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吗?” 鹿沙白大声反驳:“我建国前成的!” 梅花鹿是中小型鹿,但鹿沙白是鹿妖,他变的时候扩大了体型,矮身在黄粱跟前半蹲下催促:“赶紧上来。” 剁骨刀的威胁还在呢,黄粱二话不说爬上鹿背两只手抱住梅花鹿的脖子。 那头梅花鹿直接撂蹄子踹了陈鹏举一脚,驮着倒霉高中生飞快地冲出了房间。 黄粱感觉自己头发可能都焦了尾巴,趴在鹿沙白背上紧紧抱着鹿脖,空气里都是烟,呼吸一下都难受,“去找找章望,我怕他给烧死在房间里。” 身后陈大少爷穷追不止,鹿沙白四只脚跑的快飞起来,带着黄粱在火场里横冲直撞。 陈老二的院子离陈老爷跟陈夫人的有点距离,那一路过去愣是没有遇见半个人。 黄粱心道望儿你可别死,“这大少爷药翻了整个陈家人,我是少喝醒得快,不知道章望到底喝了多少。” 剁骨刀唰一下挥过来,躲了没完全躲开的鹿沙白被划破了皮,他怒喊:“有毛病啊!别砍我屁股!” 但是已经失去理智的大少爷根本听不进任何话,飘着一路狂追狂砍。 鹿沙白蹄子都快跑折了,东躲西闪,连带着他背上的黄粱都颠得七荤八素体验了一把晕鹿。 “卧槽快躲开!房梁塌了!” 但是就算躲开了倒塌的房梁还有从另一边斩过来的剁骨刀。 那一瞬间鹿沙白跟黄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已经想好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陈大少连人带刀被人当胸踹出去,向后倒飞了好几米。 另一侧,章望灰头土脸地被巫因单手拎着从火场里带了出来。 鹿沙白快要感动哭了,差点当场以身相许,“先生!” 把陈鹏举踹飞的人正是陆缘,他看见了鹿沙白屁股后面那条血痕,“还好吗?” “没事,我皮糙肉厚。” 黄粱从鹿沙白背上爬下来去扶章望,“没伤到哪儿吧?” “没有,巫先生到的很及时。” 一行六人,就差个叶乘。 巫因随手画了道屏障阻隔那滔天的火焰,他走到陆缘身边,场合不对只能粗略扫一遍,“很好,看起来还全须全尾。” “不是看起来,本来就很好。”陆缘说了这么一句,把眼神重新放回前方,“看样子是不能让他主动放下了。” 巫因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陈鹏举浑身煞气恨意滔天,握着剁骨刀的手都在咔咔作响。 纵然也是个可怜之人,可要拉他们这些人下水就不对了。 更何况,陆缘虽不是真的少夫人,却也走了一遍少夫人的剧情,又是关押又是投湖又是进棺材入土,晦气先不说,这可是真的造成了实质性伤害。 一行人里,就属少夫人跟大小姐两个身份最惨。 陈大少爷的妻儿被父母弟弟联手害死,姐姐被父母因利出卖在吴家受尽折磨而疯癫,他又亲手放了一把火连带着自己也算进去终结了一切。 但是他依然恨意难消,恨父母恨弟弟恨陈家恨自己,在他做出让大家一起死的那个决定起他就已经疯了。 恨啊,恨极了。 恨到清醒着烧死也没能解脱,他一面想着也该让所有人一起醒着感受死亡才会真心忏悔,才会知道陈蕤和方晓晗多痛苦绝望,一面又想他手刃至亲也是个大逆不道的畜生。 他一面想虐杀他们,一面又惊惧于自己的残忍,两相折磨,他早就疯得彻底。 可恨意盖过一切,他想到了陈家这座宅子里发生的一切。 被污蔑被关起来被丢进湖里活生生淹死的妻子,疯疯癫癫被拖回吴家深渊里的姐姐,出卖女儿和牺牲儿媳连眼睛也不眨却一味袒护废物小儿子的陈老爷和陈夫人,迫害自己嫂子在受害者尸骨未寒之时还出去花天酒地的弟弟。 凭什么刽子手不痛苦?凭什么他们睡着毫无知觉地死?凭什么一直在苦海里挣扎的只有他? 他们死的太轻易了,他要一刀一刀地割开他们的喉咙,卸下他们的四肢,要他们也品尝无尽的痛楚和害怕,要他们一点一点感受自己被烈火炙烤,带着悔恨无比凄厉地死去。 陈鹏举只想把眼前的人全部杀光。 他的世界漫天大火,只想要活人的鲜血和恐惧祭奠。 偏执至此,他不会再清醒回头了。 像这种情况,要一起出去只剩下一个办法——强行把他打散。 巫因和陆缘并肩站着,他们穿着气质过于相似,乍一看像一个人和他的分身。 陈大少提着剁骨刀像一只沾满了血的恶煞,而他对面的巫陆二人与其说是要强杀他的人不如用送行者形容更为合适。
第62章 一条竹叶青 三个小的都在二人身后,鹿沙白的角度更偏,从他这里能看见那两个人的半张侧脸。 他们长的明明不一样,性格这方面相处下来其实也能发现差异性,但此时此刻,他们两人的眼神如出一辙。 那是一种既带着很浅淡的悲悯又像是身外人的事不关己,矛盾至极。 他们能理解世人的贪嗔痴妄,会动容会悲悯,可他们永远不会插进去,不会沾染太多。 鹿沙白不合时宜地想着,这两个人知道什么是爱和恨吗?真的能体会到情绪浓重到不受控是什么滋味吗? 什么都淡淡的,那还是人吗?人可不是佛祖,不讲四大皆空。 陆缘抬起右手,正巧对上巫因看过来的眼,后者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太久不见,也不知道教给你的本事都退步了没有。” 陆缘很轻微地勾了下唇角,“那你现场查验。” 他们的动作就像复制粘贴,角度速度都几乎没有差别。 黄颂岚女士跟她侄子说陆缘算“半仙”,这个定义其实就是贴切的,半仙,半个仙人。 巫因和陆缘没有超脱六界,还属于人类的范畴,但他们又跟普通人不一样,跟黄颂岚这种跟着师父学画符卜算的人也不一样,他们是半仙之体。 陆缘的本事师承巫因,师徒俩用的手段是一样的,就算陆缘忘记了过去,可这种东西比起是记忆还不如说已经变成了本能。 除了术法和阵法,他们常用的攻击手段是无形的气,像黄粱这种偶尔翻翻玄幻小说的人大概会更容易理解。 陆缘和巫因同时出手,无形的锁链飞出,各锁了陈鹏举的四肢,两人收了下手指,陈鹏举就吃痛地撒了手。 斩骨刀哐当一下掉在地上,很遗憾,它今天不会再有见血的机会。 陈大少死的久,执念和恨意都十分深重,他的力量的确也不算弱。 他被锁在原地不能动弹,一双眼睛红得充血,煞气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巫因叹了口气,“我来吧,你死去活来一番折腾也辛苦了。” 他也不是跟陆缘商量,他纯粹就是心疼徒弟,毕竟那身体又不比以前耐折腾。 巫因以手作笔,聚精会神在空中画了个除陆缘谁也看不懂的东西,双指一划,“去。” 白色的光笼罩了陈鹏举全身。 愿意自行散去执念的走的没有什么痛苦,不乐意的另当别论,那白光看着温和,可强制洗去煞气打散灵魂还想能无痛? 陈鹏举在白光里被锁住四肢疯狂挣扎,因为痛苦他不断发出叫喊。 那三个在巫陆两人身后听着,黄粱跟已经变回人类模样的鹿沙白还互相捂起了耳朵,脸部同款扭曲表情,妈耶听这惨叫声,这得多疼啊。 十来分钟过去,最终一切都销声匿迹。 火海退去,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发生在这座宅子里的事只剩下一个故事,被一行六人亲身体会。 黄粱突然问:“不对啊,大明星人呢?” 巫因指了指某个方向,“来了。” 叶乘姗姗来迟,不过他显然也对过程以及结果没什么兴趣,马上就能出去了,他想到现实世界就糟心,“也不知道这次流速差多少。” 他还有活动,莫名失踪太久得上热搜。 鹿沙白看他好端端的,捂着屁股站起来问了句:“你怎么从那个什么鬼吴家出来的?” 叶乘双手抱臂拽得很大明星,“宰了。” 小鹿眼睛睁成两个O形。 叶乘看他那个蠢样好心地指了指他的屁股,“小鹿妖,你应该担心等会儿出去了你捂着屁股走路一瘸一拐会引发路人什么有趣的猜测。” 鹿沙白:“……靠。等等,你知道我是鹿,你不会也是什么妖吧?” 叶乘啧了一声,“你连是人是妖都看不出,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要你管!” 念境里的景象正在快速消散,叶乘不理会其他人,一个人率先往前走。 黄粱和章望两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对视一眼,把黏好的三观再糊一层胶水,缝缝补补又是一条好汉。 鹿沙白蹭到陆缘身边,期期艾艾地低声问:“先生,那姓叶的到底什么东西?” 他是小弱妖没错,可没关系,小鹿有外挂! 叶乘的妖气隐藏的很好,淡到几乎没有,没有看见过端倪的陆缘还真不太确定对方是什么妖。 巫因单手揽过徒弟的肩膀,替他为小鹿解惑:“竹叶青。” 鹿沙白一下子就蹦起来了,“蛇!救命!” 梅花鹿不怕蛇,但鹿沙白怕。 叶乘正好听见他骤然拔高的声音,走到前面了回过头来,恶劣地对他张了下嘴。 那他妈吐出来的不是人类舌头,是一节蛇信子。 鹿沙白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嗖一下就整个扒拉住了陆缘,弱小无助又可怜但硬装不怕回瞪了过去。 巫因:“……” 他此前自以为不是小气之人,陆缘把小鹿当可爱小辈喜爱有加多有纵容就算了,可他看着鹿沙白这样贴着陆缘却还是酿了一碗醋。 他微笑着把鹿沙白撕下来,“小鹿先生,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独立行走的能力。” 所以别动不动爬他小徒弟身上去,他是梅花鹿,叶乘这条竹叶青才是爬行动物。 鹿沙白猝然被撕下来,一脸呆滞,“啊?” 黄粱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手拽着章望一手拽着鹿沙白大步往前。 这鹿妖情商堪忧,也不知道智障妖怪能不能领到什么相关补贴。 念境的出口已经显现,他们周围连陈家那些断壁残垣也在消退。 原地只剩下巫因和陆缘两个人。 巫因的手还揽在陆缘的肩膀处,陆缘转了下身,他们就变成了正面相对。 那些连叶乘和黄粱都能看出来的东西,陆缘又怎么可能半点没意识。 他和巫因之间只隔着半条手臂的距离,差距微小的身高让他们轻而易举就能用平视的角度把对方眼底的情绪窥探。 又或者说,窥探这个词是错误的,此时此刻,不论是巫因还是陆缘,每一个都没有把自己的心思和情绪遮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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