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随着栈道步入另一个洞窟,风声渐小。这里的壁画被佛像石窟取代。洞内土炕、灶炕、烟道、壁龛、台灯等设施一应俱全,花砖铺地,莲花柱石数千块。一个舞动的塑像精巧逼真、造诣高深。 路和风绕着雕像走了一圈道:“舞修?” 叶长岐道:“是位凡人。看上去是位舞姬。”他又仔细端详雕像了一番,“呃?虽然有些冒犯,可师尊,这位舞姬的相貌同司空朔星官好像……” 冷开枢离他近了一些,燕似虞便往边上靠了点,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转过身去研究壁画。 冷开枢道:“是他。” 路和风在此时说:“大师兄,这壁画上有一只鸟。”
第七十三章 叶长岐走过去, 手中亮起阵法,照亮了壁画。 壁画大约有两位成年男性那般高,头顶面目丑陋的“三世佛”, 口衔一面巨大圆盘边沿,双臂环圆盘, 圆盘共有三层, 中间最宽的一层分别画有天、人、修罗、地狱、野兽、恶鬼,名为“六趣轮”。 叶长岐道:“六道轮回图,此六道中,前三道为善道, 后三道为恶道。” 他的视线移向人道, 人道图上有一只通体鲜亮、赤红的神鸟, 在人间高中盘旋,引得无数凡人朝拜, 而修罗道有一位舞女踏着火焰起舞, 舞姿与之前他们遇到的雕塑姿态一模一样。 “确实很像栖山师弟所化的凤凰。”叶长岐琢磨道,“不过, 我还有些疑惑,这些壁画与雕塑是谁绘制的?” 冷开枢道:“罗桥生。” 罗桥生的一枝春是顶名器,能让图中万物如同活物呼吸,这三字似乎是一把钥匙, 解开了壁画的封印。 洞窟内油灯猛地一窜,投下如同魍魉般的灯影, 一道空灵深远的声音传来。壁画上绚烂的颜色褪去,只保留下红底金纹, 交错繁复的线条如同焰火在燃烧。 三世佛三只大眼圆睁,凶狠的目光刺到叶长岐身上, 六趣轮从内层的圆盘开始缓慢转动,当中的白鸽飞翔、毒蛇扭动、野猪撒欢,第二层圆盘向着第一层相反的反向转动,云彩飘逸、山峦层叠、河流奔腾,人道中红色巨鸟鼓动羽翼,飞出人道画面。 它掠过流火四坠,宛如地狱般的恶道,逐渐脱离六趣轮,在这里,神鸟遇到彩经翩翩、红日当空,只听一声嘹亮的鸣叫,神鸟从壁画中探出头颅,壁画表面的沙土簌簌落下,神鸟一振羽翼,从壁画上一跃而起! 画上死物竟然变为了实物!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确实只有器修大能罗桥生。 叶长岐不确定地问了一声:“栖山师弟?” 神鸟在洞窟中盘旋了一圈,毫不停留穿过洞窟,朝着室外的沙尘暴飞去,转眼便消失在黄沙当中,当几人追过来时,突然听见一声响彻天地的鸣叫从沙尘暴中传来! 紧接着,滚滚黄沙如同激浪迎头撞上高崖层层退去,神鸟停悬在空中,周身散发着五彩的光芒,原本金色笔墨绘制而成的身体块块剥落,露出里面光彩照人的羽翼。 “不是吴栖山,”冷开枢道,“五彩纹的神鸟,或许是鸾鸟。” 鸾鸟在沙尘暴散去后,便直冲云霄,消失在天地之间。 燕似虞与叶长岐锁在一起,被迫跟着他们追鸾鸟,一听冷开枢说话,就忍不住将头拧向另一边,他看了一眼路和风,不耐烦地扯了一把锁链,等叶长岐看过来时,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叶长岐解了阵法。 “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燕似虞道,“你们在这纯属浪费时间。” “大师兄,别听他胡说八道。”路和风道。 “无妨,我自有定夺。”叶长岐道,“燕似虞,你有什么建议?” 燕似虞眯起眼:“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追那只鸟,而是把刚刚六道轮回图上的舞女抓起来审问,”他偏了偏头,“一个舞女,被人刻成雕像,搞成壁画,你不好奇,她有什么特别吗。” 叶长岐没再听下去,燕似虞好心告诉他线索,无非是有新的要求,他直接听了线索就跑,燕似虞就算有要求也说不出来。叶长岐将他单独关在阵法中,燕似虞的声音从几人耳边消失。 路和风松了一口气:“大师兄,接下来怎么办?” 叶长岐笑了笑:“当然是听某人的建议,去问舞女了。师尊,觉得呢?” 冷开枢道:“本座也有事询问她。” 几人回到六道轮回图附近,却见壁画上的舞女已经不见踪影,银铃声声,原本的舞女雕塑好似真的女子一般婀娜起舞。 她一动起来,神态更像司空朔了。 叶长岐心道,自己也算见过星官女装了,却还要装作神色无改,同对方行礼道:“姑娘,请问有没有见过凤凰?” 舞女朱唇粉面,就那么立在褐黄洞窟中,好似玉树琼花,她道:“我死得早,没见过凤凰,就连刚刚那只鸾鸟也是第一次见。” 叶长岐默然:“抱歉,我知有些不礼貌,可姑娘,还记得自己是何年月去世的?生前可认识罗桥生?” 那舞女先是痴痴地摇了摇头,听见罗桥生三字时双目微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记不得自己何时死的了,可我记得你说的罗桥生。”她顿了顿,似在思索,手 臂徐徐抬起,指向大漠的方向:“他去乌兰国了,然后……再也没回来了。” “居士去乌兰国做什么?” “好像……哦我想起来了,他去找一个人。” “找谁?” 舞女闷闷不乐:“大约是找一个将军。” 找不到吴栖山,却把罗桥生牵扯进来,叶长岐只觉发愁,望向冷开枢:“师尊,你方才想问她什么?” 冷开枢道:“罗桥生的一枝春是顶名器,能让图中万物如同活物,本座原本以为她会留有生前记忆,想问她在壁画上待了多久,可她既然忘记了自己何时去世的,想必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到壁画上来的。” 叶长岐思考片刻:“我有个想法,既然居士去了乌兰国,我们不如去乌兰国一趟。” 大漠中已近傍晚,几人御剑朝着舞女指的方向飞行,落日将沙风烤炙得滚烫,扑打在面颊上时如同刀割,冷开枢给每人开了一个避风阵法。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黄褐色的沙海忽然样貌一改,蜿蜒的沙丘呈现出诡谲的红色,沙风在沙地上吹出如同丝绸般轻盈的痕迹,脚下的沙海变得细腻白皙,一道紫色的光闪烁在沙海中。 在单调的黄沙中,这片绚丽的彩沙如同奇迹之地。 冷开枢道:“大孤山秘境中有一条河流,是大荒巴楚河的源头。《大荒注经》记载:碧水无波,如凌空御舟。近看其色,浪晓浮青,着轻岚出岫。水下藻树蓊然,若云瀑流泻,漫然往之。” “巴楚河底有无数彩色卵石,与天宫院的五色石一样,皆是灵石。巴楚河每年均有几月干涸,河底卵石便会被沙风碾碎,吹到沙海中来,形成独一无二的彩色沙漠。等过了巴楚河,就是乌兰国。” 远方出现了一条清澈的河,说是河,可河面却丝毫看不见波纹,并且河面生长着一株株 淡粉色的花,浓郁的香气随着沙风涌入鼻腔。 等剑飞至湖面上方,长剑就如同失去依托的枝叶骤然飘落,一眨眼的功夫,路和风竟然失足掉了下去!
第七十四章 路和风笔直往下坠去, 在他脚下,巴楚河形成一个涡旋,打破了水面的平静, 河面漂浮的粉花随波逐流,争相竞放。 叶长岐与冷开枢已经撤了剑, 因为捎带着燕似虞, 冷开枢比他先够到路和风。冷开枢拎着流光剑的剑鞘一端,路和风拉着另一端,几人退回巴楚河边。 失足掉下流光剑,路和风比在场所有人还要意外, 御剑飞行是剑修持剑后的第一课, 路和风自小剑不离身, 对于自己的佩剑了如指掌,谁都可以掉下剑, 也不该是他。 路和风道:“我只感觉意识游离了一瞬, 后来,我就掉下来了。”他顿了一下, 用探究的目光扫向清澈见底的河水中,却见刚刚的涡旋已经消失,河面的花长长的茎干一直延伸至河底。 叶长岐单膝跪在河边,打捞起一朵淡粉色的花, 两指捻着花茎打了个转,道:“巴楚飞琼, 据说巴楚河上随波逐流的琼花每到特定的时节,便会从茎干上脱落, 乘风而起,散落进大漠各处。” 路和风道:“大师兄,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叶长岐站起身,顺手将琼花递给冷开枢,对方顺理成章地接下,神态自若。 燕似虞在一边目睹了全程,嘴角一撇,脸色转瞬阴沉,瞳孔又深又黑,流露出一丝恶意,要不是他现在无法说话,必定让在场几人都不好过。 叶长岐两指并拢,一道剑意如微风掠过,轻轻分拨开河面的琼花,露出底下沉淀的巨石。 似乎是个石雕的头颅,正面被埋在青藻丛中。 既然无法从河上御剑而过,只能换种办法,叶长岐并未询问冷开枢,而是取了将倾剑,拔剑出鞘,用剑尖轻轻戳了一下琼花,娇贵柔软的琼花在水中轻轻晃动,泛起涟漪。 “飞琼,”叶长岐眸中一亮,“剑虽然不能掠过巴楚河,琼花却能浮在巴楚河上,我们踏花过去即可。” 身后的沙丘响起一阵响声,温热的风掠过几人的衣袍,吹向河中无数琼花,转瞬间,万千琼花如同流星飘在巴楚河上。 几人运转灵力,踏着琼花渡过巴楚河。等落到对岸,琼花又在灵力的依托下落回巴楚河面。 走了一阵,叶长岐道:“和风,怎么不取些巴楚河净水洗剑?” 路和风认真考虑了一下:“我取了星官陵的冰夷河水,洗剑的水暂时够用,大师兄,你需要净水吗?我还可以取一些。” 叶长岐道:“我逗你的。” 开枢星君已经停下了步伐,就站在沙丘顶端。 叶长岐拖着燕似虞走过去,三人在沙地上留下了一串足印。他们来到沙丘最高处,见沙丘正对的地方,正是乌兰国。 不过,情况不容乐观。 乌兰国中均是平矮的沙土楼房,高低错落、连绵起伏,紧密地覆盖在沙漠上。在乌兰国与沙漠相接的地方,矗立着一座高耸的石雕。石雕手持长枪,英姿飒爽,在大漠长期的风吹日晒下,表面一层已经风化剥落。 路和风严肃道:“大师兄,这个国,看上去像是灭国了。” 站在沙丘上眺望乌兰国,叶长岐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人,不光是修士,就连活物的气息都不曾感受到。 “栖山师兄肯定不会留在这种地方。” 不光路和风这样想,叶长岐也点了点头,道:“去看一眼,万一有栖山师弟的线索也行。” 他们直径来到乌兰国外的雕像下,路和风用剑鞘敲了敲石雕,石块与沙砾成堆滑落,路和风退了半步,仰头,却发现石雕没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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