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里,李衔环发顶上已经显出了兔子耳朵。李衔环扒着徐烺胳膊咬牙支起身子,不知冲谁说道:“不打紧,我没事。” 恰有片云飘过遮掩日光,殿内一时阴晴不定,显得每个人面上风云变幻。骊姬鲜红的嘴唇带着浅浅笑容,拿起张薄薄的信单,“我这儿倒有桩趣事,有信徒告诉我往西走有座山,山上到处都是洞窟,洞窟里刻满了元水神君的像。” 她两指夹着信单向前伸手,伸到徐烺和李衔环眼前,“等他好了,你们去看看。” 徐烺应了声“是”,他刚要接过信单,李衔环蓦地抖着手拿过了。他瞥了眼徐烺,徐烺打横把他抱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 说起来“阿齐纳”这个名字的发音来自《波茹莱》这首歌,可能也是“妈妈/母亲”的意思。奈热乐队的,我超喜欢蒙语歌!
第98章 【九十八】 “难受吗?” 神魔殿的金阶长长延伸,有些陡峭。徐烺打横抱着李衔环,走得仍是很稳当。他问了一句,把李衔环往上提了下。 李衔环呼吸却不太稳当,声音微微发抖,“还好……你硌着我尾巴了。” 徐烺笑了下,“背你?” 李衔环摇头,徐烺沉默半晌,忽然又道:“我还以为你要露馅儿了。” “那你想怎么样啊?”片刻的功夫,李衔环呼吸就稳住了,他伸手捋了下自己发顶,兔耳朵便消失了。徐烺抿了下嘴,如实说:“没想到。就是腾地站起来了——” 李衔环笑笑,蓦地有些心酸,于是轻声安慰说:“不会的。我既有办法做二十年兔子,自然有能藏得住的方法。你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上次、上次那什么也是,是太突然了,我没准备好,再来一次——” 他说着说着突然磕磕绊绊起来,徐烺挑眉,只说:“再来一次试试?” 李衔环不敢往下接了。 回到府邸,沧粟果然早也走过了。那墨渍仍然留在手腕上,只是灵力消散了,剩下的只有道乌黑浓稠的墨痕。李衔环打了水把手浸进去慢慢洗,他知道大抵骊姬是借着自己给徐烺个下马威看,越想越憋屈,手搓洗的动作也就用了些劲儿。徐烺在旁边看了会儿,抓过他的手,随口道:“发脾气啊?” “没有。”李衔环闷闷道。 手腕已经擦红了,徐烺带着薄茧的手再一蹭,传来种奇异的麻胀。 两人不看彼此,那盆清水慢慢变浑。徐烺抿了下嘴,他仿佛不必抬头也能感受到檐上那些乌鸦的目光。他已在这些凝视下又长过了许多年,甚至有些习惯了。徐烺腾地半扛半抱起李衔环,用脚一蹬关上门。李衔环猝不及防,推他道:“干什么?” 徐烺把他压到床板上,两人离得很近,鼻尖蹭着鼻尖,“我问你,倘若你慢慢还,我还要多久能恢复?” 李衔环愣了下,定定地看了他须臾,低声道:“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他说着,不由伸手抱住徐烺脖颈,“我在等一面大湖从群星中再度降临梦河。” 徐烺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听上去你像是仍有很多事没老实告诉我。” “嗯。”李衔环笑起来。 徐烺缓缓出了口气,同他十指相扣,“再试试。” 白狼灵力释出,将两人思绪带入纯白之间。纯白中游曳出尾纯白的蛇,鲜红的眼睛,鲜红的蛇信。光芒组成的白狼和白蛇缠绕在一起,二者交汇、那些灵力组成的光芒便也再难舍难分。 没有身体的存在,只有纯白中白狼与白蛇紧紧交织。你成为我、我成为你。白狼将蛇扭动着的身躯压在身下,摇曳的蛇尾缠着白狼,身躯重叠着交换彼此灵力,没有声音,没有视线,什么也没有,只有绵密又似过电般的感觉还在提醒着两人身体存在。 徐烺在一瞬间仿佛看见了李衔环的脸,他眼里含着泪水,眉头紧锁。既有快感的胁迫,也有种深深的、深深的哀伤—— 他心一惊,眉心胸口剧烈地刺痛起来。两人思绪顿时被从纯白中扯了出来,李衔环毫无防备,大喘了几口气清醒过来,刚看向徐烺,却发现徐烺已经一手扳过他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这张脸并没有泪水,没有蹙眉。徐烺半坐起来,揉着眉心嘶了声,忍不住想:这是我的记忆吗? 我曾让他那么伤心吗? “烺哥?”李衔环也爬了起来。 ---- 又有一点点我流精神结合
第99章 【九十九】 徐烺走进去时,见地上摆满了他雕的那些小偶。各式各样的,莹润的白玉所制,傍生坐在它们中间,看上去呆呆的,也像个玉雕的。徐烺走近了,冲傍生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傍生却只是抓住了他的手指,冲他笑笑,并不起来。 “妹妹呢?”徐烺随口问说。 “说要去找山下的小燕玩,”傍生忧心忡忡地偏头看了眼殿门,“结果刚出去没一会儿,又急匆匆地跑回来,拿了个小偶跑了。” 徐烺无奈地看一眼摆了满地的玉偶,问说:“这是干什么呢?” “这些都是小小的我。”傍生说着,神神秘秘冲徐烺一笑。 他松开抓着徐烺手指的手,两手合十低头,嘴唇轻轻碰着自己的指尖,“小小的我,一起拜你。” 徐烺更加无奈,走进去把傍生拎起来,“好端端的,拜我做什么。” 傍生那合十的双手没有放下,只是闭上眼,柔声说:“拜我的白狼神顺遂喜乐,使梦河平静安宁。” 他说着,慢慢放下手,眼神黯淡下来,“使骊姬娘娘别忘记我们,忘记子民,忘记梦河……” 徐烺无声地叹了口气。傍生在刹那间情绪低落,他心里也不好受,抱住他,下巴抵在他额头上轻声道:“别担心,水患和干旱都止住了,我们这次只去看看。娘娘看起来也好多了,下午还带着阿尼莎去采花呢。等回来以后……我同你一起,去把往生谱要回来。” “嗯,”傍生闷闷地应了声,像是在安慰自己,安慰徐烺,“回忆下我们有过的无数过去,神魔成神或成魔百余年才会有一次……之前,比最近更糟糕的时候也有过,娘娘都舍不得我们。” 徐烺在他眉心上吻了一下,轻声道:“走吧。” 两人手牵着手走到殿外,神魔的寝宫门窗紧闭,一副勿扰的样子。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又颇有些无奈地看看对方。傍生小小地晃悠了下徐烺的手,四处找寻着,“阿尼莎呢,同她道个别吧。” 徐烺也找了几圈,哪里都不见那个总是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的影子。他牵着傍生,边走边道:“跑去山下找小燕玩了吧,疯丫头。” “那便算了吧。”傍生说着,理了下鬓侧,把碎发挂在耳后。“她没见过山神蛇神,别吓到她。” 梓山碧滔如浪,一如既往。前段时间,骊姬用灵力塑了座极高的神像立在山巅,徐烺、傍生,阿尼莎都帮着上了色,只有脸是骊姬亲手涂的。不知为何,眼眶里白色上得很多,显得眼乌子有些小,不太像她本人。傍生从狼背上回头,仍能看见神像威仪美丽的五官。他有些闷闷不乐地趴在白狼背上,白狼头也不回,却出声说:“别想了,这是神魔与三神宿命的轮回罢了。” 白狼猜测他或许根本没听进去,于是再度出声安慰说:“这一世阿尼莎从群星中归来便是五岁。也就是说这一世的鹿神才来到梦河四年,我倒觉得仍会是我们献祭自己阻止神魔分裂。你我都想起无数次狼神与蛇神的过去了,对吧?” 傍生嗯了声,低声道:“烺哥,倘若同你一起走向远方,我便不害怕了。”
第100章 【一〇〇】 是夜。 下弦月消失了,漫天是灿烂繁星,密密地铺满夜空。阿尼莎从后山跑回来时抬着头看了一路,三神从群星中归来降生,她对星辰有种天然的亲近依恋。 小燕搬走了,阿尼莎失去了唯一一个同龄的朋友。她躲在自己的秘密山洞里哭了一下午,回到神殿才发现徐烺和傍生都走过了,娘娘要他们去看看子民。阿尼莎发现他们原来不在,心反而更加安宁了。 “不道别也好。”她自言自语了句,慢悠悠地走到了神魔的寝宫。骊姬果然没睡,她站在殿中央,身上环绕着一层幽紫色的灵力。往生谱悬空而起,如飘带般挽在那些幽紫色的灵力上,灵力企图与它交织,往生谱却爆发出更加盛大的光芒,如闪电般亮起。 这场面并没有吓到阿尼莎,她两脚隐在门槛后面,一手扶在门框上。 “你要走了吗,娘娘?”阿尼莎轻轻说道。 骊姬总算发现了悄无声息出现的小姑娘。她回过身,眉眼中稍有些哀戚,但更多的是种同阿尼莎如出一辙的、诡谲的平静。她似乎想伸手摸一摸阿尼莎的头,但灵力与往生谱相撞如电闪雷鸣,骊姬最终放下了手,慢慢道:“我的孩子,我真不希望是你。” “不要阻止我,好吗?”她两手垂在身侧,望着阿尼莎说道。 阿尼莎愣了下,突然抿起嘴,垂在两侧的双手颤抖起来,大吼道:“我不能!” 骊姬顿了下,微微一笑。阿尼莎手止不住地发抖,盯着她、喊出的每句话都像是在嘶吼,“梦河会消失的,所有子民都会消失的!娘娘,你看到——那些、那些因为你起念分裂而遭难的地方吗!到处是我阻止不了的洪水,到处是死人,你为什么不看看他们!”她抽泣了下,终于像小姑娘一样哭出来,“娘娘,你舍得梦河吗,你舍得……舍得我吗?你如果分裂成神或是成魔,梦河会消失的,山水、子民,三神——只剩下你自己了……” 她说着,蓦地不哭了,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毅道:“我一定会献祭自己,阻止你。” 骊姬不再说话了。她闭上双眼,身体完全变成了幽紫色的灵力,那灵力不再聚合成人形,而是在空中聚散、分分合合,又被往生谱牢牢笼罩其中。那些灵力飞向苍穹,在天空中搅动成了一团巨大的浓云,高高挂在天际,比那神像还要高出几分。 阿尼莎轻轻出了口气,她抬头不再望着群星,而是深深凝望着紫色的浓云,“娘娘,我要去同他们道个别。” 这夜里格外安详,同平时没什么两样。阿尼莎走回水殿时,正赶上徐烺和傍生匆匆回来,两人风尘仆仆,看上去累极了。徐烺先看见了阿尼莎,冲她招手。阿尼莎小跑过去,像往常一样抱了抱两个人腰。 傍生摸摸她的头,小声问说:“你下午跑哪儿去了,娘娘呢?” “娘娘睡了,”阿尼莎说着,打了个哈欠。她冲两人直笑,笑得古灵精怪,“哥哥,来玩捉迷藏吧!” “现在?”徐烺接了句,“我俩困得一坐下就能睡着了。” “那就明天早上吧。”阿尼莎笑眯眯地背起手,倒着往自己寝殿走,“明天早上我藏起来,看你们谁先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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