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鹏举执意娶你,我就断言像你这种女人定然不能安分守己,如今肚子里揣着孩子还往外跑去私会什么同乡,大庭广众之下还让他扶你,你是我们陈家儿媳,却把我们陈家的脸面往地上踩。” 少夫人先是惊心他们找人监视自己,又听他说那个扶着的举动觉得荒谬,“路滑一时走不稳,人家好心救我,若让我真摔下去怕是真要危及腹中孩子。那么多人看着,我们清清白白,为何到了你们眼中便是如此龌龊?” “腹中孩子?你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陈家的还要两说。” “爹,你也信这种污蔑之言?我自嫁到陈家哪里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我跟鹏举夫妻恩爱,我又怎么会背叛他?” “巧言令色,小门小户出身到底不堪大用。”陈老爷摆摆手,斥厉道:“还不带下去!” 少夫人被强制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陈老二也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告退。 管家把所有下人召集起来训话。 “今天晚上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也不许私底下讨论,要让我知道你们之中谁泄露出去半点下半辈子也别过了,懂了吗?” 众人齐齐低头,“明白。”
第58章 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少夫人被关了起来,那天晚上她情绪过于激动,好像动了胎气。 她担心腹中胎儿拍着门叫人去请大夫,可陈夫人并没有请大夫,只让人把先前开的安胎药煎了端来给她喝,甚至连面也没有露过一次。 自从那天过后,陈家似乎又少了个人。 少夫人起初也会喊人放她出去,但外面的人都悄无声息不理会她,只会定时给她送三餐。 少夫人枯坐在房间里,两天以后房间里的蜡烛烧完了也没有人送来新的,入了夜一片漆黑。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不明白为什么做错事的是陈老二,受罚被关起来的却是她。 不明白为什么她偶尔出去喘口气会被视为抛头露面,会被断定为不安分。 不明白为什么她跟同乡清清白白,只是说了几句话光顾过几次生意就变成了她水性杨花背叛丈夫。 不明白为什么陈老二风流成性行事荒唐,他为了脱罪反咬一口的污蔑之词会被陈老爷跟陈夫人相信。 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陈家骨血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被怀疑成了是野种。 这陈家荒谬至极,是非不论,对错不分,黑白颠倒,陈老爷跟陈夫人一味偏袒那一滩根本扶不起来的烂泥。 当初丈夫执意娶她,她怕自己的存在惹丈夫跟父母之间隔阂更深,嫁进来以后一直安分守己,努力不让丈夫两边为难。 她以为陈家只是重规矩,安慰自己有钱人家都这样,却不料生活优渥光鲜亮丽的背后,这座宅子会化身为吃人的牢笼。 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少夫人捂着肚子坐在黑暗里,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陈老二是陈家的人,再不争气也比她这个外来的儿媳妇值得信赖吗? 这院子里静悄悄的,让她想起了前不久夜里发疯砸东西的大姑姐,忽然意识到自从大姑姐被嫁去了吴家给那老头子当续弦,这个人好像就此在陈家消失了一般再没有人提起。 每一个永远留在了陈家或者从陈家走出去的人,是不是都会被刻意抹去痕迹? 少夫人不寒而栗。 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攥着属于丈夫的那个枕头,内心无比期盼丈夫早日回来。 “只要鹏举回来了,我就会得救的。”她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镇定剂,“他一定相信我,他还没有摸过属于我们的孩子。” — 可是没有人告诉过少夫人,在这种地方天真亦是错。 对于陈老爷和陈夫人而言,这种娘家无权无势的儿媳妇毫无价值,原本怀了孕还能给陈家开枝散叶,可现在他们连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都开始怀疑。 更何况少夫人在外抛头露面,跟外男有接触,在内又跟小叔子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即便哪一件都不是真的,可谁在乎呢?事关家族的名声和荣誉,被牺牲的一定会是女人。 少夫人跟外人不清不楚是罪,跟小叔子有染更是罪上加罪,在这畸形的地方,少夫人的对错不是由事实评判,是人心。 她又怎会知道,打从陈老二进了她院子的那一刻起,不论结果是陈老二得逞毁了她清白还是她虎口脱逃找人救命,她在陈老爷和陈夫人的心里已经被判了死刑。 蜡烛不会再给,安胎药也断了,三餐敷衍至极,不像给少夫人的份例像谁吃剩下的挖了一点来。 孕妇的身体养着两个人,而且孕期里的女人心绪起伏不定,本来就需要保持心情舒畅。 陈家这样对她,不出几日她就觉得腹部不适体虚乏力。 她趴在门上哐哐地拍,“来人,放我出去,救救我的孩子!孩子是鹏举的,真的是陈家的骨肉。” 她无暇为自己觉得委屈愤懑,只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那是她和丈夫的骨血,丈夫都还没有亲手摸过。 门外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人回应她,好像她在陈家已经是个死人。 少夫人无力地靠在门上,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救救我的孩子。” 一个母亲怎能做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样离开自己? 可是没有人理她,从天亮到天黑,她喊到嗓子都哑掉了。 不知道是第几天,或许是第五六天吧,紧闭的门头一次两扇都打开了。 屋子里终于重新燃起了灯,陈夫人进来时用手帕捂住了鼻子。 少夫人被关了这么多天不得外出,房间内放了个恭桶不至于拉撒在地上,但积攒下来没有倒过,那味道实在令人发呕。 此时的少夫人已经没有了那晚质问“为什么”的力气和心气,她护着自己的肚子跪在陈夫人脚边,用双手去拉陈夫人的衣摆,脑袋深深地埋下去。 “娘,我没有对不起鹏举,孩子真的是陈家的,你行行好,给我请个大夫保住他,求你了。” 陈夫人坐在凳子上,旁边的丫鬟自觉地扯开了少夫人的手。 陈家的女主人高高在上,睨着脚边如一个乞丐一样的儿媳妇,眼里没有半点人情的温度。 “你是不是还想等鹏举回来,想着等他回来了就能给你做主了?” 少夫人心气已没,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服,“没有。可是娘,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陈家的孩子,留下他吧。” “谁知道是不是哪里的野种?即便姓陈,你肚子里这个也留不得。” “早跟鹏举说了不能让你进门,眼见着不到一年你就惹出这么多事来,果然是个祸端。” 少夫人仰头望着她,眼里最后一点光芒摇摇欲坠,“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在少夫人悲戚又可怜的目光里,陈夫人施舍般告知了她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你言行不当,跟外男往来,与你自己的小叔子还能闹出这样的荒唐事,传了出去我们家名声还要不要?脸面还要不要?” 少夫人笑出声来,笑中带泪,“我跟同乡什么都没有,跟你们那宝贝的小儿子之间更是他自己喝醉酒闯进来要强迫我,是你们自己龌龊,非要想儿媳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怀疑我肚子里的孙子是外人的种。” “你们那没用又好色的小儿子犯了错你们不罚要罚我,哪天是不是他杀了人放了火你们也想尽一切办法去包庇?” “你们陈家好生荒唐啊!”
第59章 一尸两命 论她说什么陈夫人也不会动容,“鹏举还年轻,一表人才又有才干,多的是人家愿意嫁进来,那么多有的挑,你本来就是最不合适的一个。” 少夫人不明白的事全都明白了,听了这话她也再无力觉得不公觉得气愤。 “你们想要我消失啊……原来你们不止卖女儿,连儿子也卖,鹏举也是你们的提线木偶,把我弄死以后你们就要给他找个千金小姐,好借靠姻亲关系让家里的生意再扩一扩吧?” “你们这样的人也配为人父母吗?”少夫人随即又自嘲地笑了,她嗓子早就喊哑了,轻声问:“你也是女人,为何要这样为难我?” 陈夫人这才多看了她一眼,“嫁了人的女人只跟夫家姓。” 陈夫人也是女人,但她的利益绑定在陈老爷的身上,绑定在陈家这艘大船身上,那她就首先是陈家当家夫人,其后才是个女人。 少夫人哈哈大笑,她觉得这辈子最荒唐的事都在这几天经历了。 陈夫人冷淡地吩咐:“堵上嘴,带走。” 两个力壮的下人堵上了少夫人的嘴,一左一右架起来拖着跟在了陈夫人身后。 陈家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新鲜的血液投喂进来。 这座老宅子里姓陈的人家富贵了三代,幽深的窄巷尽头不知道曾经吞过多少女人的尸骨。 “扔进去吧。” 一句毫无起伏的话语落定了少夫人一生的结局。 少夫人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想着,我下辈子不要再投生成女人了,这世上活着的女人上至金枝玉叶下至平民百姓,不过都是苦和特别苦的区别,谁又能跳脱出去活成一个人的样子? 下辈子,真的不要再做女人…… 天明时分,人工湖边传来丫鬟的尖叫。 陈家少夫人意外失足,落水而亡,一尸两命。 方晓晗没有等来沉冤昭雪,没有等来丈夫归来,死在了陈家气派的百年大宅里,死在了平平无奇的一个初秋中。 — 翌日,奔波归来的大少爷喜上眉梢匆匆往里走,一边问:“少夫人在哪里?” 可前来迎接的管家沉痛地告诉他,少夫人昨天夜里落入湖中淹死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大少爷的喜意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大少爷,少夫人她已经去了。” 方晓晗安静地躺在棺材里,脸色青白,悄无声息。 大少爷踉跄着走到棺材前,哆嗦着摸她的脸,又摸她的鼻息和心跳,最后又摸到她还没显怀的肚子。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连尸体都已经僵硬。 他走的时候妻子还是活生生的,还笑着为他准备行装,不舍地亲吻他的脸说等他回来。 可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个月不到就变成了一具躺在棺材里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尸体。 大少爷伏在棺前失声痛哭。 “晓晗……” 喜讯未散,一朝丧妻丧子。 所有人都跟他说“节哀”,可他怎么节哀?他怎么能缓的过来? 那是他成亲不到一年恩爱不移的结发妻子,那是他尚未出世赋予无比高的期待的孩子。 一时分别,天人永隔。 他只迟了一个晚上,却错过了一生。
65 首页 上一页 33 34 35 36 37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