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人喝道:“带过来!” 它们像白色蚂蚁一样运送着两个人出现,在母亲身后分成两列,一左一右冲上了高空。 赵小萱很快看清那两个淹没在白纸里的人,“……” “鹿哥。那是……” 江月鹿道:“我看到了。” 纸人仍从黑暗里铺天盖地涌出,很快两条发光的白带就在他们面前抬起。约一人宽,和祠堂相当高,白纸光绸巨大的翻动在地面带起劲风,牌位瞬间被风冲散,站立不动的几个镇民也被风拦腰斩断。 为了扭转局势,朱夫人不惜鱼死网破,和醉仙楼的小打小闹不同,这次她拼上全力也要致他们于死地。 就算造出如此响动,捆附在左右白绸上的人还是昏迷不醒。 “冷靖!林神音!” 两人很快被纸人运送到高空,任凭赵小萱和陈川如何喊叫,还是睁不开眼睛。 他们像被架在行刑高台,等待着接下来的审判。 朱夫人笑道:“现在请你们回答一下。” “论述题二.林神音和冷靖到底是谁?” 江月鹿还未开口,那朱夫人又做作地捂住嘴巴,“啊。对了。” “忘了告诉你。这道题原本的题目是答出朱夫人和朱大人的身份,答对以后呢,这两个人就要被惩罚了。虽然换了题目,但还是要按照原来的规则走。” “意思就是——就算你答对了,他们也要接受惩罚哦。” 赵小萱道:“什么……什么惩罚?” 朱夫人笑道:“死呀。” 赵小萱道:“开什么玩笑!冷靖和你们又不一样,他有没有害死那么多人!” “那我可就管不着了,这就是答题系统定下来的规则。”朱夫人愉快地拍手,“好啦,请你们快做出回答吧。” 就算答对了题,变成题目的冷靖和林神音也会死去。 江月鹿站在祠堂低头不语。 “鹿哥,你知道答案吗?”陈川小声问。 江月鹿点了点头。 陈川看了眼高空,非常遥远,看不见人,他却能想起冷靖的笑容。一开始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选择了他,后来多次死里逃生,才知道当初的选择非常正确。当初他和小萱为什么觉得他很好呢? 是因为他有一袋子的法器吗? 不是的。 是因为他对自己和小萱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自己都不会丢下他们。后来呢,他做到了不是吗?一路上他都带着他们,和鹿哥一样从没嫌弃他们是累赘。 赵小萱想起那天他们坐在一起吃午饭,当时所有人都在,还不知道一夜之后就会死那么多人。后来一个两个……全都死了。 不答题,他们就要死。 答对了,冷靖他们就要死。 到底该怎么办…… 她无助地看向江月鹿,似乎慌张时看着这个人就能镇定下来。可他却转头看着门外。幽暗的的气息掩藏在浓重的雾外,似乎又是那道小黑屋出现过的视线。 “很敏感嘛。” 不远之外的巨大树木上,一角红衣隐隐飘动。 青火缭绕在他脚底,像一个古老又隐秘的法阵,中间镶嵌着诡秘的图腾。 “如果你不忍心,我不介意为你帮一点小忙。” 他轻笑,抬起手,青火在他手中汇聚成一道弯弓,两枚冷火箭羽蓄势待发,鹰一般的眼瞄准远方的祠堂,唇边的笑霎时消失。 等着江月鹿开口说“不”的刹那,箭就会射死那两个昏迷不醒的人。
第31章 纸人城28 两支箭羽无声息对准祠堂,里面的人却毫无察觉。朱夫人洋洋得意,只等看他们笑话,突然之间,半空中传来了声音:“不要听她的。” 陈川:“冷大哥!” 不知何时醒来的冷靖,似乎已经对情况有所了解。他双手被缚,却十分欣慰——这是十年来他心情最不紧绷的时候,真是久违了。 他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江月鹿。 正待朱夫人开口,另一旁的白绸也传来响声,见林神音也醒了,她想到这两人一贯不合,不由笑道:“你们二人的题目,光你决定怎么行!总要听听他的意见罢。” 更何况林神音还直接为主人所控制……能达成一致才是有鬼。如此想着,痛快得连反噬来的疼痛都可忽略不计,她微微抬身,想看清这场好戏。 林神音睁眼后双目茫然。半晌后,他转过头,问冷靖道:“你还记得陈世佳陈师兄吗?” “记得。” “当初我们家只送来我一个人吗?” “还有你哥哥。” 林神音顿了顿,“他叫什么?” “林听之。” 林神音转回头去,自言自语道:“神音听之。我和哥哥是林家这一代最受器重的两个孩子。和那些名门望族不一样,林家不是大家族,全族人的心血全砸在我和哥哥的身上。” “进巫师学院的那一天,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光宗耀祖、出人头地,让我们林家的名号响彻天地,让我族供奉的神明屹立在众神之巅……可是哥哥十年前死了,我变得不人不鬼,还被恶鬼利用,害死了那么多巫师。” 他流出血泪,“我枉为巫师。我愧疚族人啊。” 默默流干眼泪,他突然开始嘶吼:“江月鹿——”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说我是谁,喊出我的名字,我他妈叫做林神音。我能听到的是神的声音,不是该死的恶鬼!江月鹿——” 朱夫人:“……” 他可不见得知道你是谁——她刚要说这句话,江月鹿却嗯声:“我知道了。” 朱夫人愕然:“……” “这两个人的身份,要从十年前说起。” “之所以有这个怀疑。第一是因为醉仙楼被撕去的三个人名。想来那上面应该是冷靖、林神音和他的哥哥林听之。有人怕暴露便撕去了。” “为什么不全部销毁,恐怕是因为这里的鬼觉得十年过得实在太平,想找一点小乐子吧。” “第二次怀疑,是骷髅对两位巫师的鱼饵视若无睹。要问原因,应该是那两束人发对张虎而言,和周围沉沉死气没有区别。” 赵小萱:“……” “是的。”江月鹿语气没有波澜:“冷靖和林神音就是十年前来到这里的巫师,他们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朱夫人震惊地捏碎了供桌一角,猛地站起来。就算如此,也阻拦不了江月鹿突然拔高的声音—— “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你们如法炮制的纸人,不是吗?” “可恨……”朱夫人咬牙扬手,却被一阵反噬压制,痛得死去活来。 江月鹿仍然不急不缓地说着。 “十年之前,一队巫师来到熨斗镇,被你们全部杀害。和普通人比起来,巫师显然是可遇不可求的。被当成人人恐惧的禁地没人敢来,还是每一年能吞食道法深厚的巫师,你们当然会选择后者。” “因此你们留下了两个人。经过上一次的造人练手,当时的秦雪已经能炼制出行动与常人无异的纸人,加上是和巫师的鬼魂融合,两个纸人竟然还能像人一样思考行动,也可以在南北镇之间自由通行,这让你们非常高兴。” “为了保险,你们抹去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带领巫师入城,各自展现出能力和对考场的掌握让人信赖,然后在关键时刻做出错误的判断。” “就这样,十年间无数巫师懵然赴死,死后才知道这里远不是普通等级的考试。” “没有巫师走到过南镇。走得最远的人,就是冷靖和林神音。因为足够强悍,所以能走到最后一关,但也因为不够强,所以只能到此为止。” “意识到大势已去的两个人做了最后的努力,他们收敛了同伴的骸骨,留下最后的记录,然后就如记录中所说——恶鬼就在红牌之下。明知不可而为之,他们背对学院和归家的路,走向已定的死局。” …… 残阳如血,冷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 入城时一群人满怀英气,每个人想的都是“小爷我一定要在这闹出点动静瞧瞧。”还算平安的那些夜晚,他们这些偶然遇到一块的年轻人夜谈私语,洋洋洒洒谈论时局,意气相争看不顺眼,一整夜都难以停歇。那样的夜晚,终究是要留在这些残阳照射下的废墟,等后来人发现了。 “林神音。” 被他喊了的人回过头。 日光也能像血,照在城门上。他和林神音看着书写着“熨斗镇”三个大字的城门,心中升起的画面是相同的——年轻的十人嬉笑打闹着并肩走了进来。 “以后还能出去吗?”从这扇门里。 “能。”林神音回了他简短有力的一个字。 …… 后来就是囚禁在此、被迫做尽恶事的十年。 每一次到最后的时候,他都会短暂苏醒,趁着那段清醒的时间做了许多针对副本的法器,但是都没机会用过。一年、两年、三年……时光匆匆过去,他们还在等那个能走到最后一战的巫师。 到了那个时候…… 他要告诉他…… “谢谢。”冷靖说道。 “我们已经等这一道题太久太久了。” 话音落下,陈川一声“接着!”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冷靖用牙咬住金口袋上的绳子,含糊不清说了句谢谢,口中喃喃念诀,被缚的双手首先挣脱,他将短剑抛向隔壁,片刻后林神音也从纸人怀抱脱出。两人轻巧落在地上,并肩对着一脸幽愤的朱夫人。 她恨道:“别忘了,你们两个可不是当年的巫师。” 这话说得也对,当年他们就没打过她,现在就更不可能了。虽说她现在正为反噬痛苦不堪,但为了必胜……还得再压点筹码。 江月鹿开口道:“朱夫人,我有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真不知道你们在挣扎什么,哪来那么多问题?”朱夫人叹气道:“算了,反正你们很快就要死了。” “你是大户人家小姐,为什么会嫁给朱大人?” 朱大人:“……” 以为是江月鹿的计谋,却没想到真是个不重要的问题。 朱夫人反唇相讥:“嫁给他怎么了?就算他没几个银钱,当年也是英俊书生啊。” 江月鹿摇头,“不是这个。” “我说的是,你明明是南方的小姐,怎么会千里迢迢远嫁给北方的朱大人?” 朱夫人一愣,心道,他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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