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家平起平坐多年,纵然不惧风家势力,但却怕那兽潮拖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在这里争辩是非对错,不如趁早和真正的掌权者打好关系,方便日后沟通事宜。 夏鸿鹏纵然再看不惯,也只能逞几句口舌之快了,至于那两位家主,倒是乐得看见风澜执政。 他心里不是滋味。 自己不也是如此,动荡乱局之中独善其身便已困难,保全风瑾更是天方夜谭,即使对方再值得可怜,大局之中,也只能成为牺牲品。 只是那个孩子…… 他辗转反侧,一想到那孩子,心仿佛放在油锅里煎,少时一桩桩一件件的回忆涌上来,逐渐定格在一双清澈透明的眼上。 心中那句话在疯狂警告着他,一遍一遍动摇着思绪。 他猛然抬头,转身就撤出了大殿。 他在心里警告自己,到了家主殿,只看一眼,然后就走,什么都不要做。 就只看一眼。 他怕被旁人撞见,难得没用风盘,挑着人迹罕至的路走,突然撞见了姜家那两个小子。 姜思昱捂着手里的储物袋,扯着季知秋的袖子,急匆匆地往前赶,撞见迟斯年的刹那,瞬间心虚地别过脸。 季知秋和迟斯年四目相对,淡定地互相打量一会儿就开始寒暄起来。 季知秋略一拱手,拽了姜思昱一把,他从神游中回过神,跟着哆哆嗦嗦拜了一下。 他紧张至极,又忍不住捂了捂储物袋。 这里面藏着姜月儿。 私带未被宴邀之人,于风家而言是不敬不义之举,尤其是眼前这位大弟子前几日还被他撞见了奸情,两罪叠加,他不被对方修理一下都不正常。 他眼神游离,看向季知秋想问问怎么办,发觉季知秋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都怪这季知秋嘴欠,一起看姜月儿,非要提了一嘴风家宴会,姜月儿就死活都要来风家看一眼。 小孩儿什么的果然麻烦,每日晚上还要找人陪着出去玩。虽然他不懂为什么非要晚上出去,但是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小孩儿应该惯着。 说到这里,刚刚太过匆忙只顾着藏,姜月儿今晚还没出来放风呢。 他暗戳戳给季知秋传音,让他带着姜月儿先跑,万不可被这位迟斯年揪住把柄。 季知秋“嗯”了一声,背在身后的手一把接过储物袋,留下一句:“迟道友,我师兄有话和你讲,我不便打扰你们了。” 随后他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犹豫。 姜思昱和迟斯年面面相觑,脸都笑裂了,心里还在大骂季知秋找的什么狗屁借口离开,他有什么话和迟斯年说,说那天没有打扰到他们夫夫调情 他磨磨唧唧支支吾吾,讲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抬眼心一横,打算就这么跑路得了,忽然看见了那位小厮。 一瞬间,他脊背上的汗都滑下来了。 那小厮只瞥了他一眼,目不斜视地顺着刚刚季知秋离去的方向走了。 姜思昱在脑海里疯狂尖叫,吓得要死,袖子里的袖子都要揪烂了。 这俩人演得太好,谁也没分对方半个眼神。 就像不认识一样。 莫不是分了 姜思昱越想越觉得可能,实在受不了,只想赶紧走。 他随便糊弄几句,就急匆匆离开了。 迟斯年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刚想提醒那边是夏家住的方向,不是姜家的居所,眼前之人已经一溜烟跑没了影。 他经此一事打岔,心底那阵声音愈发震如擂鼓,前往家主殿的心思几乎被磨了个干净,他烦躁得厉害,心想不如回洞府修炼一晚上,干脆谁也不看。 * 姜临慢慢地缀在季知秋后方,突然神色一凝,抬起手猛地一顿。 掌心的追踪的小针瞬间化作湮粉,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粉末四散,皱了皱眉。 他先前送出探查之物,如今却碎了。 季知秋的身形气息已然消失,他盯着面前不远处的夏家宅邸,眸色深深。 若姜家要帮风澜铲除异己,何必动这夏家,顶多拖住对方罢了。 何况夏家家主不至于傻到为了那一套尊卑礼义撕破与风澜的盟约。 他心下思量愈多。 如此反侦查手段一流,竟能破了他的追踪之法。 不是像姜家小辈所能具备的手段,而应当是受雇于人专门行刺杀之能的刺客。 只是对方潜伏时间太久,似乎在学堂就已经换了人。 他甚至怀疑初次见到季知秋时,对方便不太简单。 姜临皱了皱眉,打算送进去一缕神识重新追踪,却发现夏家院落笼罩起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 然而那气息一闪而没,他再想注意却已消失不见。 他指尖灵力逸散而出,修改容貌气息后,随着夏家进进出出的小厮,混进了夏家的院落。 他不敢耽误,因为那气息,竟像是戾气。 【作者有话说】 迟斯年心里那个声音是风澈留的暗示,不让他参与今晚争斗,不然他会死。
第87章 山雨欲来 与此同时。 风澈足下“缩地成寸”连启,再次回到密道之中后,立刻向着家主殿之中进发。 他懂风瑾的坚持。 风瑾不可能连争也不争便把整个风家交与风澜,即使他已经被架空,但只要有一人追随,他便不能置之不理。 交托神魂到学堂不过是对风瑾本人的一种安慰,他继续留在风家只能是送死,而那神魂产物气息微弱,若风瑾本尊死亡,恐怕崩解消散于天地之间都有可能。 风瑾是为大义,风澈却不能允许对方这样做。 那是他如今尚存的唯一亲人,即使对方视自己如仇敌,他也要救。 在风澜到来之前,带风瑾先行离开,这是他能想到的,对所有人命途影响最小的办法。 等他帮风瑾治好身体,再将神魂重新合二为一,他便自行离去,绝不打扰风瑾的生活。 只是,如何说服风瑾和他走,他还没有头绪。 风家人一脉相传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即使他不露真容,也难保风瑾不会和他犟到天荒地老,直至风澜攻进大殿。 就更别提风瑾会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了。 然而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方才在卫世安那里耽误了太久的时间,眼看着宴席将要结束,他只能匆匆用“枯木逢春”将肩膀上的伤口止住血,打算在家主殿里等着风瑾。 待风瑾跨进门的刹那,他就将人掳走。 风澈打定主意,匆匆赶到家主殿。 那日他来的时候只是穿堂而过,并未注意到这样多,如今从里殿到大堂一路看来,发现家主殿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不同于风行舟的时代的热闹鼎盛,原本家主殿子弟众多,陈列的灵气法阵也繁复,然而如今家主殿空旷寂寥,无一盏明灯火烛,风澈乍一进去,只觉得漆黑一片。 但这倒是也省了他躲避巡查的时间。 当他隐藏气息一步一步走进去,绕到大门旁边之时,视线向后一瞥,忽地看见殿中央主座之上端坐着一个人影。 他心底一惊。 那人坐在那里无声无息,他神识探查满殿竟没有察觉到任何踪迹,索性只收敛气息,没有贴上隐身符,如此行事,对方必然看见了他。 他冷汗慢慢地顺着脊背下滑,心中思量着待会儿如何稳住对方,那人已经开口了。 “风澜派你来的?要杀我,让他亲自来。” 熟悉的声音落入风澈的耳朵,他垂下的头忽地抬起,看向殿中央那人。 黑暗之中,那人眼皮未抬,一只手拄着下巴,声音淡淡: “傻了?回神。” 竟然是风瑾未等宴会结束,便回来着了。 若非风澈知道自己不在命途之中,几乎怀疑风瑾算到他要归来了。 风澈心中难得涌上一阵慌乱,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确认只是之前伪装的风临的脸后,才放下了手。 他声音发抖,小心翼翼道:“家主,我来救你。” 他一句话说完,风瑾豁然睁眼,眉头轻皱。 他盯着风澈的脸,可能觉得不是很熟悉,看了许久:“你倒是面生,许是外门不清楚情况的弟子……” 他轻轻笑道:“还好你来了,去告诉你身边弟子,莫要支持我这一派,追随风澜去吧。” 风澈摇摇头,一步一步走上前,隔着数十层殿阶仰头看他:“风澜会杀你,跟我走,日后东山再起夺权也不迟。” 风瑾摆手,只当是少年人嬉闹:“太天真了,风瑾没有退路,风澜不会给他留退路,谈什么东山再起……活下来比什么都——”喃喃自语戛然而止,风瑾神色严肃起来:“尽早离去吧,少年人。” 风澈一步一步登上殿阶,神色坚定:“你既然都说活下来比什么都强,便和我走,我定护你周全!” 风瑾指尖一顿,上下打量他片刻。 “在风澜手下,还能保我”风瑾起身,抿嘴轻笑:“不过,你倒是有些本事,家主殿结界森严,你竟然就这样进来了。” 对方清清凌凌的目光落在身上,风澈低垂着眸子,有些紧张地揪住了袖口。 “自然,没有点本事如何带你离开” 对方半天没有接话,风澈抬眸瞧见风瑾神色缓和,似乎信了几分。 若是风瑾自愿和他离开,他自然不愿对兄长动手,如今劝说卓有成效,他喜上眉梢,语气中不觉带了几分急切:“家主,可愿同我离去?我寻之路极其隐蔽,纵然是风澜也不知……” 风瑾勾勾嘴角:“纵然是家主也不知。” 风澈顿住,没等反驳出声,风瑾的指尖已经搭上他的灵府,就要试探他的底细。 风瑾若探查到他的神魂气息,今日计划必然功亏一篑! 他足下连点,向后飞速撤去,风瑾身形随之而至,风澈无奈只能开启最快的“缩地成寸”,闪身到了大殿角落。 风瑾两指尚在虚空之中点着,另一只手放在唇角,轻轻地咳了一声,似乎刚刚的出手已经让他损耗颇大。 良久,他才将头朝风澈转过来:“风家高阶阵图——缩地成寸,这可不是一个外门弟子可以做到的,而内门弟子,我可是个个都记得模样。” 他一字一顿,慢慢道:“你、到、底、是、谁?” 风澈眼见着身份已然被怀疑,而时间所剩无几,只能焦急道:“风瑾,我不会害你。” “缩地成寸”再次开启,下一瞬风澈已经到了风瑾身后。 他五指并拢,朝风瑾劈下掌风,想要将其敲晕,谁知风瑾孱弱得看似无法动用一丝灵力的身躯忽然轻灵一动,直接回身握住了风澈的手腕。 风澈忽然觉得握住他手腕的手格外纤细柔弱,骨骼外型纵然是修长的模样,却柔若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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