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鹿摇头,“我不是。” “而且你记得吗,我在树人女高的时候得了一大批信徒,那些都是树人,他们……呃,也算和我有渊源。” 要不是江月鹿提起,童眠都快要忘记他还是一个登记在册的神明了。看着他如今的少年人模样,更是五味杂陈。 别人的十七岁vs我的十七岁。 他摆了摆手,疲惫道:“太牛了哥,不必多说。” 江月鹿笑了笑,去看前方的冷问寒,他忽然停住不动了,“怎么了?” 冷问寒道:“我有些不明白。” 他很少露出困惑的神情,江月鹿于是和童眠一起走了过去,见他凝望着石桌石凳,若有所思。 江月鹿道:“可能有人在此休息,才修了这个。” 冷问寒却摇头,“但是,它们太精致了。” 童眠啊了声,“什么意思啊?” 江月鹿却理解了他的意思,又看向桌凳。的确,这张桌子和凳子虽比不上冷家的陈设,但已经是这片自然天地里雕琢出来的最好东西。 这么一想,就觉得奇怪。 江月鹿环顾四周,“这洞里其他地方都没被打磨处理,唯独桌椅板凳修得很好,确实不太正常……” 就像是家徒四壁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两张贵妃椅。 他走到了凳子前面,童眠古怪问道:“你要做什么?” 江月鹿道:“要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最好是重复他们做过的事。桌椅板凳就算再奇怪,也总是人用的物品。” “我坐下来试一试。” 他想象自己是当年进洞的人,坐在了石凳上,拿起桌上的茶杯茶壶,为自己斟茶,又将茶水泼洒出去。果然在两旁看到了一些枯叶碎渣,颜色也比周围要更深一些。冷问寒蹲下摸了一把,在鼻端碾碎闻了。 抬头答道:“是茶水。” 有人坐在这洞里喝茶? 童眠道:“那我可就不明白了,在这里有什么好喝的?为了看风景?享受安静?思考人生?” 江月鹿也没想法,但是他放下了茶杯,所有所思扫视四周:“这块地方,好像是洞里最凹陷的位置。” 整个洞像是一块盆地,石桌石凳就修建在盆地的最中心处。 百思不得其解,江月鹿决定不再去琢磨,眼下还有大事要办,问道:“你不是说,这间密室可以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童眠也道:“是啊,看时间也要开始了,怎么都没声音呢?” 就在此时,洞中忽然传来了阵阵回声。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回响在洞里,三个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童眠甚至小跑着速查了一圈,回来后的脸色更加凝重。 “没有人。” 又一道声音响起,与刚才那位明显不是一个人,“哎呦,我们都多少年没有聚齐过了?这次把我们都叫过来,是不是鬼都那边出了什么事?” “鬼都?呵……几个小喽啰占个山头称王的笑话,也配让我们坐在一起商量吗?” “是啊是啊……”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声音接连不断,在洞内一声叠着一声发出回音,配上火把和魂灵映出的水波涟漪,简直就像一场幻梦。 童眠道:“……有鬼吗?” 冷问寒摇了摇头,有鬼没鬼他最清楚不过,这些声音都是人类,而非鬼魂。 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仍在不断响起,江月鹿嗯了一声,俯下身去,“你们觉不觉得,在咱们这个位置听得最仔细?” 童眠试了一下,“还真是。” 石桌听到的声音最清楚,音量也最大,江月鹿想了想,索性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上,“砰!”一声巨响,震得他差点去世。 他揉着耳朵眼冒金星地站起身来,干呕了几下才缓过来,“我好像知道这个山洞是用来干吗的了。” 童眠和冷问寒都看着他。 “是用来监视人的。” 他又回去坐下,“坐在这个位置,就能听到下面房间的人在说什么,山洞这么粗糙,没关系,反正人不住在这。但是偷听的时间太久了,总要给自己布置一下吧,所以才有了这个凳子和桌子。” 童眠道:“那他们倒是很悠闲啊,还坐在这喝茶了呢。” “这消息是你从那两个树人嘴里听到的?”江月鹿问道。 童眠点点头。 江月鹿心想,这个房间在历史中起到过什么样的作用呢? 如果是短时间的偷听,用不着修石桌石凳。既然修了,说明这场监视持续了很长时间。到底是树人在监视巫师,还是巫师在监视树人呢? 他这么想着,却被人拍了一下,冷问寒道:“在说你了。” 我? 江月鹿立刻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段日子以来,江家还算安分守己,我们还要像之前一样监视他们吗?” 好啊,又是监视。 你监视我,我监视他?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 童眠打趣道:“你最近这种表现还算安分守己啊?这位先生怕不是在帮你说话吧?” 江月鹿已经听出来这就是今天那位和夏翼交过手的先生,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做了个手势,“继续听。” 按道理来说,离得这么近,下面的人多少也会听到他们的声音。但江月鹿试过了,无论他们在上边怎么蹦跶,叫喊,下面的人还是聋子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他们猜测山洞可能有特殊的收声装置。 就像现在,长老们还是一无所觉地说着自以为机密的事。 “他们有什么异样吗?” “有是有……”先生还在想今日课上那股诡异的风波,他想说,但是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是,就是江家那个老二是越来越无赖泼皮了,这样下去,恐怕是彻底无缘巫师大考了。” “噢?你竟然希望他过考吗?” “我当然不是……”那位先生幽幽叹气,“只是,江日虎是没希望的,江月鹿也没有的话,江家这一脉从此之后怕是就绝——” “大胆!” 说话人拍案而起,似乎连桌子都震得粉碎,“哗——”一声在山洞扩散。 “江家百年前做过什么事,难道所有人都忘记了吗?!就算当时灰飞烟灭也是便宜了他们!没落得全灭是我们祖辈仁慈神明宽恕,如今能有两个小儿就很不错了!竟然——竟然——” “还想过考,当巫师吗?!” “你是想让他们一族兴起,还是妄图那位空构之神啊?!”
第199章 凡人终有一死21 话音落下,洞内洞外皆是死寂。许久了,教习江月鹿的先生才低声道:“我绝没有这种想法。” 在这里,江家是一个奇异的词语。 它不能被贸然提起,不然就会引发纷争。 但也不能太过重视,重视意味着吸睛,得到关注度,大多数人都希望江家悄无声息地死去。 江家的孩子最好也变成废物,退出大家的视线,眼不见为净。 ——忌惮却又蔑视。 隔着一层地面,江月鹿感觉到的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矛盾且微妙的心理。 所以江家到底做了什么? 他们的神百年待在腐臭的洞里,族人与神明是隔绝和避讳的态度,江日虎遵从着祖辈的教训,从不去阁楼寻找遗失的神明。 小的时候,他们处境危险,很多次因为孩子和大人的恶意九死一生,在那种情况下,江日虎也仅仅只是流着眼泪搂着他默默祈祷,可是却没真去实践过。 江日虎,以及其余的江家人,都避讳着这位自家的守护神。 如果不是江月鹿上楼,从洞里把他找出来,夏翼是不是还要和老鼠一起沉睡很久? 不…… 也许他根本是醒着的,他只是虚弱,没有力量,因为没有人信奉他,连自己庇佑的人都不。 他静静地躺在黑暗里,接受了这一切。 一个敏感、会为他人的考虑的神明,连他表情一丝的停顿都能捕捉,然后说要么我把虎头玩偶还给你。 他根本没想过伤害谁。 可江月鹿却感觉得出来,这群人是在害怕江家背后的神明——空构之神,为什么给夏翼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不好听。 他皱起眉,还是自己起的更好听。 童眠就在旁边,看着他脸色由阴转晴,“你还好吧?” 冷问寒也关切地看着他,尽管只有他能看出冰疙瘩脸上的关切。 “你上次被……那谁控制的那次,我们都没发现。”他们这是留下后遗症了,不知道江月鹿什么时候又会被神思控制,“一路上没停歇,它……很可能还在你身体里,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不对,记得跟我们说啊。” 提起那位神明,两名学生很尴尬,只能用它和那谁含糊过去。 他们本该信神,如今的行为算是大逆不道,江月鹿笑了,答应他们,“好,我有不对立刻告诉你们。” “行了,都少说几句。” 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个人开始说话之后,地下的房间变得更安静了。 这一定是个位份极高、说话很有分量的人。 有人干干一笑,语气充满了恭维,“乌大长老,这次找我们过来,可是神明那边有什么吩咐?” 童眠张嘴,无声道:“乌夜明?” 乌夜明听了,没立即回话。 山洞的收音效果太好了,他们甚至可以听到他喝茶的声音,很缓很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胸闷的尴尬沉默。 就算乌夜明这么轻视对方,对方也没敢说什么,干笑道:“如今是乌大长老你们最能在神跟前说上话了,要是有什么预言,可要先跟我们说呀……” 乌夜明哦了一声,“预言?” “是啊是啊,神音指引我等未来的方向,离了祂老人家我们做什么都不行啊。” 乌夜明笑了一下,“你们想知道的是指引方向的神音,还是指引你们赚钱的神音,自己心里清楚。” “这、这……乌大长老怎么能这么说?” 乌夜明若有其事,就像不知道自己撕开了谁的遮羞布,“各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没意思了。你们明明清楚今天是为什么把大家喊来。” “这等机密,我们哪里会知道……” “是啊是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神明在上,我等诚心天地可鉴!” 每一个人都说着可笑的话语,每一个人的面孔看起来都不真诚。乌夜明冷冷地看着,几乎要冷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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