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碰到他耳朵后方小小的圆形疤痕。 难道当时这里也是没有处理,任它自己愈合的吗? 想到这个就又有些止不住怒火,我加重口气道:“以后,你在你身上划一刀,我也在我身上划一刀,你怎么伤害你,我就怎么伤害我自己。” 他肉眼可见的恐慌,还在试图解释:“不一样的。我不会有事,可是你会……” “又要说你不会死,是吗?” “……” 我现在也无法理解,要说他是人偶,他会流血,会流泪,会痛,哪里的人偶会这样?可要说他是人,也不完全。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样?”你会像高望那个人偶一样,明明只剩下一颗心脏,却还倔犟固执地不肯离去,在这世上孤零零地苟延残喘? 手掌覆上他心口,感受到掌心下规律的心跳声。 他语气平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淡然:“我的心脏因你而生,你不在了,我也不会留在世上。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指尖蜷缩起来,我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从我被制造出来,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的爱就诞生了,它盘根交错在你的骨骼血液里,一天一天,肆意疯长,长到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 “因为爱你,我才生出了心脏。” “没有你,这颗心脏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高望身边的那颗人偶心脏,才会在知道高望的死讯后,跟着他一同死去吗。 这些人偶还真是……又笨。 又惹人心疼。 “你为什么能找到我?”我明明都搬了家,他是怎么发现我住在这里的?难道也是…… “血。” “你的血,留在我的心脏里。”他说,“它能知道你在哪里。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是我当时摧毁他时,滴落在他心脏上的指尖血,我记得形成了一块无法抹去的红色锈斑。 竟然是这样吗。 “这是你唯一的弱点?”指尖点着他的心口,我小声问。 “是,”他点点头,笑着道,“而你是唯一能杀死我的利剑。” 高望说,他想过很多方法都无法毁去人偶的心脏。 原来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 ——因爱而生的心脏,最终也只会因为爱意泯灭而消亡。 “像个凄惨的童话故事。”我说。 他却道:“是我们知足常乐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这几天是日更,一滴存稿都没了,泪T^T
第49章 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吧 “你怎么过来的?”没有身份,没有钱,怎么从蝉溪那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出来? “高望,”他说,“他留了很多钱。” “……什么?” 高望死后,他独自一人在地下室中,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把自己组装好,可以行动自如后,他就一心想来找我。 他离开了地下室,以为重获自由,却没想到外面还有比重获自由更大的难题。渺渺天地间,没钱,没身份,寸步难行。光是离开蝉溪这个小村子都困难重重。 也就是这时,他发现高望遗留在屋里的手机。 时间过了太久,给关机的手机重新充上电后,他想到了还可以走电子支付,他在我身边时已经将手机这种东西摸了个大概,会基本的操作了,于是他顺利打开高望的账户,发现里面赫然有一大笔充裕的钱。 这笔钱足够让他走出蝉溪了。 高望没有子女,这笔钱自然就成了无人使用的遗产。 他想,地下的高望如果知道他活着时辛辛苦苦赚的钱此刻就这么放着吃灰,一定会气活过来,他肯定是更希望这些钱能够派上用武之地。 他是被高望制造出来的,用人类的关系来讲,他应该也算是高望的半个孩子。既然是这样,遗产让孩子用不就是天经地义? 于是他欣然接手了高望的手机,可惜他不知道支付密码。 他捣鼓很久无果,决定回去问问他的好朋友,——地下工作室里的那颗心脏。 它和高望相处这么久,可能会知道密码,只是这么猜测,没想到它竟然还真的知道。 那串简单的数字是某人的生日日期——属于高望早早死去的爱人鸣戈。 高望的生活里处处都充斥着鸣戈的影子,他时时刻刻记挂着,怀念着,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那只蠢笨的人偶分明早已一清二楚。 却还是清醒着沉沦,清醒着痛苦。 告别他的人偶朋友之后,他就揣着一部手机坦坦荡荡地上了路。 坐不了飞机,就坐大巴,坐路边载客的摩托,离开蝉溪之后,他学会了看地图,屏幕上长长的一条线是他和我之间漫长的距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只知道每往前走一步,就离我近一步。 轮渡,自行车,步行,为了见我,他几乎把所有能使的法子都使了。 好在他不用吃不用喝,不用为饿肚子犯愁。 “我还坐到了黑车。”他说。 从蝉溪出发大概一周之后,他在一个小镇子上遇到了一个路边揽客的司机,圆滚滚的中年司机笑着说不用身份证,上车就能走人,可以顺路把他带到附近的一个三线城市。 因为能节省一段他花在路上的时间,他就坐了。 他以为是遇上了好心人。结果这个好心人把他载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他的同伙们跳了出来要抢他的钱。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人类世界中还有‘黑车’这种东西存在。 他当然不会吃亏,那些人被他揍跑了,连带着车也跑了。 他被丢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又得重新认路。 此后再也不敢随便搭车。 倒不是担心再碰上这类人,只是怕自己被丢到更远的地方去。 从蝉溪到我这里,几千公里,我的人偶历经了一系列奇幻的冒险,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 他沿着我的痕迹找到了我,却被这栋公寓大门拦在外头,他进不来,只能楼下蹲守,希望有一天能蹲到下楼的我。 当然是蹲不到的。 因为我那阵子宅得连房门都不想出。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老太太。 出门买菜的老太,塑料袋破了,里头的东西滚了一地,他上前帮忙捡起,好心把她送回了家。 是的,老太也住在这个公寓里,是我真正的对门邻居,真正的房主。 老太年纪大了,子孙都在国外,儿子想把她接到国外去照顾,她那阵子正在考虑要不要把房子出租,她还可以收收押金,不然好好的房子就这么闲置了太可惜。 “我那个时候就站在门外,”他说,“你和我之间就隔着一扇门板,那是我离你最近的时候。” 他不想错过难得的机会,试着问老太能不能租给他。 没想到老太立即就应允了,也没问他要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租给他了。……身份证不要,合同不签,草率得不能再草率。 他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嘴,谁知老太说:“小伙子你不像坏人。” “是坏人也没关系。你帮了我的忙,免费借给你住我也乐意啊。就算你真是骗子,你也骗不到我什么。” “我有的是钱,不差你这一点。”她说。 “……”听到这里,我干巴巴一笑。 这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扎心。 “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他将他一路经历的事情如实相告,像在说一些很有趣的故事。途中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一定比他说出来的这些还要多得多。 我抱住他,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被霓虹灯晕染的高楼大厦,错综复杂的蛛网道路上人声鼎沸,擦肩之人皆是步履匆匆。 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要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 这里容不下他。 ……也容不下我。 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个……安静的,只有我们俩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 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会来临,但,总有一天会等到吧。 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带着他,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吧。 . 闹了一通之后,他总算肯消停了,没有再去对他漂亮的小脸蛋做什么残忍的事。 而事实也如他所说,这一道口子于他而言确实不算什么事。他的伤口分明比我深上许多,可是愈合速度却很快,到最后只留下一道浅淡的新肉长出的红色痕迹,一点疤都没有,我相信这道新长出来的红痕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不见的。 该说不说人偶的构造真是离了个大谱。 与之相反的,我这个普通人就不一样了,因为没有刻意去处理,脸上不可避免地留了条小指长的疤痕,让我本就不起眼的脸更加雪上加霜。 他愧疚得不行,我一点不在意,甚至后来照镜子还嫌弃疤痕不够明显。 我的疤越重,他才会越听话。 养伤期间,梁枝庭又来找过我几次,那个老不死的还不消停,隔三差五就去梁枝庭公司折磨他,梁枝庭气不过,转过头就来折磨我。 一来二去,把我烦得都想再次搬家躲清静。 想想又不甘心。 我又没有错,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东躲西藏? 难不成我还要被大蜈蚣追着咬一辈子? 在梁枝庭又一次上门堵我门外破口大骂时,我和他说:“你去告诉那个老不死的,晚上八点,我在楼下等他,过时不候。” 当真以为我怕了他吗? 一直没完没了,这事儿总得做个了结。 梁枝庭终于从我嘴里听到了一句人话,反复警告我一定要把这破事处理好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晚上八点,我等在公寓大门口,晚上的风有些凉,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肩头,我笑着勾勾他的手指,说:“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不用陪我,上去吧。” “不行。” 他果断拒绝,明显还在后怕,不肯再让我有落单的机会。 八点整,不远处路灯下拐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老不死的看到我就往我这里走,走路的样子不知怎么有些踉踉跄跄,像是腿脚不方便的样子。 前阵子可没见他这样,打人的时候不还挺生龙活虎的。 “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过来。”走近了,我还没说话,他就主动开口,走在我前面,示意我跟上。 这个点,居民外出吃饭或者散步的一大堆,公寓门口人来人往,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万一老不死突然发什么神经,只会给我添麻烦。 想了想,我就跟了上去。 老不死带着我俩左拐右拐,很快远离人群,走到一处较为偏僻连路灯都没几盏的老街时,我直觉有些不对劲,停下脚步,吼道:“他妈的你还要走到哪儿去?就在这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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