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大礼,手臂也不抱着了,赶紧上前拽住了晏星河:“你这是干嘛?” 他拽了一下发现这人劲还不小,愣是没阻止晏星河下跪的趋势,急得他跟着也跪下了。 俩人跪着面面相觑半天,气得姜临一把捞起风澈:“你这跟着拜年呢?” 风澈扑腾两下:“受不起,真受不起,折寿啊,你懂不懂?这位气运加身看着将来也是一号人物,跪了我算什么事情?” 姜临把他放到一边,又去扯晏星河,没想到把人扯得膝盖在甲板上横着蹭了一段,也没把他薅起来。 晏星河一边和姜临较劲儿,一边固执地看着风澈:“求你帮我,只要一卦,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风澈跳到一边躲他这跪,晏星河再跟着转过去,来来往往几次后,风澈服了:“不是,你师姐魂灯没散,就是说明她没死,说不定去哪儿玩去了,你急成这样干嘛?” 晏星河摇摇头:“她说好回来把收集的乐谱交给我,年年如此,她不可能食言。” “说不定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 “什么事情能耽搁六年?何况她是……她可是掌门……怎么可能一次不回来” 风澈脑子里一堆“痴情师弟苦苦追寻掌门师姐脚步,蓦然回首发现师姐失踪后早已嫁为人妇”的苦情戏码,心想这人都求到这个份上了,不帮也不是办法。 他重新把铜钱翻出来,拿在手里掂了掂:“行了行了,你赶紧起来,不过我事先说好,所算之人不得事关天道,你也不能借着卜算结果随意更改他人宿命。” 晏星河挣脱姜临的手,把琴抱在怀里:“那是自然,我至少为了找师姐而已,我不去伤天害理……你同意了?” 风澈看他还跪在地上,无奈道:“同意了同意了,赶紧起来!!!” 晏星河站起来,拍了拍琴上的灰,然后才去管身前的灰,再抬头,就恢复了那副朗月清风的模样。 一点不像是刚刚跪过的样子。 “多谢风兄出手相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来世当牛做马——” 姜临瞥他一眼,冷冷道:“不用你。” 晏星河立刻闭嘴,试探道:“姜兄?” 风澈没忍住,噗嗤一笑:“晏道友不要介意,家妻就是容易吃醋。” 晏星河了然:“怪不得我刚刚听见你俩牵手,原来二位是这样的关系,姜小姐易容手段高超,我竟未能看出是女子……” 姜临张口要说什么,风澈凑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对对对,家妻娇艳貌美,行走在外总觉群狼环伺,如今伴作这副模样,觊觎之人仍多如过江之鲤,实在是苦恼。” 晏星河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立刻把视线挪开:“风兄担忧得不无道理,所幸姜小姐貌似对你情根深种,实在羡煞旁人。” 风澈笑嘻嘻地应了几句,捂住姜临嘴的手上忽然传来一阵濡湿,似乎是对方炙热柔软的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手心。 脑海里回响起姜临的声音,低沉撩人的声线一字一顿,只用两个字就冲垮了风澈的理智:“相公~” 风澈脑子嗡嗡作响,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挣扎了一会儿,姜临还在拱火:“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今晚给你变,都听你的。” 风澈猛地撒开手,后退一步,看向晏星河:“你师姐生辰八字是什么,告诉我。” 他话题转太快,晏星河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吓得差点把琴扔地上:“不知道……” 风澈指尖描绘八卦图的动作僵在原地:“啊?不是你师姐吗?” 晏星河叹了口气:“师姐从未和我提起过。” “没提你就不问?” “师姐忙着开宗立派和收集乐谱,我若不给她分担压力,还去成天问有的没的,就枉费师姐的养育和教导之恩了。” 风澈:“……”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本家的人被他求到这个份上也不肯算一卦了。没有生辰八字全靠卜术算人方位,简直比登天还难,被人说成是来砸场子的都有人信。偏偏这人一点被拒绝的觉悟都没有,看不懂风家人的为难,固执地四处求人——只能说多亏遇见了他,世间都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帮晏星河。 无生辰八字,非本人到场,倒是可以借用晏星河的未来之景看一看,左右晏星河会找到他师姐,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提前让他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打定主意,指尖的八卦图重新开始勾勒,晏星河注意到他动作间的停顿,低声问了句:“风兄,可是有何不妥?” 风澈摇摇头:“无事,就是在想你师姐还真是神秘。” 晏星河轻轻抚上怀里的琴,声音中带着怀念:“是啊,师姐代师父他老人家收徒,开宗立派,收养了我们这一群师兄弟,明明可以在宗门坐享其成,却偏要出去收集乐谱将宗门发扬光大。于我们而言,师姐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这群穷得没钱吃饭的孩子的,功成身退后一心退隐江湖,神秘而圣洁……” 指尖灵力画完最后一笔,风澈抬头看他:“你师姐长什么样子?” 晏星河收住他滔滔不绝夸师姐的行为,将琴放下,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给风澈展示:“这个就是。” 那张微微褶皱的纸上,女子气质凌厉,眉眼上挑,不显媚俗却自带威压,侧眸看过来时,高马尾扫起一个肆意的弧度,竟是别样的英姿飒爽。 风澈点点头,礼貌点评:“你师姐挺好看。” 晏星河还没说话,姜临在一旁已经幽幽地开口了:“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吗?怪我没有长成这个样子,让你失望了。” 他声音低落,扶着旁边的栏杆,从晏星河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似乎有些委屈。 晏星河立刻责备地看着风澈:“风兄,我师姐固然好看,但她不喜欢人类,她只爱乐谱,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光棍了。何况你有姜小姐这样的夫人,还去夸其他人颜色姣好就太过分了。” 风澈:“……”不是,我就礼貌夸夸,你俩反应这么大? 他朝晏星河拱拱手,给姜临发了一堆传音,就怕姜临真的不开心。 姜临听了几句,走过来把手递给他:“那你待会儿卜算的时候牵着我的手。” 修长的指节在面前自然地舒展开来,风澈看了半天,忽然明白过来。 姜临这是找借口想要靠得近一点护法呢。看来无论他如何保证,姜临还是无法释怀当年的天罚。 风澈有些心疼他,把手搭在上面轻轻地握了握,掌心相贴指骨相合,仿佛它们本就应该交融在一起。 据说牵手会给人带来安全感,他以前总是盲目自信地认为,修炼之人有什么可怕的,缺乏安全感的,不过是对实力的不自信,这不过是老家伙们为了提高人族繁衍数量提出的歪理。 现在他却信了。 他们互为软肋,安全感自然攥在对方的手心。 他抬起右手,灵力注入八卦图,无数算筹和推演的路线在眼前流转,斗笠之下的双眸逐渐泛起幽蓝。 卜术催动到极致,他的目光落在了晏星河身上。 异眼开,未来现。
第107章 烨城劫云 天际漆黑的云层沉沉地压下来,紫电在其中腾越,甚至隐隐中带着金光。 劫云。 风澈看着其绵延扩展的规模,猜想这恐怕是化神升渡劫的劫云。 若想进阶渡劫期,修士需斩断某样东西,小到发丝发带,大到记忆节点,于修士而言越重要,进阶渡劫期之后修为便越稳固,他当年,就是因为彻底斩断了与家族之间的牵绊,归去屠门,才因而进阶了空间界。 然而,若犹豫不决或不斩断任何东西,恐怕渡不过雷劫。 劫云的主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毫无反应地跪在地上,掬着一捧白灰。旁边是断裂的箫管和崩解开的琴弦,琴身纵然尚且完整,上面也染满了血。至于那块洁白得纤尘不染的琴布,早已不知所踪。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际的黑云马上就要降下雷劫,晏星河终于动了动指尖,随后咧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不再是那副平静温和的模样,回过神来后,努力想要把那一捧白灰藏在怀里,撕开前襟的破布,小心翼翼地将它们裹在其中,整个人不停地哆嗦:“师姐,师姐我们回家,这里不好,没有乐谱,只有恶毒的人心……” “不怪你,师姐,你被人控制了,现在就好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我把师门打理好了,回去之后你只要每天听师弟们弹曲儿吹曲儿,不用在这里被他们奴役一辈子……” 黑气周旋缠绕在晏星河身侧,尖叫和嘶吼声自黑气中传来,吵得窥见未来一角的风澈也连连皱眉。 那是什么东西?戾气,还是魂魄? 那东西混杂成一团,扭曲变形,吵吵闹闹地不知在争执什么,风澈只零星听到几句: “他怎么看出是假的?” “雷劫至刚至阳,小心回避才是……” “呸!那你丫等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是想争这一具肉身?” …… 直到最后,终于有一团喊道:“若是禁制被雷劫劈得打开了呢?” 全场肃穆,紧接着叫声更响,却不是争执的骂声,而是激动的雀跃之声,与天际劈下的雷劫一同伴行,仿佛一场鼎沸盛大的狂欢。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出去了!全出去!” “出去啊——” “我们可以出去了啊啊啊——” “三百年了,终于——” 无数的黑气向上飞窜而去,迎着那道从天而降的雷电,见证它重重地直落。 外围一圈土黄蔚蓝乳白交织的禁制闪动着光芒,法阵开始燃烧,大型的五芒星爆闪,层层削弱之下,最后生生扛住了这一道天雷。 而劫云下的晏星河终于收好了师姐的骨灰,站起了身。 他召来地上的琴,扯下一缕发丝,根根系好绳头结,用满是血口的指尖抚了一下,随后,古琴声起,韵律悠长,随着一声变调,“铮——”七弦奏响肃杀之声,每串音调仿佛都化作刀枪剑戟,音波向着天际流窜的黑气斩去。 “别再想出去害人,禁制碎前我必斩尽你们——” 漫天的黑气狞笑着:“真是可笑,你师姐渡劫期不还是被夺了肉身,你这顶着雷劫的小子,如何阻止我们?” 黑气翻滚成团随后扩散开来,丝丝缕缕的戾气丝结成了巨大的网,晏星河再次抚琴,绵绵不绝的琴声铿锵有力,下一瞬音波化成的刃便向着巨网切割而去。 明明是两道无形的东西,在这一刻却迸发出火星来,天际炸开飞溅的亮色,黑气穿梭在其中毫发无损。 随后,下一道天雷自云层而来。 渡劫期九道天雷,一道强于一道,紫色的雷束直径数尺,蜿蜒而下的时候,黑气沉寂了一瞬,禁制之上浇灌的雷霆重达千钧,最外层那道土黄色的光幕应声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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