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岳初晓来说,这句话胜过世上一切甜言蜜语。 “是啊,我终于是我自己了。”岳初晓喟叹一声,“等到遗留之事做完,一切就结束了。” 他看向纪颖:“阿颖,我见过了濯九州,我不会杀他,他会经由三途洗去原本的身份。” 而三途那位僭越者也会不日消亡,由新的神树撑起轮回。 纪颖点了点头:“我正在抵消旧天道对灵脉的影响,虽然说着一切交给我就好了,但到时候还需要麻烦你引源定灵,重塑灵脉。” “没关系,就当作是一次游历就好。”岳初晓心情颇好,“以前都光顾着沿灵脉寻找适格者,还没有真正看过这世间。” 纪开云心下微动,若有所思地记下岳初晓的话,打算去多找几个人研究一下天下风光。 在他神游时,忽然听见了一些重要的词句,当即回神,听到了纪颖询问道:“……就是不知道你要怎么处理我那个小师弟,身为天道,我不能干涉这人间,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东西。” 她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下唇,狡黠道:“比如新天道暂时的代行权柄。” “不必了。”岳初晓没有接受她的好意,提及现在就任引虹宗主的那个弟子,他抿直了唇角,“我会处理好他的。” 纪颖自然是信任他的。 历时三百年最需要达成的目的于今日实现,纪颖还需要维持这方世界运转,不能久留于此。 临别之际,她将目光投向了纪开云:“咳,你。” 纪开云站得很正,认真地看着她,准备应对接下来的责问。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继续刁难你?”纪颖讥嘲一笑,“我师父喜欢你,我也不能欺负你,但是你要注意一下,别被我抓到什么。” 随着最末的话音落下,纪颖缥色的身影融入清风,归于长天。 纪开云什么都来不及说,有些郁闷地对岳初晓说:“她好像不是很信任我。” “没关系,她吸收了旧天道,真正按照法则继承了‘道’,又取回了旧天道放在我身上的那份位格,以后可以常常化出身形,你们多见见就好了。”岳初晓揣起袖子,显然比起云霞华裳,他更喜欢这件凡衣,“差点忘了,还有几个小东西在下面等着。” 要经常见到这位天道,纪开云并没有什么得到机遇的暗自窃喜,只觉得无比焦虑。他一边忧虑着自己的未来,一边自信自己内心的坚定。不过等到走到了遇见纪颖的那个地方,纪开云已经没空去思索更遥远的以后了。 他揉了揉眼睛,颤声问岳初晓:“这是幻觉吗?” “我也很希望是。”岳初晓站在属于自己的这方天地,却第一次生出了不敢前进的念头。 本来在他们的想象中,这里只有几株蹦蹦跳跳的小灵草,但现在却是黑压压一大片灵植与小兽,大概是听说了纳霄山主要带走几株小灵草的风声,想着自己或许也会是被看中的幸运儿所以纷纷赶来的。 也不知道在纳霄的其他地方该是多么空荡。 纪开云敏锐的目光锁定了被挤在角落的小灵草:“现在还要把它们带回去吗?” 许是纪颖变了对待纪开云的看法,其他的灵物对待他的态度也产生了变化,没有什么明显的敌意,就连先前的灵草都主动朝他招了招手。 岳初晓叹了口气,用灵力圈住了那几株小灵草:“都答应过它们了,就带走吧。至于其他的……” 他冷酷地忽视其他灵物展现的企盼神态:“留在纳霄。” 此话一出,纳霄的生灵纷纷转为哀切,又有几个愤恨地偷偷踹了小灵草几脚。 “不过要摆脱它们还得费点劲。”纪开云习惯的思考中还没有在神山纳霄使用灵力的想法,还在思考怎样才能在下山过程中躲避这些灵物。 岳初晓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小灵草被温柔的灵光带进了岳初晓的怀抱,还没有开始仔细享受就被放到了纪开云的身上。下一刻,岳初晓空闲下来的手抓住纪开云的手腕:“准备好了吗?” 纪开云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岳初晓没有在纳霄使用灵力的顾及,阵法瞬时展开,破开了空间,落在了岫云山的小院门口。 寻芳扑拉了一下翅膀,刚刚想飞走却眼尖地看见了岳初晓,立即想要飞过去。但就在它快要靠近时,突然被几片翠绿的叶子扇得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啪叽”掉到了地上。 正在研究魂树的岳期缘慢半拍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哦哟,这是什么东西。” 小灵草头晕目眩,但还不忘从纪开云身上跳下,摇摇晃晃刚走去几步,不料又被一只手提溜了起来。 岳期缘非常感兴趣:“会走路的草?” “你带着也行,纳霄主峰那里跟回来的。”岳初晓收拢阵法,“其他人呢?” “那个叫孟鑫的带着姜归出去除祟了。小花妖说要见见朋友,现在应该和阿珥一样还在星湖。”岳期缘说着,指了指石桌上,“你们不在的时候又有信件,上面有专属灵封,我没拆。” 纪开云走过去拿起信封,看了眼落款:“确实是这两天的事,是虹霄宴的请帖。” 他在信封的封口抹了一点灵力,小巧的封印自然松动,吐出了里面的花笺灵纸。 在接触到空气的一霎,花笺顿时自燃,烟气青而纯,构成了引虹宗的奇峰丽景,又有灵力凭空自现,洋洋洒洒地在烟气下面写下了邀约正文,在华丽堆砌的辞藻最末,还一一附上了所邀请的人员名单。 “岳初晓,纪开云,岳珥,孟子霁,白衣蓝,姜归。” 岳期缘抚着怀里的叶子看到最后,恍然道:“对哦,怎么会有我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下是真的不会再卡最后一天库库写了(痛定思痛中) 第97章 虹霄宴前 仙门芸芸,星湖山庄虽然有明面上的天下第一人,但由于弟子的种族不好过问诸多事宜,是以仍以老牌仙宗引虹宗为尊。因此,每年年初引虹宗主亲自主持的虹霄宴也是一次仙门聚首的盛会。 不同于星湖藏于深山灵脉之地,百里外就能看见引虹宗奇山隽水,山门之上流云盘虹,时有灵光飞过,是从各个仙门赶来的宾客,落至引虹正门一千玉阶前,再步行入内。 岳期缘养了这段时间,能维持人形的时间大大增长,此刻他看着群客云集的引虹正门,面无表情地在嘴里含了一片魂树的叶子。 这是岳初晓塞给他的,一方面是为了不暴露岳期缘如今是幽魂的事实,另一方面则是简单粗暴地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让他能冷静一些。 他不会藏在匣子里偷偷混入曾经的宗门,岳期缘要光明正大地踏入这个驱逐自己的地方。 山门没有在千年岁月的磨蚀中消减上面雕琢的花纹与文字,岳期缘除了失去肉身,也没有什么改变。 他也曾扫过玉阶上的落叶,也曾作为引导弟子将来赴宴虹霄的宾客带至宗门,也曾在盛典上推杯,与同门共祝来路光辉。 岳期缘下意识去摸身侧的佩剑,却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原先的本命剑早已在师门的围杀间折断,剩下的废铁被重铸为了浮生,现在佩在了岳初晓身上。 就算有剑,游魂也提不起了。 岳期缘揣起手,落落大方地踏上白玉阶。 千层玉阶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也没人会在虹霄宴的关头去冒犯引虹宗,巡灵的其他人也随着岳期缘的步子,和其他的客人一同登玉阶。 长相出众的外面弟子充作门面,一一核对帖子,到了巡灵这里却犯了难,硬着头皮向纪开云行了一礼:“抱歉,纪府主,多的这位是?” “是引虹的故人。”先行一步用姜朗面貌回到引虹宗参宴的濯九州自山道走出,按照约定好的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眯眯地将岳期缘迎入。 引虹弟子知道他少宗主的身份,不好说什么,更不想显得套近乎一样去问“姜朗”是什么故人,睁只眼闭只眼就任“姜朗”坏了规矩,又放行了其他人。 名帖入山门,自会化作一缕飘渺烟气到引虹正殿,再凝作笔锋,勾选好到达宾客的姓名。 眼下岳初晓的到访已经被姜守道——不,何遇安所知晓,他不急不缓跟着濯九州专门从人少的地方走,欣赏引虹奇绝的山峦与飞瀑,等着后者的沉不住气。 引虹山间道路通达,正好还能趁隙去看看能不能带走尔文。 姜归以前也接到过虹霄宴的邀请函,但每次都是纪开云单独赴宴,他则会被阿珥姐姐他们带着去人间的庙会玩。 他还是第一次到引虹宗,行经浮空石桥时直面了自天际倾泻至黄泉的银川飞流,眸光一点点溢出惊叹。 “好美……” 孟鑫在他边上听到了这声呢喃,同意道:“是挺好看。” 岳期缘则是说:“看久了也就那样。” 水汽中盈着灵气,寻芳安然地蹲在姜归的肩头,舒适地感受着氤氲的水雾,忽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某一处。 它有妖骨,再进一步就是修成人形,感知要比一般的修士都要出色,但依旧慢了修为顶级的人一步。 纪开云微微一笑,走下浮空石桥,朝站在不远处的姜守道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姜宗主怎么在这?” 姜守道还没有换上正式主持宴会的华服,穿着一袭简约的红衣,只佩了一块色泽莹润的水玉。他身边没有任何引虹的弟子,回礼时依旧保持着引虹宗主的风度:“宴前偷闲,见笑了。” “听闻朗儿带了一位引虹的故人。”姜守道的目光划过岳期缘的脸,不动声色地落在岳初晓身上,垂眸温和一笑,“姜某年轻,不知长辈间因缘,敢问是那位故人,也好让姜某代为问候。” 他知道岳初晓有一个兄长,但早已死去,此刻并不能将岳期缘和那个身殒飞升劫的兄长联系在一起。 “是这样的,父亲。”濯九州天生地养,道德伦理感极其淡薄,父亲二字出口毫无负担,“这位前辈是我在外游历间遇见的,他少时曾与我母亲有一面之缘。听闻母亲离世,前辈颇感遗憾,想要去祭拜一下故人,却苦于没有请帖无法入山门。于是我自作主张,想将前辈带到母亲衣冠冢前。” 当然,虽然主要是想用这个借口让岳期缘带走尔文遗骨,但如果能让姜归给从未谋面的祖母上一炷香也不错。 纪开云接上话:“正宴未开,正巧与这位前辈同行几步。我等久闻朝露仙子芳名,如若可以也想趁此机会聊表敬意。” 心里知道姜归实际上与姜朗和朝露的关系,姜守道只当是纪开云变着花样想让徒弟认亲,但他丝毫不在意,顺着这个理由点了头,又看向了岳初晓,见他没对自己的出现有任何反应,作势也要去参与所谓的祭拜,面上遏制不住地闪过一丝复杂:“请留步,这位道友可否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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