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到?”江月鹿觉得他离谱至极,怒极反笑,“就为了这些……好玩的乐子,你就杀了那么多人。就为了一条……这样的船?” 那蓝眼婴儿被冒犯一般死盯着他,“凡人蝼蚁,怎么明白通天的含义!” “为了登天,祭献几个人又怎么了?倘若他们能被我一起带着上天,那应该感到非常光荣,非常荣幸!我都不和他们计较,你来算什么账?” 说着,他将呆滞的德雷克三人扇风扫起,全部滚到了阵法中心。 “还有他们,也要一起献祭!” 德雷克蠕动了两下嘴唇:“老爹……” 换来的是婴儿的漠然不理。 “我照顾你,收养你,给你们多少吃的喝的,你们叫我一声老爹,就该报答我。”婴儿与他对视,毫不示弱,打算在这个最不听话的孩子抗议之前,就先撕碎他的嘴巴,但是他没想到,德雷克居然流出泪来。 “只要是您的吩咐,我一定会去完成啊……” “我帮您,不是因为您给了我喝的吃的,也不是捡了我回去,更不是给了我很高的职位。”德雷克流着泪大声道:“我帮您,完全是因为我当您是父亲啊!” 婴儿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短暂地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那就更好了,那你就更该以身作则,死在他们前头。古里安,阿金,你们也把我当作唯一的父亲是吧?那你们就更该去死。” 转眼之间,他就把德雷克的哭诉当成了威胁另外两个孩子的把柄。 江月鹿摇了摇头,他从未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就算在鬼当中,也是少见。 一声轻呼唤回了他的思绪,“神明大人。” 江月鹿转回头,看到地上的奶冻发出幽白虚弱的光芒。 “我很早就死了对吗?” 她醒来后,听到了蓝眼小婴儿的话。知道他就是前任都主,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杀了他。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呆住无法动弹。她很想反驳,但是许多迷惘的问题都在婴儿的话里得到了解答。 “第一次向您求助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很久都没听到人的声音了。” “我对您说,我被关在了一号公馆,不能出去,希望您能帮帮我。” 女孩儿的声音像一只幽灵,“但您进来这么久了,有找到过我吗?听说有一种妖怪,是人死之后的鬼魂缚在了房子里,我应该和它们差不多吧……所以我很早就和爸爸妈妈一起死了……” 蓉蓉的声音痛苦起来,“想不起来……头疼……” 江月鹿将奶冻抱了起来,“蓉蓉?” “您现在是在抱着我吧。呵呵,真想念这样的拥抱……爸爸和妈妈从前也会这么搂着我。但是他们后来却总是吵架……妈妈还带走了哥哥,我忘不掉他们离开的眼神……”蓉蓉发出了抽泣,“他们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 婴儿笑吟吟道:“是啊,他们是不要你了。你的老爸宁愿献祭自己的亲女儿,也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弟弟。唉,你真可怜啊!” 江月鹿骂道:“你给我闭嘴,不要再说了!蓉蓉,他说得不对,他在激怒你,不要听他的!” 他低头,迅速捂住蓉蓉的耳朵,他很快想起,这是幽灵女孩的寄居身体,一只奶冻,它根本没有耳朵。 婴儿笑呵呵道:“这座公馆里,她无处不在。所以我说的话,她全部都能听到。你能捂住她全部的耳朵吗?” 该死! 这是蓉蓉的优势,为他们提供了很多帮助。但是没想到,却反过来伤害了她……江月鹿不知所措地搂着抽泣和尖叫不停的奶冻,好像隔着时空搂住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她有着东方女性的黑眼珠,又有着东方男性的金色卷发。 ……原来您,是一个小小的神明呀。 我相信您,一定能带我出去…… 他好像还看到了自己的妹妹,言露。 ……大哥……我好疼……好热…… 我来到这儿,是为什么?江月鹿的头重得抬不起来。 我来这儿,是因为他们就在鬼都。 只有杀了都主……我才能得到线索……找到言飞他们三个。 “嗯?”婴儿看着突然站起身来,脸色阴沉沉又带着恍惚的江月鹿,“你还能阻拦吗?我的阵法已成,有了它,我就能从金木犀手中夺回我的通天之船,我还要向他复仇,夺回我的都主之位,我还能——” 婴儿低下头,望着贯穿他身体的手臂。 江月鹿漠然至极,将站满黏液的手从他体内抽了出来,“那你就一起去死好了。” 说完之后,他就像扔垃圾一样,将婴儿残破的身体扔到了德雷克身边。后者仍然呆呆没回过神,江月鹿问他,“要出来吗?” 德雷克动了动嘴唇,又犹豫地看了一眼不停咳嗽还在大笑的婴儿,看着这样的他,江月鹿丧失了最后的耐心,“你根本不知道家人是什么样的……你们在过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吗!家人才不会亲手把对方送到阵法里——”说到这里,他忽然刹住。 蓉蓉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 她像是在各个角落说话,几重声音叠在一起,显得奇诡恍惚。 “所以,他们为什么把我送到了阵法里……” “为什么爸爸妈妈……会牺牲我呢?” “哈哈哈哈哈哈!”婴儿癫狂大笑,“是啊!是啊!他们为什么会牺牲你?只要献上你,就不算是真正的家人,你被抛弃了!这是你的神明大人说的,你难道不信他的说法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月鹿往后退了一步。 “蓉蓉,他说得不对。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他理智的话语被卷入了愤怒的洪流中,蓉蓉再也听不进去他的话,回想起一切的女孩陷入了冷寂之中。这么多年以来,她被困在冰冷的水里,聆听各处传来的痛苦与欢笑,她感到疲倦又寂寞。 是谁,带给了她这种命运呢? 蓉蓉仰起头,朝着深水上的天空伸出手,“不。他说得对啊。” “我的妈妈,抛弃了和爸爸白头到老的约定。” “砰——!”四周的墙壁纷纷破碎。 “我的哥哥,撕毁了他兄长的承诺。” 桌椅地面被黑色残流席卷吞没到地下。 “我的爸爸,将我亲手送到了这只船的口中。” 女孩儿哀伤的话音飘零在空中,等到沸腾的地面再次平息下来,江月鹿才抬起手,依稀凭借着薄光朝前看去。 面前出现了一只庞然大物,浑身嵌合的木板纹丝不动,周密的零件还在缓缓转动。 四通八达的管道接连着船板,一个冰冷的核心显露了出来。 它的外部全都砌满了城堡外的奇怪木箱,泛黄的符文密密麻麻贴满,只有中间一小块裸露出的空白。 在江月鹿与那空白对视的刹那,他的瞳孔缩到了最小。 “船吃掉我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你们都在哪里……我好疼,我一直都好疼……我一直都在喊救命……” “救命。救命,救命啊!” 被困在四四方方的机器中央,一团面目模糊的肉块不断震颤着发出呼救,发出女孩儿独有的尖刻的哀号。 几乎要撕碎江月鹿的耳膜。 “救救我啊——神明大人!!!”
第119章 衔尾船37 无法质疑什么。他们一直以来听到的声音,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的声音,就是从这一团看不出原型的烂肉块上发出来的。 童眠的声音在后方有些颤抖,“那……那是什么东西啊。” “神明大人,救救我!救救我啊!!”崩溃的肉团还在不断嘶吼着。 一些久远的回忆纷纷唤醒。 ……我从来没有出去过,你可以带我出去吗? ……这里好黑,就我一个人,我好害怕啊。 涨潮般的怒意快要溢出江月鹿的胸腔,他无法平息自己的心情,扭头看着蓝眼婴儿,他知道自己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友善,但他控制不住了。 “哎呦,哎呦,干吗这么看着我?”婴儿怪笑起来。 “把她关起来的人可不是我,你要真想算这笔账,应该去找金木犀。哎呀,正好他也来了。” 他随着看去,船身已经在刚才的崩塌中变成废墟,从中间那条道路上缓缓走来的,是一个浑身挂满叮当金饰,着装异常华美的少年,他不再摇着金折扇,而是颇为麻烦地将扇头在手上一点再点。 “真的是你。”江月鹿认出来了。 他们在海上的鬼船上见过,这个少年当时说了许多“道听途说”的消息,原本就在疑惑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但上船后分开,就再也没见过,江月鹿也慢慢放下了提防的心思,将这个人忘到了脑后。 直到听蓉蓉说起金木犀这个名字,他才回忆起来。 金木犀看起来和饱含恶意的鬼魂完全挨不上边,但因为他是都主,没有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童眠和冷问寒都站到了江月鹿身旁。 面对几道警惕的视线,金木犀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真是有失我的身份了。” “原本觉得,将鬼王大人通缉的要犯送到鬼市,拍卖下那滴不寻常的眼泪,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但没想到你能走得这么远。把我的船都毁了。”金木犀调皮道:“这么大的船修起来可不容易啊。” “还有蓉蓉,她变成这种模样,你知道我得哄多久吗?” 他埋怨的语气,毫无危险性。 甚至还带着怜惜的目光看着不断尖叫的肉块“蓉蓉”。江月鹿看着他,心里写满匪夷所思,觉得实在太他妈割裂了。 “是你把她关起来的?” 金木犀还未回答,蓝眼婴儿就阴恻恻道:“不是他还能有谁?让这条船上按照痛苦和幸福来衡量的是他,分割出绝望地和幸福里的也是他,这见鬼的评判标准就是他定出来的!以前我的鬼都可没有这种玩意,老老实实在用死人纸钱呢!” 见他说了半晌,金木犀都毫无反应。 婴儿大骂道:“你他娘的倒是说句话啊!” 金木犀纳闷道:“你是谁啊?” “你……你……别欺人太甚了!” 金木犀更加郁闷,“虽然我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但真不认得什么小婴儿。呃……难道你认错人了?怪了,我和我弟弟虽然是孪生兄弟,但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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