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开枢出招难得停滞。 等收拾了敌人,他将剑骨放在 地上:“同谁学的?” 剑骨装傻:“师尊好帅。” 冷开枢面不改色:“以后自己走。” 剑骨连忙抱住他,怕失去了最佳观战席位:“师尊,弟子错啦!弟子说就是了!是听人间的姐姐说的,她就是这样夸师尊的!师尊不喜欢吗?弟子改行吗,师尊别生气啦好不好,谢谢师尊。” 冷开枢捏他的脸,点评道:“油嘴滑舌。” 后来,冷开枢因为抱剑骨的姿势被孙凌风数落,罗桥生笑得眼角带泪,冷开枢终于换了一种抱法,让剑骨坐在自己臂弯上,面朝自己。 剑骨这次不用费力仰头也能瞧见他的脸,还能拽住他的长发,对新姿势十分满意,于是夜晚也不肯从冷开枢怀里下来,只扯着他长发说了数百个“谢谢师尊”,实在不行,就直接喊冷开枢的名字,总归是谈条件,赖在他怀里不肯离开。 后来,剑骨有些没精神。 就连被冷开枢抱在怀里也显得神色恹恹,只能趴在冷开枢怀里,拽着他的头发,小声说:“师尊,我好疼啊。”又或者是,“冷开枢,我要是死了,你可别难过啊。” 冷开枢不懂他小小年纪就把生死挂在嘴边,只是沉默地抱着他,持剑的手第一次落到了剑骨的发顶,他想起当年剑骨将自己的灵力给他,也学着将灵力送给剑骨。 剑骨蹭了蹭他的脖颈,舒服了许多,眯起眼,笑着说:“谢谢师尊。” 冷开枢觉得,剑骨笑起来比哭好。 剑骨第一次离开他时,冷开枢有些不适应。他习惯了有个笑着说谢谢师尊的人跟着自己,于是一路上了钟山剑宗。 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天地归元阵,还在吸收他掌中的将倾剑,而剑骨的哭声吵得他心烦。 他望见剑骨,对方眼角挂着泪,手里还有一丝血迹,可怜巴巴地喊他:“师尊,弟子在这里。师尊,谢谢师尊来救我。” 他将剑骨从天地归元阵中抱出来,把灵力渡给对方,难得开口:“不必谢。不光今日,从今以后,你也不必对我说谢谢。” 剑骨不明白:“为什么呀,师尊?” 冷开枢道:“因为你是我的弟子,师尊护着弟子,天经地义。” 剑骨眨巴了一下哭得红肿的眼睛:“不一样呀,师尊。你护着我,可我想感谢你,也是发自内心的。” “你这样想?” 剑骨郑重点头:“喜欢师尊,想要谢谢师尊,护着师尊,也天经地义。” 冷开枢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心道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还要护着他:“油腔滑调。你只凭嘴就能护着我?” 剑骨不是第一次被他说油嘴滑舌,这次居然愣住了,干巴巴地嗯了一声,隔了许久,才问:“师尊,你能教我练剑吗?”他问完后,更加严肃,拽着冷开枢的将倾剑剑鞘:“冷开枢,教我练剑,谢谢你,我要保护你。” 冷开枢无言以对,却还是削了一段树枝教他练剑。 剑骨到底是剑骨,他在教剑骨剑法时,也察觉到剑骨对于剑意的领悟远超常人。于是从剑法的学习,扩展到凡间君子六艺。 冷开枢在九州除魔卫道多年,剑尊声名远扬,他结识了许多大能修士,每结识一位大能,便将剑骨送去学习,道法、佛法等等,等到学有小成,冷开枢才会去接他回宗。 剑骨及冠那日,他告诉剑骨早已拟好的名字。 剑骨终于不再仅仅是剑骨,而是饮风明君叶长岐。 冷开枢既然收他为徒,自当重新推演他的未来,这一次,他竟然发现叶长岐命定的未来竟然有所变化——是因为他插手了因果,收剑骨为徒,于是改变了剑骨的结局。 不光是剑骨,冷开枢发现叶长岐身边的人的结局全然一改,过去曾是全部陨落,而如今竟然有一线生机。 就是这一线,叫冷开枢心境变化。 他第一次察觉到,原来未来并不是一成不变。 竟然有了变化,他对于剑骨的要求更加严厉,俨然一副不近人情的严师模样,可越是保持距离,叶长岐便会主动靠近他,变着法讨他欢心。 “叶长岐,本座收你为徒,并不是叫你做这些讨人欢心的把戏。” 他望见弟子失落的目光,暗自思考自己言辞是否太过严厉,却见叶长岐很快放下送他的礼物,起身离开瞻九重,专心投入练剑。 冷开枢从案桌上取来叶长岐准备送他的礼物。 一盒糖人,他记得叶长岐喜欢这种甜腻的吃食,小孩子通常都会喜欢,但作为严师,从没听过有哪位师尊会喜欢这种吃食,他不能收,只能等着叶长岐练剑回来自己吃完那盒糖人。 后来,叶长岐从罗浮山领回来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名为良云生。 冷开枢知道剑骨身边所有人的结局——无人存活,所以他拒绝了收徒,因果这种东西,只要是缠上一丝一毫,便会为之付出果。 可叶长岐跪在瞻九重外,瞻九重内灯火通明,他对着门窗,再一次尝试推演未来。 日出群山,星辰渐落,他松了口。 冷开枢也察觉到自己对于首徒的态度有所变化。 只是微不足道的纵容。 叶长岐这些年总在各个宗门行走学习,冷开枢与他相处的时间大幅度减少,每当叶长岐返回罗浮山,总是会以自己居所无人打理住在瞻九重中。 叶长岐的房间总是灯火通明,他不用神识都能猜到对方在做什么——叶长岐总喜欢抱着那把饮风剑坐在正对云湖天池的窗门前,一坐便是一宿。 冷开枢听他坐了一宿。 一墙之隔,却好似隔着鸿沟。 他察觉到叶长岐有话想同他说,可当他的目光落到对方身上时,叶长岐便露出了风轻云淡的笑容。 不可否认,饮风明君生了一副好容颜。 伏犀明眸,挺鼻如峰,唇红齿白,若是他在意某人,总会哄得人欢心。 冷开枢常常见到罗浮山宗有众多弟子围簇着他,有人将拉着他的手腕,搭着他的肩背,叶长岐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待弟子们温和有礼。 冷开枢却想起他曾趴在自己怀里,笑盈盈地说:“谢谢师尊。” 如今都是旁人答谢饮风明君。 诚然,他将叶长岐教授得很好。 可冷开枢也会茫然地望着将倾剑,想着,他的剑法或许出了问题。 他觉得自己心中酸涩,原本充盈的灵力,眼下在经脉中堵塞,他握着掌中剑,想起的不是剑招,而是首徒叶长岐。 叶长岐的笑容如在眼前。 他的声音,他的眼眸,他的脸庞。 越不去想时。 眼前的一切便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地放大。 冷开枢看见了首徒的眼眸,凝聚着笑意,倒映着自己,他的睫羽浓密。视线缓慢下落,他瞧见首徒挺直的鼻梁,若是受了伤,鼻尖总是泛着淡薄的红。 再往下,是叫冷开枢彻夜难眠的双唇。 他一面古怪地思索,身为师尊,会去观察自己的弟子的嘴唇吗? 一面又克制不住自己,在识海中怔怔地看着首徒的薄唇一开一合,轻轻唤他。 师尊。 唇珠带着淡淡的粉,他曾望见叶长岐饮下一杯花茶,花瓣粘在唇皮上,嫣红的舌尖一卷,将花瓣含在舌尖,随后喉结滚动。花瓣便顺着茶水滑落。 冷开枢眸光沉沉。 捏着白玉杯,思索着,那瓣花是什么滋味,是甜? 或者是微微的苦涩? 又或者是毫无滋味。 只是胡乱猜想,得不了结果。就连推演,也无法获得答案。 他站在瞻九重的花海下,摘了一株花,用洗剑用的净水顺着花枝细细浇淋,最后拈了一朵洗净的花,纳入口中。 细细品味。 舌尖弥漫开酸涩之意。 他想着,不该是这般滋味,不然叶长岐也不会露出满足的神情。 那该是什么味道? 他拎着花枝,推开瞻九重的房门,察觉到首徒今日早早睡下,或许是近来功课劳累。 他推开房门,走进去。 叶长岐安然沉睡,月色镀到他白玉般的脸庞上,冷开枢提着花枝,目光落到他微张的唇上。 他听见叶长岐在梦中呢喃。 冷开枢弯下身,听到他缱绻的一声。 师尊。 花瓣被他弄到掌心,冷开枢伸出手,将花瓣洒在首徒的面容上,有一朵花瓣落到首徒的唇边,看上去像是被他含在唇缝间,冷开枢鬼使神差俯下身,亲吻那些花。 在月色中,他荒唐地想,原来,竟是甜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折剑 只是浅尝辄止的一吻, 他幡然醒悟,面上风云变幻,不可置信自己竟然吻了首徒。他从叶长岐的面上拾走花瓣, 隔着薄薄的手套触碰到弟子的面颊。 是温热的,冷开枢僵在原地。 剑骨竟然不同于掌中将倾剑, 是带着温度的。冷开枢感到诧异, 过去他将幼小的剑骨抱在怀中,却从未留意过对方的温度,他迟疑着,取下了观星 手套, 轻轻地触碰了叶长岐的面颊。 指腹滑过白玉似的脸庞, 绕到唇角。他举棋不定, 视线却紧紧锁定在叶长岐的唇瓣上,脑海中天人交战, 最后如愿落到了他的唇皮上。 他想起叶长岐叼着那瓣白玉兰花, 花瓣细腻冷白,而叶长岐的薄唇因为紧抿而浮出嫣红, 他的弟子向来会说些甜言蜜语,叼花而笑时同样风流而不自知。 冷开枢因为走神,将对方的唇按出了一抹红晕,他收回了手, 负在身后,竟然耳垂泛红。 “凌风仙君, 本座近日觉得体内灵力阻塞,持剑不稳, 想请仙君解惑。” 孙凌风听他说完心中困惑,颇为无语:“哪是走火入魔, 开枢星君,你是红鸾星动。” 冷开枢认识她说的红鸾星官,闻言抬起头观察白日星象,半晌才神色认真地回答她。 “仙君,红鸾星未曾移位。” 从凌风仙君处得不到解惑,冷开枢只得专注掌中剑,就连往日陪首徒练剑都省去,直到徐州风行九部召开。 冷开枢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尤其是叶长岐同他对视时,他耳畔似有钟鼎之声。 原来风行九部上的仙乐叩开的是他心中禁闭的大门,当他看见叶长岐时,那乐声便如鸣泉飞溅、玲琅如玉。 若是首徒的目光移到旁的人和物身上,那乐声便是沉闷的鼓声,一声一声,敲得他脊背紧绷,又或者是哀乏的靡靡之音,叫他神思紊乱,坐立难安。 这种靡靡之音在叶长岐遇到天生道骨时骤然停歇。 冷开枢知晓两人的关系。不仅仅是两者之间只能活一个,而是他推演过其中一种未来结局。 在这个未来里,他没有离开天宫院,剑骨与道骨都在九州流浪。剑骨少年之时拜入了一个不错的宗门,道骨仍然去了箫家挡灾。燕行雪死后,燕似虞同样遇到了临怀远,被临怀远以复活燕行雪为由骗他为自己网罗名器,最后燕似虞得知被骗,发疯拆了归墟,黔被放出来,燕似虞没有为了九州献祭自己,是剑骨献祭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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