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小姐柳眉竖起,“好啊你,你这小丫头倒是把我衬得没良心了,我也想留在娘跟前。” 两个女儿一左一右围住,江夫人被逗得开怀大笑,一手搂一个,“女大不中留,一个个的心都在外头,就光会说好话哄我。” 江云鹃促狭道:“这话可是错了,姐姐的心已经飞到张公子身上,怕是这会儿都在心中念着人家,我可没有呢。” 闺中的姐妹说起情郎小女儿姿态尽显,江飞鸢这样的被揶揄也是又羞又气,作势要去打妹妹。 “你害不害臊啊,就知道调侃我,赶明儿你也看上了谁家公子,就轮到我来说你了。” 江云鹃往一边躲,捂着嘴笑,“提一句张公子,瞧姐姐都羞成这样了。” 江飞鸢原地跺脚,“娘,你看她!” 两姐妹闹啊笑啊的,江夫人谁也不帮,只退到一边跟老仆感慨:“一眨眼她们都这么大了。” 老仆也笑,“可不是么,昨日还是那么小的两位小姐,今天就长成了大姑娘。” 姐姐追着妹妹打,一众丫鬟都被拉进去当挡箭牌,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江夫人看着她们俩丫头,叹道:“果真是岁月不饶人。”
第33章 陌上 桃花开,杏花谢,春日还未告别。 江家大小姐跟张家小公子的事已经敲定,六礼目前已过了纳采、问名,正走到纳吉,张江两家还需再次商议婚礼具体事宜。 大小姐自打见过了张家小公子好似变了个人,一心一意待在家中待嫁,连闺中手帕交邀她出门她都很少答应。 女儿家心思柔肠百结的,大小姐总是抓着妹妹聊心事。 江云鹃披散着头发被姐姐叫醒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她倒回榻上,“好姐姐,你饶了我,昨夜你才闹我到子时,半夜三更的才肯放我入睡,今早又是怎么了?” 昨天闹的太晚了,江飞鸢是直接在妹妹这会儿睡的,姐妹俩躺在一张床上说小话,大小姐有说不完的心事。 “好妹妹快起来,你王姐姐邀我们去踏青,起来梳洗打扮,可别迟到。” “邀了你几次怎么今天就肯去?” 大小姐脸颊飞上两抹红,“叫你起来就起来,怎么废话这么多?” 二小姐长叹一声,已然懂了,估摸着是能见到那位张公子姐姐才这么积极。 当世对男女相处是有不少规矩,但也没有严苛到不能见面的地步,青天白日的见见面,不干出格的事不会被人指点。 “少女怀春可真是吓人,姐姐都不像姐姐了。” 江飞鸢去拉妹妹胳膊强制起床,“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别总笑话我。” 姐妹俩同坐梳妆台,由各自的丫鬟伺候着梳洗。 两人体型相当,衣服换着穿也合身,只是大小姐大清早的就差遣了自己的丫鬟回去拿行头。 原因?无他,大小姐跟二小姐审美大相径庭。 若说二小姐是朵白玉兰,大小姐就是红山茶。 流苏易摇晃,宝石玉石又沉,金银俗气,江云鹃一向偏爱绢花,颜色大小还不能太招摇。 而她姐姐江飞鸢整日里就珠光宝气,一走出去就知是顶级富贵窝里走出来的姑娘。 丫鬟们心灵手巧,为两位姑娘梳出年轻小姐们中流行的发式。 江飞鸢直着脖子略微仰起头,配合着丫鬟画眉心妆。 她一向不能理解妹妹穿着打扮都那么素,“这做人呢,当然是热烈耀眼为好,被簇拥包围才是女儿家的梦。” 江云鹃不需要那么精致的妆容,她不画眉心妆,此时小而精的首饰都快戴好了。 “被簇拥包围有什么意思,过日子哪里需要那么多热闹,细水长流足矣。” “我说不过你,我不与你争论这个。” 很显然,姐妹俩的理念各方面都很不一样,好在谁也没非要改变对方。 — 草长莺飞的时节最是适合踏青游玩,江家姐妹俩乘坐家里的马车先去了王家,再一同出游。 城内自然是屋舍店肆居多,要欣赏自然风光得去城外。 王小姐不止叫了江家姐妹,还有李家的小姐以及自家妹妹。 五个妙龄少女走在一块,先不论外貌究竟如何,光那份扑面而来的朝气就令人看了就喜欢。 这边少女组队,那厢也有京中年轻公子结伴,两队迎面就撞了个正着。 在如此有缘分的“巧合”之下,两边男女自是揶揄打趣张江两位,一边找借口溜走,只留了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王家小姐拉着三个小姐妹暗自偷笑,“瞧瞧飞鸢那样子,平日里那样泼辣,一见张公子话还没说脸先红了。” 李小姐也说:“可不是么。走走走,我们几个可别在这打扰了他们。” 江云鹃跟几个朋友走出去老远,那几个体力不行,她便说自己去前边等着她们,独自先行一步。 她先到了六角亭里,用手帕垫在靠椅上坐下休息,双臂搭在护栏上微眯着眼吹风。 春日里城郊草色连成片,山川河流也妩媚多情。 她就这么惬意地看着,直到视野所及的最远处倏然冒出来一个小黑点,她定睛一看,原是有人打马而来。 那影子越来越近,马蹄溅起道上泥土,马上那人的面容逐渐清晰。 这附近就这一座亭子,马上之人路过也随意往里扫了一眼,也将里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陌上相顾,有人一触即离,有人忘了移开。 江云鹃一愣。 这是她人生之中第二次遇见魏雨。 骏马已经到了六角亭外,马上之人向里面的姑娘微微颔首,并没有停留的意思。 江云鹃脱口而出:“请留步。” 魏雨把缰绳一勒,控制马匹停下,“有事?” 江云鹃站起来,捡起自己的手帕走过去,“上次是你出手相救我才安然无恙,上回恩公走的匆忙,我还未报这个恩。” 魏雨带着一身仆仆的风尘,束起的头发有些细碎的杂丝冒出,他的脸色如上次见面时几乎一模一样,好似就是个焊死的面具一般。 “你已经谢过,不用报恩。还有事?” 见他真没有要回报,江云鹃不再执着,否则报恩不成还惹人烦。 “那烦请恩公告知我姓名,我总要知道是谁帮过我。” “魏雨。” 他只说了名,却没有仔细解释是哪两个字。 江云鹃只知道音,低念了一回,笑道:“未雨么……那不就是天晴。” 魏雨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定,对此没有任何表示,“我还有事在身,告辞。” 从始至终他都在马上没有下来过,一告辞便立即策马而过。 江云鹃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莫名想到这位不知是姓魏还是姓卫的公子每回都是来去匆匆。 后来她回了家,叫丫鬟去打听了一番,依据恩公的特征找出了符合这个读音的姓名。 魏雨,大理寺主簿。 — 陆缘的医馆病人不多,他这家店不显眼,不是熟客不会路过。 只不过陆大夫长的赏心悦目,脾气又好,耐心也十分足,也还是有些人会回头光顾,再跟邻里说上一嘴,所以他的医馆也有那么点生意和名气。 陆缘忘记了曾经的事,但几天过去了,他的医馆已经确定没有帮工。 嗯,也不对,现在多了个巫因。 明明身在念境里,他们俩却谁都没用急着去找念境的主人争取早点出去。 陆缘这家医馆里的药材大多是收购,有些不难找的他自己也会去采。 他做生意做的很是没有规矩,开着家医馆又时常闭门,又不请个人看店,像自己要出门就索性关掉,也不知这家店到底亏不亏。
第34章 陆缘,你是不想看见我 医馆后面有个小院子,陆缘起居都在这里。 巫因早起出来就见陆缘已经洗漱好还背起了竹篓。 “这么早出门?” “上山采药。” “可你早饭还没吃。” “回来再说。” 巫因抵在门前,“你身体不好自己又忘了?胃口小多少也得吃点,药材不会跑,你吃点东西能耽误多久?” 陆缘眼睛下面有些青,事实上采药的确不着急,这里是念境不是现实,他其实连医馆都可以不用管。 他只是又没睡好,夜里翻来覆去,再早睡也只不过是在床上烙煎饼,睡着了又总是断断续续地做梦,偏偏什么也看不清。 所谓上山采药就是找个借口去透口气,家里有巫因,他就想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避一避。 他不说话,巫因一手把他养大,哪能看不懂他哪些举动代表什么意思。 他站在门边没让开,早晨的空气微凉,他披了衣服还未来得及梳头,一头的黑色长发在背后散落,又是倦懒又是缱绻。 他看着面前变了又仿佛没变的小徒弟,忽然问:“陆缘,你是不想看见我,对吗?” 陆缘不知道。 巫因这个人很奇怪,让他不由自主靠近,又总是在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后理智上线想逃避。 自打巫因变成长发换成白色长衫开始,他就时不时想起梦里那座山,想起那个喊他阿缘的人。 一想起,心里就会很难受,连呼吸都发疼。 “陆缘,你抬头看着我。” 巫因对上他的眼睛,手虚虚搭在他的耳侧,“逃避是不会有结果的,哪怕你抗拒我也不会离开,我有必须留下的理由。放松一点,跟着你自己的心去走,你要先明白,你抗拒的抵触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自己。” 他太了解陆缘了,放任他自己一个人去想只会受更多的伤,他情愿掰开他的壳逼迫他走出来。 陆缘一动不动,好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又好像在出神。 良久,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巫因的衣角,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以后,立刻就受惊般从游离的状态抽身。 巫因取下了他的背篓,撬壳的事欲速则不达,他点到即止装作没有发现对方的小动作,偏头问:“早上想吃什么?煮些粥好不好?” “好。” “这几天天气是很不错,整日在医馆里待着是有些闷,出去踏踏青也好。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走走吗?陆大夫?” 陆缘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收回所有杂乱的情绪,又变回了波澜不惊万事从容的那个陆缘,“可以。” — 见过两次面的魏雨在江云鹃心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个救过她的恩人而已。 魏雨不需要她报答,她当然也不会上赶着前去。 一个朝廷官员,一个深闺小姐,彼此没有任何牵连,连面也再见不着才对。 可命运这种东西本来就很奇妙,你不会知道自己在还未发生的将来里又会遇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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