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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烺收起笑意，亦收回目光。他微微出了口气，说道：“没有为什么，我觉得我需要那些陨铁。至于他们夫妻俩，只是需要钱，顺带暗暗给骊姬找不痛快罢了。”
第107章 【一〇七】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骊姬常会做同一个梦。 醒来的时候，她会披衣起身，从梓山上眺望梦河——这个她一路生长、从未离开过的世界。 她梦见的那位红衣如火的神。那是一个神、一个真正的神，同自己这样混沌的神魔不同——一个真正的神。骊姬看到她的时候，总会想起寝殿里睡着的那三个孩子。他们知道她的挣扎与苦痛吗？他们知道她的困惑吗？恐怕是不清楚的，她只能把困惑说给那位她见过的真正的神。 “我没有办法喜欢梦河。为什么呢？”骊姬总是会这样问，问的时候，她便又会想起三神。“明明这里有我最爱的人。” 于是她迫切地提问，“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分裂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神或魔。 ” 骊姬喜欢这个真正的神充满爱怜、亲切的眼神。她离得很远，声音听起来就像从梓山山巅飘下来一样，“那不是你的错，圣母娘娘将你放在梦河，就是为了使你光彩出炉。梦河对你来说，是烧陶的窑，熔炉一样的东西。” “你和三神一样痛苦，我知道。” 这句话总是会令人安心。骊姬满意地闭上眼，白昼从梦中亮起，她知道她就要走了，梦快结束了。骊姬动了动嘴唇，第一次叫住了她，问出了不一样的话，“你是梦河之外的娘娘，是吗？” 神像是回了下头，却并没有回答。骊姬蓦地有些慌张，急切地再问说：“我分裂以后，会成为像你一样的东西，对吗？” 神仍然没有回答。骊姬捂着脸，喃喃自语道：“我已经分裂自己了太多太多次，三神也已经献祭自己阻止了我太多太多次。我没有成神或是成魔，也在一次一次地失去三神。这样的轮回，会有结束的一天吗？” 白昼亮如银光，铺满了骊姬的双眼，她听到了，神说：“会有的。你们需要一面大湖——歌谣，会告诉你答案。” 骊姬又醒了。 天色明朗，梓山之上永远风景秀丽，平静安详。她从窗外看见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小姑娘，总是笑得天真烂漫，头上顶着小鹿角一样的辫子。骊姬慢腾腾地走出去，阿尼莎看见了她，兴高采烈地招手，“娘娘！” 骊姬带着她去了后山采花。那是一片四季常开的野花田，永远有花在凋零，有花在盛放。阿尼莎滚进草丛里，一会儿化身小鹿，一会儿又化回人身，头上落满了各色的花瓣。骊姬坐在草甸上含笑看着，阿尼莎滚着滚着滚进她怀里，骊姬就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她的小姑娘还这么小，长发尚且是柔软的。 “孩子，记得你看过的那面大湖吗？”她慢慢说道。阿尼莎从骊姬怀里抬起头，两眼弯弯似是月牙，“记得！我还告诉哥哥了呢。” “这样啊。”骊姬目光落向远方，一望无际的云与天。她和阿尼莎依靠着对方，骊姬轻声道：“别害怕，会结束的。” 阿尼莎原本眯着眼睛，像是玩累了快要睡着。她听到骊姬的声音，愣了半晌，忽然望着她怔怔道：“……娘娘，你要离开了吗？” 骊姬也笑起来，眼睛像她一样弯弯的。她用力地点了下头，“嗯。” ---- 骊姬的挣扎
第108章 【一〇八】 “你像是对梦河子民之间许多事都不甚明白。”徐烺信口道。 李衔环哑然，吞吞吐吐道：“我说了我在家中不常出门……”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徐烺，“真的，实话。” 徐烺笑笑，只是继续讲道：“子民间相信那些陨铁可以治病——到底能不能，我不清楚。很小的一部分我们会卖出去，价格高到不可思议，怕不是梦河最值钱的东西了。” 今日云层厚，屋里稍显昏暗。李衔环半信半疑，且不谈他从没听说过陨铁能治病，敛财这种事对徐烺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梦河最不缺供奉的人就是少主“所属”的神魔殿，何况徐烺活在骊姬的监视下，要那么多钱花都花不出去。他用手指托着下巴，边思考边随口问说：“于先生和厉夫人很缺钱吗？” “算是吧，”徐烺想想，答说，“这东西有总比没有强多了。且他们夫妻讨厌骊姬，蛇神对他们有恩，他们不相信蛇神和骊姬之间的恩怨全部都是蛇神的错。” 李衔环登时心里更不是滋味。他从前确是常常赐恩给子民，但早也不记得这些人了，他们两个能为了早不记得自己的人做这种事，简直像那……万窟山的小燕一样。 徐烺看他眼神复杂，犹豫须臾，轻声出了口气，说：“我刚被骊姬捡来的那几年，常常会头疼到晕过去，再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已被押在了神魔殿的后殿里。骊姬用来锁我的那把铁链就是陨铁做的，我摸着那铁链头只会更痛，心里莫名就是觉得，我需要这些东西。” “所以你就这样做了？”李衔环目瞪口呆道。 “嗯。”徐烺点头。 两人无言了片刻，李衔环摸了摸徐烺的手腕，轻声问说：“怎么锁？” “脖子。”徐烺说着，带着他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像拴狗一样。” 久违的无力和那种想要发火、嘶吼的愠怒席卷向李衔环，他垂下眼睛，低声问说：“太刻意了……你就从没疑过为什么？” 他那手摸着摸着，无意间就成了虎口卡着徐烺脖子的动作。徐烺置若罔闻，嗤笑一声，眼里有些深深的冷意，“骊姬待我有恩，我只是个她捡来的白狼少年罢了，不必如此。” 他扒拉下来李衔环的手，“休息会儿吧，吃完饭去神魔殿。” 午间两人吃了饭，徐烺见李衔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揉了下他微微蹙着的眉心，“叫她看出端倪来。” 李衔环点了点头，刚要倒茶，徐烺蓦地说：“沧粟是你的人，对吧？” 手一抖，茶水险些洒出来。李衔环点了下头，慢吞吞道：“算是吧，总之，他不会帮骊姬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徐烺却另其话头，他顿了顿，仍是直说道。“倘若你只是为了回到我身边，我们现在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李衔环总算笑了下，轻轻道：“我不是要今天和明天，我要永远。” 永远这两个字，对徐烺来说，实在是太长太重了。他没说什么，自己思索了半天，总算微微变了脸色，“你不会是想对骊姬做些什么吧？你清醒点，她可是梦河的神魔，抽走你的灵力就能让你永远退回蛇身，我下半辈子就只能操蛇了。” 李衔环刚喝进嘴里的茶呛了出来，“徐烺！”
第109章 【一〇九】 从床上起来，李衔环才感到下身隐秘处难以启齿的疼痛。他不太好意思提，只好拉拉徐烺的衣肘，“走去吧。” 徐烺没说什么，路上，李衔环散了点灵力出去，省得被骊姬发现自己这么快就好了。神魔殿的金阶向天际延伸，比梓山上的还多了十一级，徐烺拉着李衔环放缓脚步、慢慢走，有一晃里叫李衔环以为顺着这条路上去便是旧日，是养育他们的梓山。 可惜事与愿违，上面等着的是更华丽威仪的神魔之殿、一个回不去的骊姬。 骊姬仍是老样子，笑容亲切，眼里有些凉凉的深意。矮几前面不远处只放了一张软垫，徐烺随手推到李衔环那边，自己席地而坐。仿佛上次来也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骊姬随口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徐烺也状似信口答着，你来我往暗潮汹涌。李衔环只顾得上下身火辣辣的疼，把重量尽可能放在自己腰上。他暗自看天色，计算还要多久才能回去。 “衔环，听沧粟说，你有身孕了？”谁料，骊姬蓦地把话引到了自己身上。这种事怎么能是“听沧粟说”的呢？徐烺脸上登时风云变化，李衔环今天第二次险些呛到，干咳了两声没头没脑道：“不好意思娘娘。” “没什么，”骊姬摆手，“天大的喜事。”她瞥了眼李衔环肚子，说道：“好好养养，明年这个时候，来的就是一家三口了。” 徐烺神色复杂，李衔环实在窘迫，干笑了几声。骊姬话锋一转，又说：“既然他不方便，便留在府邸吧。徐烺，你单独去查事。” 两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指万窟山一事。徐烺略微蹙眉，有些不悦。实际不赶巧，骊姬话里话外都听着有些胁迫的意思。偏生李衔环跪坐久了，下身不舒服，也直犯恶心，他犹豫了下，开口说：“娘娘，我身体不舒服——” 骊姬静静地打量了她片刻，抬手道：“回去吧。” 李衔环如释重负，两人告辞。徐烺先把人送回了府邸，自己又出去了，也没告诉李衔环去干嘛。他自己在屋里磨磨蹭蹭地转悠了几圈试图缓解不适，走到窗口时吓了一跳，没发现框上盘踞着只苍鹰，正歪头看向屋内。 “吓我一跳，”李衔环抚了抚胸口，“你怎么来了，小心叫他瞧见。” “又不是捉奸，有什么好小心的。”沧粟一开口便没有好话。李衔环瞪他一眼，懒得理他。苍鹰落在屋里桌上，又说：“你怎么就怀了，还能有这种事吗？” “我怎么知道。”李衔环无奈，“我真担心生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怪吓人的，”沧粟嘟囔了一句，“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吧。” 说罢，苍鹰飞出去走了。李衔环愣愣地想了会儿，没明白他特意飞来做什么。 下午，徐烺回来了。进门带进来一身寒意，李衔环凑过去，搓热手捂在他脸颊上，随口说：“冷不冷。” “哎，身上寒，别过来。”徐烺正说着，自己便要往后退，“冷得紧——” 他心猛地跳了下，或许是太快太烈，恍惚间几乎只感到了绞痛。 这一刻发生过吗？ 徐烺努力追着一闪而过的心悸试着回忆，李衔环像是察觉了他心中所想，不顾凉丝丝的寒气抱住了他腰，轻声细语道：“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好。”
第110章 【一一〇】 好梦一场，天地苍茫。 天气冷，小丫头粘着她的娘娘去了，傍生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睡得晕晕乎乎。眼下盖的被子太厚，有些闷得慌。他翻了个身子，把口鼻露出来，正迷糊着听见身后有动静，徐烺不知何时回来了。 傍生眯缝着眼睛把被子掀开，含糊道：“杵那儿干嘛呢……” 安静了会儿，徐烺蹬掉鞋子爬上来，一点点干冷的寒气。他从背后搂住他，平缓的呼吸声很快便令傍生再度昏昏欲睡。他抓住了徐烺的手，忽然听见他低声道：“我想和你睡觉。” 方才似是做了个沉甸甸的梦，傍生困得睁不开眼睛，徐烺那手钻进衣服里，在他身上游走。他喃喃道：“别闹，睡觉就睡觉，你摸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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