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部电影的导演都是叶翁,他也是此次裴乌的控诉对象。争议事件也许会影响《燕雀》今后的票房走势。乔止逸作为两部曲的男二号,在剧组去世,令人惋惜,我台也将持续跟进,为观众朋友带来第一时间的资讯。” 视频播放结束后,房间内顿时陷入瘆人的沉寂。 直到庄弗槿轻笑一声,拿过手边的盲文纸,翻到“代办事项”那页,在“沈怀珵回国”一行字后用笔画了一道勾。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不会不回来的。”他平静地自言自语,但手指用力按断了签字笔,咔嗒一声,残余的一截笔杆掉落在地。 秘书敲门进来同他确认下午的行程安排。 庄弗槿说:“都取消,找足够的人跟我去机场。” “您要接人吗?” 庄弗槿绷紧唇角,冷淡道:“照做就是。” 秘书手里捧着打印好的行程清单进退两难。 庄总乖戾,不喜欢手下多嘴,这点秘书都知道。 但今天情况特殊…… 秘书心一横,又接着说道:“别的事项都可以推后,但老爷子给您安排了晚宴……” 庄弗槿穿上西装外套,正欲去机场逮人,闻言停了一停,表情更冷了几分,道:“说具体。” 秘书看到老板低气压的样子就害怕,定了定心,强撑着嗓音没发抖,解释说:“张影萝张小姐主演的《燕雀》,今晚庆功宴,老爷子的意思……要让您出席。” 庄弗槿沉吟:“都什么时候了,叶翁有心情办庆功宴?” 秘书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此时一个人从天而降解救了他。 庄亦樨连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来,倒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猛往嘴中灌。 两杯茶下肚,他垂丧着一张脸诉起苦来:“三弟!去趟纽约快把我折进去了!你差点再也见不到我。” 庄弗槿斥道:“像什么样子。起来,滚出去。” 庄亦樨跟着三弟吃到了甜头,像癞皮狗一样使劲地舔,赶也赶不走。 庄弗槿摆手让秘书下去,秘书趁机又问:“影萝小姐庆功宴是否要去……” 话没说完,庄亦樨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他十分好事地说:“你想通了?要找新弟妹?可……” 庄弗槿皱眉对秘书道:“去。” 秘书连忙点头离开,轻轻地带上了门。 庄亦樨:“王秘书是爷爷的人,所以不依不饶地追问你。” 见庄弗槿沉默,他又说:“唉,反正爷爷逼你再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就去一趟,当哄爷爷开心了,反正你和张影萝注定成不了一对。” 全娱乐圈都知道张影萝的痴恋,爱一个人大半辈子,等到三十三岁还不结婚。 庄弗槿丧妻后,煞名在外,莺莺燕燕都避他唯恐不及,只余张影萝待他如初。 在扳倒陆家的过程中,张家也紧紧跟在庄弗槿背后出力。 所以自然而然地,张影萝成为庄冶鹤心里的最佳儿媳候选人。 可连庄亦樨都看得清,张影萝和他三弟不会是一对。 他三弟的一颗心完全扑在了失踪的前妻身上。 “徐连大概都告诉你了吧,这次我去纽约,亲眼看到他了。” 庄弗槿双手摸索着系西装扣子,一分钟也没扣上一粒,一句话在喉咙滚来滚去,心都煎熬得沸腾了,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怎么样? 庄弗槿苦笑,想道:问了又能如何?自己分明知道答案的,沈怀珵离开他,自然过得更好。 庄亦樨看穿他的别扭,继续说:“他很漂亮,比过去更美,怎么形容呢?你见到他就明白了。” 脑袋空空的二世祖自然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于是这个话题不但没有完结,反而更加吊住庄弗槿的胃口,滋味如同蚂蚁啃食心脏一般。 他目不能视,怎能“见”人。 但庄弗槿不形于色,他山呼海啸的心事无人得以窥见,外人眼里的他,高贵无匹,是一道望而却步的险峰。 夜晚,市中心,庆功宴。 衣香鬓影,笙歌不息,外表出众的男男女女在宴会厅举着酒杯踱步,酒液中反射出灯光的碎金色,光晕摇晃,像许多道星芒闪烁。 如此歌舞升平,似乎没有人记得乔止逸的死亡讯息。 娱乐圈吃人不吐骨头的本质暴露无遗。 张影萝穿一袭纯白色晚礼裙,露出修长的肩颈,走动之间裙摆摇晃,钻石耳坠光彩夺目。 她走到钢琴前,优雅地坐下,柔嫩的指尖一抬,一串悦耳的音符流泻出来。 弹的《梁祝》。 庄弗槿便在缠绵悱恻的钢琴曲里走进了宴会厅。他一露面,引得许多人簇拥上来,他看不见那一张张满脸堆笑的讨好表情,却也能从声音里听出来谄媚。 叶翁领头,笑着对他说:“弗槿你能来,这场宴会也算开得值了。” 庄弗槿一直只把叶翁当成合作对象,见过很多次他溜须拍马,圆滑事故的样子,虽然不喜欢,但表面的功夫还要做。庄弗槿仅轻轻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钢琴声微有凝滞。 庄亦樨跟在庄弗槿身后,他抱着猎艳的目的而来,听闻琴音,开始有些技痒,他学习了二十多年的音律,凭借经验判断出:弹奏的人是个半吊子。 “这弹曲子的人谁请来的啊,”庄亦樨从不收敛脾气,抱着胳膊就开始挑刺,说,“啧,一小节能弄错四个音。” 场子突然地冷了下来。 《梁祝》止歇。 庄亦樨还垂着眼皮用手指打拍子,心中背了一遍正确的乐谱。 过了半分钟,他抬头,稀奇地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没什么弯绕的心思,只是十足的蛮横,但偏偏没人想得罪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庄弗槿还在这,谁敢招惹他堂兄。 白裙女子从钢琴前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走进人群中央,对庄亦樨说:“庄二少指点的对,我琴艺平平,献丑了。” 庄亦樨见来人是她,站直了身子,搜罗了几句客套的话,道:“尺有所短,张小姐美貌,偶尔发挥失常,也是‘曲有误,周郎顾’了。” 他到底在锦绣堆里长大,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正经交际起来也人模狗样。但肚子里确实没有多少墨水,一段夸奖的话措辞像张影萝的曲子一样跛脚。显然是东拉西扯凑来的违心话。 庄弗槿听了,轻笑一声。 这一声太轻太短促,分辨不出是嘲笑还是愉悦。 张影萝:“我也希望有人能懂曲子里的心意。” 庄亦樨被肉麻得汗毛倒竖。 他坚定认为张影萝不会成为自己的三弟妹,因为她与三弟的理想型实在相差甚远。 沈怀珵算艺术领域的天才,而张影萝是即使努力到极致,也依然错漏百出的普通人。 她本人和她弹出的曲子类似,只有一腔人人知晓的孤勇,缺少情致。 庄亦樨见过沈怀珵后又见张影萝,像品尝过大餐后再吃糟糠一样,感觉索然无味。 但庄亦樨看透了形势不起哄这对男女的关系,并不代表别人有他的眼力见。 叶翁第一个蹿出来,鼓动他的电影女主演,说:“影萝,你不是想和弗槿跳支舞吗?” 张影萝羞羞怯怯,脸颊绯红,道:“我想……但不知道弗槿肯不肯……” 庄弗槿本打算来露一面就走,敷衍地完成一下爷爷给他的任务。 沈怀珵时刻都有可能回国,他得一刻不放松地去机场盯着。 眼下被缠上,他急着脱身,拒绝道:“我的眼睛跳舞不方便。” “没关系,我可以扶着你、提醒你。” 叶翁:“影萝的舞技很好。” 庄弗槿本就不是好脾气,两人同时的胁迫让他再压抑不住火气,说:“《青鸾》剧组火烧眉毛了,叶导还有心思拉皮条?” 这话直截了当,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喝酒的庄亦樨也呛了一口。 他三弟不把人当人看,真刻薄起来,唇如刀剑,鬼都要避他几分。 张影萝又上前几步,几乎碰到庄弗槿的衣服。男人似有觉察,用盲杖抵住了她的脚尖。 女人泫然欲泣:“你有不满都冲我来,何必为难叶老师。” 庄弗槿:“我们不合适,别再从爷爷那打主意了,行不通,因为我不配合。” “他就这么好?你就忘不了他?” “我心匪石。” “可他已经没了,你上天入地都找不回来。” 一个酒店门童装扮的年轻人,惊骇不已地推开宴会厅大门跑进来,跌倒在庄亦樨脚边。 庄亦樨最爱看热闹,连忙把人扶起来问:“怎么了?” “见、见鬼了!”门童的十指在半空中比划着,瞠目结舌说话的同时,眼睛一直盯着庄弗槿,“有一位客人要进来,他……他长得和沈怀珵一模一样!”
第157章 跪软 一个和沈怀珵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要来赴晚宴?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怔忪片刻,而后眼神齐刷刷往庄弗槿身上看。 不过他们并未来得及看清庄弗槿的表情,因为同一时刻,一道白衣身影进入了敞开的门框,优雅地迈入这名利场。 庄亦樨形容不出的那种美丽,落在无数双肮脏不洁的眼睛里。 清丽的脸庞皎如明月,笼罩着一层孤寒,视线透过密密的睫毛扫过来,分明淡淡地,丝毫不含情愫,却像没有香气的海棠花,令人观之欲醉。 一时间,庄弗槿耳畔充斥着男男女女抽气的声音。 唯独庄弗槿看不到。 乌发滑落沈怀珵腮边,打着卷的发梢晃动在他胸口以下,墨发白衣,如乌云压雪。 庄亦樨凑到庄弗槿耳边,磕巴道:“三弟妹……三弟妹回来了……” 庄弗槿的目光随着全场唯一一道皮鞋声移动,仙子凌波,其余一切都成为了陪衬。 沈怀珵的步伐不疾不徐,踏在地板上声如钟磬,庄亦樨又说:“我之前倒在地上被他踩的时候,他就穿的这双鞋。” 庄弗槿:“闭嘴。” 沈怀珵的每一步都重重落在他的心上,这一刻,庄弗槿甘愿被沈怀珵从自己的尸体上踏过去。 一阵柚子味的香风卷过庄弗槿,他蜷缩起的手指微微往前探了探,勾缠住了一缕温软的发丝。 须臾,那缕头发又从他的指间溜走。 沈怀珵径自走到叶翁的面前才止住脚步。 好巧不巧,和他并肩而站的正是张影萝。 同样一袭白衣,前任和如今的绯闻对象。 沈怀珵不知张影萝在追求庄弗槿,可旁边无数双刁钻的眼睛却不会放过对张影萝的审判,前任与现任候选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合,最适合评个高下。 可孰优孰劣,一眼便分得出。 张影萝脸上浮现出一种屈辱的愤慨神色,她苦心孤诣为庄弗槿的到来做准备,挑选了他最爱的白色礼服,练习钢琴曲每每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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