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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色的华服出现在这小摊贩上本就醒目，更别提岳初晓那张过分惹眼的脸。像谁家公子偶发兴致出门体验民生，一时间几乎所有进出城门的过路人都会多看他两眼。 岳初晓安安静静往那一坐就吸引了许多注意，纪开云给他找了点吃的，安安心心准备去当街溜子：“你先坐会，看看东西好不好吃——不好吃的话待会给我就行——我到边上找人聊聊，出什么事喊我。” 他许久没回清至城，粗一看觉得整座城没有大改，倒有些期待今天能遇到什么人什么事。 飞速说完，纪开云又提高了点音量笑道：“来都来了，那就要好好体验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纪开云走后，岳初晓用调羹搅了搅老板亲自端来的小馄饨，觉得这场戏也不是非演不可。 岳初晓真正置身凡尘，感觉清至城与星湖山庄也没什么不同，无聊地看着碗里的热气升起又化在冷风中，还在反思自己是怎么莫名其妙答应纪开云配合他的，忽然听见有人朝他说话：“这位……公子是外乡人吗？” 他抬眼，是小摊的老板在搭话。 老板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衣着干练，眉眼清爽，不见任何拘谨，笑得大大方方，好似与这位初次见面的客人是旧相识。 岳初晓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点点头，简短地道了声是。 老板见这位看上去神情冷淡，却肯接自己的话，认定此客人是愿意同他讲话的，当即笑容又真诚了几分，热情道：“我一见公子就觉得面善。你看，这条街这么多铺子，公子偏偏选中了我这家，岂不是有缘？” “实不相瞒，哦，我能坐这吗。”老板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小心翼翼地从兜里取出一本小而厚的册子，又转身从锅下的支架上取来一个小匣子，毫不见外地坐在了岳初晓对面。 因为想到此行目的，岳初晓没有出声拒绝，只是默默看着老板翻开那本册子到了空白页，满怀期待地从匣子里取出笔墨盯着自己。 “实不相瞒——诶我刚刚是不是说过这句话了——算了没关系，”老板招呼着岳初晓吃小馄饨别饿着，“我在这开了好几年的店，多少攒下来了点家底，打算过些日子天气暖了就带着内人出清至到别的地方看看。想来想去我们这些小民没见过世面，就想着问一问外面来的客人哪里有什么风景好看。” 他把一摞铜板叠在一起推到岳初晓手边，是刚刚纪开云留下的：“我们家还有馒头大饼，豆浆油条，客人随便吃、对了是不是还有一位客人一起来的，也随便吃，我请客。” 大概是后知后觉想起岳初晓的衣着打扮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可能有些规矩在，老板有些不好意思，讪讪收起纸笔打算起身：“那个啥，要不您先吃着，我待会再来。” 岳初晓摇摇头：“没关系，你问好了。” 老板当即牢牢坐稳了：“公子是哪里人啊？” 岳初晓面不改色地道出了之前编好的东西：“来自纳霄。” “纳霄！”老板激动起来，“知道知道，鼎鼎有名的神山圣城啊！我们老早就想去看看了。” “听说纳霄城里随便找十个人就有一个仙人，是真的吗？”老板好奇极了。 “大概吧，那里的修士和凡人区别也不大。”岳初晓记忆里没有纳霄城的风土，只能顺着纪开云之前给出的信息含混过去。 “哦哦——”老板倒是不知道实情，只当这位客人眼界宽广，又问了许多问题，听得入迷，还时不时在纸上记点什么。 他字丑得歪七扭八，又会穿插一些意义不明的图画，岳初晓辨认不出老板记了些什么，留了大概的印象就收回了目光。 那册子或许是用的时间久了，纸都泛黄卷边，整体却干净整洁，能想象其主人对它的爱惜。 老板从岳初晓的话里想象了许多纳霄城与其他地方的风光，认认真真照描在了册子上，打算之后一一解读给心爱的妻子看。 第35章 人鬼共存 老板心满意足，如获珍宝地收好纸笔，觉得这顿早点请的血赚，余光瞥见妻子又准备好了一份生包子上锅，急忙将册子丢在岳初晓那张桌子上扑过去挤开妻子：“我来我来，快去歇着。” 等将生包子放进蒸笼，熟包子取出递给客人，老板忙活完了才过来拿回自己的东西。见岳初晓还是在等另一位客人，他忍不住又向这位好说话的客人搭话：“之前那位是你家弟弟吗？” 岳初晓想起纪开云走前那副样子，沉默片刻：“表亲。” “难怪看起来不像。”老板咧着嘴笑，又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岳初晓腰侧明显的法器上，带着些隐秘的好奇悄声问道，“看二位气度不凡，莫非也是修仙之人？” “不是，只是仗着点法器傍身的凡人而已。” 老板看上去颇感意外：“我还以为……” 他顿了顿，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口：“说起来怪像拍马屁的，我看公子的第一眼就感觉公子像是那种坐在云端的仙人。” 虽然他眼中的仙人正在自家的小摊上用调羹吃馄饨，没有任何翻手云覆手雨的威势，但那种气质是他见过的所有无曲派弟子都没有的。老板一时说不清这种感觉叫什么，于是就问出了口。可惜客人不是什么仙人，那不能用仙气形容的话，可以用什么来描述呢？ 一时间，老板深深懊悔小时候没有好好读书，神情落在岳初晓眼里却变了味。 “你是想修仙吗？” “啊？修仙？”老板大吃一惊，“不想啊。” 轮到岳初晓惊讶了：“为什么？” 他能看出这位老板仙根不错，还以为他是知道自己资质好想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入仙门。 “我又不觉得我能有那个运气飞升，修不修仙的不也一样活着吗。”老板仔细盘算，“我眼界小，无曲那些仙长守我们清至城，我守这个摊子；仙长们每日修炼学仙法累，我每日出摊学手艺也累……这样一比较，仙长们不过就是比我多活几百几千年，不也一样过日子吗？” 他摊了摊手：“何况我看无曲那几位仙长老是驻守在清至城，还不如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存够钱能出去看看呢。” 岳初晓觉得老板说的很有道理，赞同地点了点头，尊重他的选择。 老板这番言论曾被诸多人鄙夷，眼下这位客人竟然认同了自己，喜得他大呼知己难得，可惜又有客人光临，为了挣够糊口的、和妻子一起出清至游玩的铜板，只得暂且作别。 这老板生意实诚，装馄饨的碗口大又深，虽然在冷风里待了许久，底下也还算温热。岳初晓连岳珥的面都不嫌弃，自然也不挑剔食物的温度。他舀着馄饨吃了一口，愣了愣，鬼使神差地捧起碗喝了一口汤。 许是天气太凉，原本只是温热的汤竟然也显得滚烫。热气从馄饨下面再次腾起，氤氲在岳初晓的眼前。 视线模糊只有片刻，不过一会，就有一个人端着刚刚拿到的汤包坐在了自己边上：“诶老板还没拿钱？” 忙碌的老板远远回应了纪开云的问题：“二位随便吃啊，刚刚那位公子帮了我大忙，这顿我请了啊。” 纪开云从善如流地往嘴里塞了个汤包，空出手将铜板塞回钱袋。 岳初晓简单和他概述刚才发生的事，解释了一下所谓“大忙”。 纪开云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放下炫干净的蒸屉，起身又主动从老板蒸锅上挑了蒸熟的一屉：“老板手艺不错啊。” 老板受宠若惊，情不自禁带了点得意：“当然，我之前可是拜名师学的。” “难怪，挺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了。”纪开云略加思索，于是又端走了两碗豆浆，卷走了两张大饼，以一种奇妙的平衡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老板笑容僵在脸上：“……” 玄衣公子这位年轻的表亲……还挺有个性的哈。 因为顶着的反正不是自己的脸，纪开云毫无顾及形象的觉悟，不知是部分本性流露还是故意出演，展现了一个顽劣不经事的形象。 夭华不舍得藏进任何角落里，交给岳初晓带着。尔雅与岁寒则收进了储物的法器，避免过多利器引人注意。纪开云将玉佩状的法器挂在腰间最显眼的地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从中摸出一副莲花纹的金镯来，大咧咧地丢在桌上。 “我刚才沿着这条街一路逛到了头，没见什么新奇玩意，倒是捡到了这个，你猜我是在哪捡到的。” 那双金镯一大一小，应该是清至周边流行的风俗，夫妻各佩一只以结同心。大的龙镯只带了点久存的暗色，整体新如初购；倒是小的那只凤镯上面有些磨损痕迹，应当是长年佩戴形成的。这样的夫妻镯要丢也只是丢一只，怎么会两只一起丢在这大街上？ 纪开云自问自答：“在城门那方向，就灰扑扑躺在地上。” 他明面上还感叹了几句自己眼睛尖又运气好，实际上在向岳初晓传音入密：“城门有热闹可看，一群人抓到了一个惯偷，赃物堆了一地，这双镯子就压在中间。” “为什么捡它回来？因为在我刚上街那会，看到了一个易过容穿着便装的无曲弟子，腰里挂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我这个人记性还不错，看出他本相后自认没有认错人，还在想他为什么不穿无曲的衣服，就看到那小偷鬼鬼祟祟顺走了他的荷包。” “修士不可能连这点警觉都没有，我猜这个弟子一定是故意便装上街在人多的地方逛，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荷包被偷走。这样一来我很好奇里面装了什么，于是跟着那小偷了一段。那小偷倒是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直接在僻静处打开，第一个拿出来的就是这双镯子，我便记住了。” 岳初晓配合着开口：“你是要直接交给官府，还是自己寻找失主？” 纪开云笑了笑：“自然是要先告知官府，不过东西暂时不能给他们。这两天我们不是闲得很吗，捡到也是缘分，索性帮着找找。” 他人眼里就是纳霄的富贵公子宠爱表亲，连年轻人自找麻烦的行为都容许了。 “说起来，我还打听到附近有几家不错的客栈。”纪开云将空碗叠在一起，又拿了新的油条裹进大饼里，“你喜欢靠江的，还是临山的？” 老板过来收碗筷，听了一耳朵，搭话道：“临江的客栈？莫不是逢春客栈？那可不兴住啊。” 纪开云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老板碗也不收了，往空座上一坐：“这话啊我刚刚就想说了，最近清至城里有点乱，前两天刚刚有一个外地来的富商夫人被绑架了。人住在逢春客栈，当晚就被抓走了，前前后后官府的人来了几趟都找不到线索，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匪徒这么胆大妄为——说不定是周边的马匪！不过二位有仙器在身，应该不怕马匪，就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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