法阵束缚着他的灵魂,让他无法离开。 “好。” 灵鹫将麻绳缠在手上,化光潜入了皇陵之中。 皇家有龙脉护体,魑魅魍魉无法靠近,但,灵鹫不是魑魅魍魉,他是东方天尊贵的始神。这里拦不住他。 地下陵墓。 穿过长长的陪葬坑道,在主墓的内室里,放着一具崭新的寒石冰棺。 灵鹫带着麻绳穿墙来到了内室,却愕然发现冰棺旁,坐着一个活人。活人痴痴地摸着棺中尸体一如生前般姣好的容颜,念叨了几句话:“老师……您怎么就离学生而去了?” “学生好想您啊,每天都想。” “不过没关系,朕为您打造了冰棺,您永远也不会腐烂,朕会时常来看您的。”说完,赵璟解开了衣袍,钻了进去,“死掉了的老师,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弹性……朕来试试。” “来啊,来啊——老师,不疼,朕轻轻的……” 灵鹫手中的麻绳陡然将他缠得死紧,灵鹫吃痛,安抚似的摸摸他,弹指一道金光,顿时将冰棺击裂—— “砰——” 尸首与赵璟重重跌落在地,随即尸身以极快的速度腐烂,瞬间烂成一具腥臭的尸骨,一滩恶臭的尸水。 “啊啊啊啊啊——!”惊骇至极的帝王来不及提裤子就落荒而逃! 麻绳松了松,寂静的周围,传来一声温润的嗓音:“多谢。” 灵鹫走上前来,收敛了谢寻的尸骨,化成一抔洁白的骨灰,装在一只洁白的瓷瓶里。扭头一看,一边的石壁上用血画着一道禁锢魂灵的阵法,灵鹫只轻轻一挥袖,阵法就破了。 一缕青白色的魂飘飘荡荡,飘荡了灵鹫跟前。 “多谢神君解脱之恩。” 灵鹫看着他说:“你此一生积德行善,死后将归极乐天,再不会受此苦楚了。” “多谢。” 魂灵要走了。 “且慢——” 灵鹫叫住了他。 “你,可愿成仙?”灵鹫摊手幻化出一枚羽信,道,“天庭有一文职空缺许久,若你愿意,秦广王殿前报吾名姓,并上交此物,他会带你上天庭。” 魂灵接过了那枚精美的羽信,沉默许久,问道:“神君为何要如此帮我?” “这……”灵鹫笑了笑,“我有一只调皮的小珠子,满脑袋……嗯,装着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你与他有缘,未来或可替我管束他一二。” “神君尊姓大名?” “东方天三灵共修·灵鹫” “既如此,”魂灵笑了笑,“谢某恭敬不如从命。” 作者有话说: 草泥马的萧璟你太恶心了!!!滚滚滚滚滚啊!!! 不过谢老师!!!!呜呜呜呜谢老师要当神仙啦!!!珠珠会很高兴的!!!
第122章 断弃仙途 猪头钱罐粘好了,丑丑的。 兰泽如今尚有法力傍身,猪头钱罐还有聚宝的本事,兰泽颤颤巍巍试着往里丢一块银子,往外掏,猪嘴里还是能多一块,兰泽掏出银子,松了口气。 把猪头钱罐塞到望舒怀里,说:“要小心些,别再打坏了。” 望舒捧着猪头钱罐,坐在石凳上,不愿看他。 兰泽低头看了看脚边雪白的毛团团,犹自不放心地叮嘱:“记得放高些,你这头小蠢狼,别被它打坏了。” 望舒依旧一言不发。 许久,他动了动唇,说:“你还是不肯告诉我,这些年,你要去哪儿。” 兰泽勉力笑笑,终于还是决定全盘脱出:“地狱。” 望舒不言语,手却把猪头钱罐抱得更紧了。 “做一些事情,总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兰泽说,“望舒,早在我只身找到迦叶尊者之时,就已经预知了今日的下场,我心甘情愿。” “不论如何,灵鹫是我师父,我算计他,即便他不罚我,天道也不会放过我。” 眼泪掉进了猪头钱罐,不多时哗啦啦涌出一滩泪水,浸湿望舒的手。 兰泽知道,瞒也没有甚么用,就算自己不告诉他,日后保不齐师叔也会来告诉他。他迟早会知道的。 于其在自己走后让他知道这个消息,不如现在就告诉他,还能在自己离开之前,安慰他。 兰泽拿过猪头钱罐,把里头都变成一汪小水潭的眼泪倒干净了,塞回到他手里。 “我要走了,望舒。”兰泽故作轻松,展颜一笑,“你自己多保重,我会回来的。” 等他回来,摘掉仙骨,与他生生世世做凡人。 走之前,兰泽在门前菜地撒了一把豌豆种子,种子悠悠破土而出,不一会儿,蔓延开一地绿油油的豌豆苗苗。 望舒没有再留他,只是抱着怀里的猪头罐罐,目送他离开。 脚边的毛团团追了出去,想要挽留,可他化光而去,毛团团追不上他,急得在原地转圈圈,被望舒捏着后脖颈子拎起来:“进屋了,崽崽。” “嗷……” 望舒依言把猪头罐罐放在狼崽崽碰不到的竹架顶层一个大盒子里,思来想去,又在罐罐周围围了一圈柔软的棉布,这才安心从竹椅上下来,默默给自己和崽崽弄晚饭吃。 他又剩一个人了。 默默地喝着豌豆尖豆腐汤,默默地给崽崽撕肉肠吃。 日子一天一天平平无奇地过,直到有一天,天寒地冻。灵鹫下凡踏雪而来,在竹屋中,找到了蜷缩在被子里,抱着狼崽崽互相取暖的望舒。 他脸色苍白,耳朵上都生了冻疮。 灵鹫心生无边歉疚,他今日来,是来赎罪的。 他说:“我来带你回天,广寒宫主。” 暖炉边烘着一盘青青的怪味豌豆,望舒伸出手抓了一把,一颗颗吃起来,咯吱咯吱,像过年时小孩放的小哑炮。 许久,摇了摇头,望舒说:“兰泽与我说,广寒宫已有新主人,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女子,名叫姮娥。” “我回去了,她怎么办呢?她没做错甚么。” 灵鹫沉默片刻,道:“就算回不去广寒宫,我可以安排你到……” 话音未落,望舒平静一笑,截断他的话:“望舒一介被贬之神,天庭早已无我容身之处。” 他挑着手心里那一小把怪味豆,仰头一股脑全倒进了嘴里,拍了拍手,咯吱咯吱地咀嚼入肚:“我回去了,也是天庭的笑话。” 灵鹫蹙眉,道:“你若只愿回广寒宫,我可以想办法!你还是广寒宫主,不会变!” “想甚么办法?”望舒噗嗤一笑,又倾身抓了一把怪味豆,“找个由头,把那位无辜的仙子也‘请’上诛仙台劈了,好空出位置,让我回去?” “……”灵鹫半晌无言,时间过了这么久,望舒还是记恨他的,不过也是,怎么不恨呢。 怪味豆吃得嘴有些干,望舒又拿过暖炉上温着的茶,倒了些茶水在竹筒杯里,喝了起来。 热气袅袅盘旋,氤氲了望舒的脸,灵鹫一时有些瞧不分明他脸上神情。 望舒放下杯子,抹了抹唇角余液,平静道:“帝君的好心,望舒心领了。不过我现下这样就很好,我还要在这里,等一个人回来。” 灵鹫着急地握住他的手,往外拽了拽,道:“你哪里好!?你快要冻死在这里了!随我回天——我为你重填仙骨!何故要在这里受凡人冻饿之苦!” 这一握,发现他全身都冷似冰块。耳朵也冻肿了,红得发紫破皮,细看之下,甚至还生着一个个小水泡。昔日清冷矜贵的广寒宫主人,如今病弱消瘦,仿佛只要轻轻一推,整个人就散了。 “放手!”望舒急了,柳眉紧蹙,“滚开!” “我说了不回去——帝君何苦总是逼我!千年前逼我,如今还要逼我!” “……”灵鹫哑然松开了手,“对不起。” 望舒忙将手塞进被窝,好像怕被眼前神发现甚么似的,把自己又往被窝里钻了钻:“您走罢,如今一切都是我自作孽,不需要您的施舍。” 他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再回去了。而灵鹫实在放不下心就这么回去,回去之前,还是想做些什么,帮一帮他。 环视了四下寒冷贫瘠的环境,大手一挥,登时满室大变了样。 破旧漏风的竹屋变成了温暖宽敞的屋舍,四面墙厚厚实实,墙面里加了可供烧火取暖的通道,脚下简陋的木板地也铺了青砖,厚厚的毛毯铺陈其上,屋内瞬间温暖如春。 望舒惊坐而起,环顾四周,屋舍俨然变成了人间富贵人家所居住的华美大别院。怀中原本团成一团窝在望舒怀里取暖的狼崽崽兴奋地跳下床,在满是毛茸茸毯子铺陈的地上撒丫打滚。又贴过来蹭着灵鹫的脚亲昵地拱来拱去,完全忘了这个人当初一掌把它劈了。 “——崽崽!回来!”望舒急了,暗自骂这臭崽子没出息。 “嗷……”毛团团乖乖跳上了床,然而还不等往望舒怀里钻,它就又掉头飞奔到墙角:“嗷嗷嗷嗷嗷!” 只因灵鹫一挥手,墙角里陡然多了一个食盆,食盆里放着堆成小山的鲜美可口的肉食。它拱过去,撅着腚吃得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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