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蓬莱仙阁凌风仙君传音!” 剑修弟子怀揣着一幅卷轴焦急御剑而来,他一落地,怀中卷轴便腾空而出,画中景象印在空中,有人辨认出那是东海蓬莱仙阁。 画中孙凌风面色严肃,声带灵力,传遍罗浮山:“云顶仙宫夜见城,身陨。”
第一百零一章 只听一声巨响, 一株参天大树倒塌,叶长岐望了一眼,因为地动地面泥土松软, 树木根脉受损,原本便已经摇摇欲坠, 此时终于应声倒地。 他扫过众人面色。 路和风面沉如水, 捏紧剑柄不知在想什么。吴栖山似乎也察觉到风雨压城,神色凝重。当他望向冷开枢时,唯有剑尊目光平静,好似早有所料, 甚至转过头来安抚地看了他一眼, 用口型同他说。 为师在, 别担心。 叶长岐心中的沉闷感便被一扫而空,微微点头, 告诉对方, 无妨,转而接下卷轴, 见上面寥寥数语。 “上面写了什么?”路和风问。 “云顶仙宫原本打算六月举行海祭,可夜见城身体欠佳,海祭延迟。原本已是举办不成,可夜见城神陨, 主持海祭的人,成了……”他合上卷轴, 告诉众人答案,“许无涯。” 话音刚落,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众人在漫长的上下颠簸中屈身躲避。 等地动结束, 叶长岐便将木凤凰化作的梧桐树山头取出来,庞大的枯木出现在诸位剑修眼前,众人一时惊诧,面面厮觑,对叶长岐的举动十分不解。 与此同时,林间枝叶摇晃,一只浑身青羽的毕方鸟停在枝头,毕方飞身落地,化作一位身形修长挺拔的妖修,且只有一只手臂。他肤色很白,一双赤红色的瞳孔极其引人注目,此时有些疑惑地扫过四周,却不见自己追随的神鸟凤凰。 好在毕方认得剑尊,他略一点头:“剑尊,我妖族祥瑞在何处?” 许是分辨出他的声音,吴栖山化作的梧桐木发出吱呀的响声,枝干挥舞,显出凤凰的身形,毕方原本淡定的脸上顿时失了血色,转瞬又怒意十足,他快步走到梧桐木边上,向凤凰行了礼,猛地抬起头,声音颤抖:“哪里来的梧桐木!哪里来的梧桐木,我们不是将梧桐全部移走了吗!” 他转过身,从怀中掏出一只方壶:“开枢星君!你将凤凰带到九州,如今他成了这副模样!你罗浮山宗必定要给我妖族一个解释!” 话音落下,他已经将手中的万鸦壶揭开,一时间,壶中连通妖族,数千只火鸦从壶中掠出,火鸦口中吐火,翅上生烟,如同黑云压在罗浮山顶! 在场剑修当即拔剑出鞘,明晃晃的长剑指着火鸦,只待剑尊一声令下,必定倾巢而出! “且慢。” 冷开枢止住众人,叶长岐也率先收了剑,剑尊缓步上前,毕方死死地盯着他。 “冷开枢!我族凤凰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微微侧身,所有人都瞧见了木凤凰,若要说以往的金红色凤凰绚丽耀眼,那如今的木凤凰当真是锈烂脆弱,似乎一拳便能将其拦腰砸断。 “你还要狡辩什么!过去你来妖族我便知晓你不安好心,事实胜于雄辩,九州剑尊,果真是人面兽心,甚至比不过我族未开化的妖兽!” 四周剑修顿时义愤填膺:“你个鸟人!在我罗浮山血口喷人!” “滚回你妖族!”…… 眼见局势恶化,叶长岐深呼一口气,握紧拳头,捏着将倾剑,走到剑尊身边:“这位修士,你只是眼见如此,为何不听一听凤凰发言?” 毕方哼了一声,一甩袖,面朝凤凰,还未开口,他又发现树后躲着的吴桐,见他手抓着木凤凰的枝干,怒意十足,就要去抓他:“你靠近凤凰做什么!” “毕方。”吴栖山的一条枝干挡在毕方面前,沉声道,“退下。” …… “所以,你是因为那个名叫燕似虞的魔修落入的大孤山秘境?” 毕方脸上风云变幻,没有初时那般凶神恶煞,他扫了一眼罗浮山宗众人,好歹没那么生气,只得将火鸦召回万鸦壶中。 “此事,我会如实禀告族内群妖。” 他见吴栖山化作梧桐木,难以移动,心中苦涩,赤红的瞳孔中带着泪水,恭敬地说:“凤凰,您受苦了。” 毕方抬起头来,正想离开,却见罗浮山因地动草木倒伏,天池倾覆,略有不满,于是主动说:“九州生了剧烈地动,将您待的地方变成了这副模样,我这便叫群妖过来恢复原貌。” 吴栖山望向开枢星君,待剑尊点头应下,便回答毕方:“劳烦。” 毕方便化成独脚鸟鹤的原型,飞上青天,在空中发出类似“毕方”的鸣叫声。 大地震颤。 罗浮山中无数棵高大的树木转眼间化作人形;百鸟从千里之外衔枝而来;云湖天池中沸腾,池中鳞鱼跃出水面,旋龟驮着卵石游走,四角的象白鹿登岸。 他们在临水的一处干爽土地,快速堆砌出一方供木凤凰栽种的地台,叶长岐将削下来的山头用阵法移到地台上,旋龟便将卵石覆在周围,象白鹿喷出甘泉浇淋木凤凰,几位树妖轮流守候。 好歹是将罗浮山弄出了供吴栖山休养生息的地方。 而毕方则满脸愁容地回了妖族。 安定了吴栖山与吴桐,叶长岐便提议先去云顶仙宫。 路和风抱着剑:“大师兄,不去朱仙镇了吗?” 叶长岐摇头:“夜见城宗主神陨,我更担忧无涯。我记得他曾说要和凌风仙君去拜访夜见城,师弟的移山填海阵修炼得如何了,现在可以直接抵达云顶仙宫吗?” 提起移山填海阵,路和风心有余悸,他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双臂放下来,有些无措:“我……的阵法还未熟练,不如大师兄你和师尊先去,我会尽早赶过来。” 叶长岐知晓他是因为失手将人丢到过去,仍旧心中发怵,不好再说什么,只揉了一把他的发顶,同冷开枢商议开阵去云顶仙宫。 期间他望见神色复杂的路和风,和冷开枢确认过后,招呼路和风:“师弟,不如你去雍州朱仙镇一趟,我总觉得凌风仙君此时递来消息有些古怪。” 路和风点点头:“师尊,大师兄,你们路上小心。” “师弟,你也是,你一人我总归不放心。”叶长岐便叮嘱他,“若是遇到棘手之事,你可小心思量,不要冲动。只是去朱仙镇看一眼,若有变故,便用我给你的那把灵剑告诉我们。” 路和风想起袖里乾坤中的那把灵气化作的花剑,郑重点头,随即朝着众人抱拳辞别,乘上流光疾速朝着雍州方向而去。 …… 徐州云顶城。 河中飘着无数雪白的河灯,灯中点着凄清的烛火。往日歌舞升平的云顶河边分外寂静,唯有浪涛声阵阵,这时,隐隐有哭声从远方飘来。 一艘画舫停在湖心岛外,岛上大批森竹倒伏,纵横如网,被削掉的竹海上风声似啸。一个披麻戴孝的修士立在凉亭外,亭中放置着一口玉石棺材。 “许无涯!” 孙凌风换了一身素色衣裙,前来唤他,许无涯抬起头,那张俊美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疲倦的笑,只是双目通红,叫人看了着实心疼:“仙君。您来了。” 他背负着那盏涎玉风雷琴,体量庞大的琴盏衬托得许无涯整个人挺拔瘦削,孙凌风一眼便看出他因夜见城的事已经瘦削脱骨。 虽然许无涯与夜见城相认不过一月,可这一月却足够一位修士变了模样。 许无涯问:“接棺的人来了吗?” 孙凌风点头,目光移向凉亭中的棺材,虽然一直知晓夜见城相思成疾,郁郁寡欢,可她实在难以想象,前月还在听传音的人,如今已躺在玉石棺中。 “好端端……怎么突然就……” 夜见城为情所伤,恐怕早早随许莺娘而去才是夜见城最期望的结局。 许无涯垂下头:“他患了病,优钵华罗也治不好,在我来之时,他已经自己断了药,”他的声音很低,夹杂在竹海沙沙的风声中,似真似幻,“再加上一直将自己的灵力用来供养优钵华罗……” 夜见城,好似就为了靠近他的爱人,终于不再留恋世间,潇洒而去。 孙凌风道:“但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以为有你在,他会 再坚持一阵……” “他是说过我来了,所以会坚持着陪我一阵,可……病来如山倒。” 病来如山倒。 九州修士这辈子都在求仙问道,可求到最后,敌不过求情而亡的人的决心,敌不过生老病死,敌不过天人相隔的绝望。 许无涯没有进入凉亭,只是站在亭外凭吊,他闭了闭眼,似乎在听竹海的啸声:“仙君,地动将她的墓地毁了,我想将他俩合葬。” 那么大一片花海,在夜见城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化为白烟。许无涯甚至没来得及用灵力接替养那些娇弱的优钵华罗。 孙凌风实在无法见好友尸首,掩住面长长地深呼了一口:“好。” 接棺的人有序而来,他们将玉石棺移到马车上,最后运到画舫上。按照云顶仙宫历来宫规,这口玉石棺将会被画舫运到徐州东海边,举行了海葬后,再继续举办延迟的海祭。 但夜见城既然已经神陨,海祭便换人主持,孙凌风原本想支持许无涯主持海祭,许无涯摇了摇头:“我不愿搅和进云顶仙宫的私事……” 孙凌风不平:“那可是你父亲一手打理起来的宗门,如何算是别宗之事!”她一锤定音,“我以蓬莱仙阁阁主的名义担保,蓬莱仙阁全体上下必定推举你为云顶仙宫代理宗主,夜见城的海葬必须由你主持,六月延迟的海祭,也必须由你掌管!” 许无涯露出多日以来唯一的一个笑容,淡淡的,却足以叫人心神摇动:“多谢仙君鼎力相助。感激之情,无涯无以言表,唯有铭记于心。啊对了,这是家父离世前,托我转交给仙君的。” 他取出那株孙凌风送与他的优钵华罗,在交接时,一封信笺从许无涯的袖里乾坤中飘落出来。 孙凌风捡拾起来,却闻到一股雅致的香气,信笺已经拆封,上面留有夜见城的字迹,她心中疑惑,询问许无涯:“我能打开看看吗?” 许无涯点头。 孙凌风取出薄薄的信纸,见上面写着长而密的字迹,有斑斑的血迹遗落在书信纸页上,想来写信之人,已经是病入膏肓。
第一百零二章 吾妻阿莺, 携春入梦。 昨日见遣兴,玉树临风,满心欢喜。闻其名唤无涯, 生也无涯信有涯,剑尊惜弟子才德, 待兴如己出, 吾心甚慰。且兴携仙草,聊赠春意,拜于阿莺前,情谊不改。千言万语, 欲说还休, 遂作此信, 遥寄相思。 … 自云城一别,煌月入冥, 鸟弄桐花, 牵丝回魂,恍如隔世。形骸假、像容真, 身不由己、魂不守舍,登楼观星,戚骇世事,几欲撒手而去, 唯有友言:听风者,握世为友。世难以为友, 唯妻历历在目。遂恸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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