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收了一脸浮容,去抓他的手,才发现刚刚替他挡了蛇的那只手上布着两个乌黑牙印洞,蛇毒溶血,手背上的细碎的血管已然开始发黑! “将……将军!”姚十三捂嘴惊呼:“您刚刚被蛇咬了?怎么不与我说!” “说个屁。”冯汉广咬着牙关怼了回去。“说了又怎样,还能不打了独自跑路,把你扔这喂蛇?” “那也不能……”姚十三极力稳住心神,一把扯下自己束发的发绳紧紧系在他的手腕上阻止蛇毒继续上行,急喊:“也不能为了我连命都不要吧!” “娘们唧唧。”冯汉广看着他紧张到略微发抖的手上动作,憋劲重新站起身将他扒拉到一边,叱鼻道: “你小将军现在还死不了,少在这哭丧!” 此时顾长卿从三层跃下跳到两人身前,顺势拔下插在蛇妖身上的剑,脚下生风再绕至蛇首处,手中勒紧困妖绳,准备最后一击之际,忽然听得蛇妖开口说了人话。 “臭道士!你今日若是要了我的命,灵仙来日教你与这益州万户陪葬!” 顾长卿闻言竖剑立于身后,背手而站,衣袍与长发被蛇妖沉重痛苦鼻息掀得翻飞,好似武神之姿,怒声道:“此话怎讲?都将魂飞魄散还如何陪葬,休得危言耸听!” “哈哈哈哈哈——” 蛇妖忽然狂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噪仄难听: “低贱人命,不过是回天乏术垂死挣扎的人血鼎炉罢了!我不过是颗先行试探的棋子之一罢了……马上要来了,大人马上就要来索你们的命了!哈哈哈哈哈!” “谁要来了。”顾长卿反掌推力入困妖绳中,绳间顿时雷光四起,击得那蛇妖惨叫不止,浑身焦糊。 谁知此时蛇妖绝命前忽地拼死一吼,半人高的毒牙中喷出大量浑黄毒液,直奔顾长卿面门而来,身后就是墙面,被堵死的路全然无处可躲。 宋远站在楼梯间离得远,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助力,这蛇妖的毒如硫磺可溶解万物,刚刚奋战之余已经见识过几次,若是触到人,怕是要化成人肉汤了。 如此危机时刻,顾长卿满心以为自己遭了暗算要死,下意识抬手挡住脸,忽然闻见一阵玉石金链撞击脆响,便觉得被人拉住手臂翻滚了出去。 再抬头,竟是刚刚还疑为妖敌的依明巫女施法撑起一道薄薄冰墙,暂时挡了大半毒液, 却在拉他出去的瞬间被溅射而到的毒液侵蚀到些许手臂,凝脂玉肌上登时显出大片血印。 依明没吭声,眉头微蹙,反手化出几只雪蝶敷在伤处降温,侧头稳声讲出不太标准的汉话: “道长莫要犹豫,切开蛇妖七寸逆鳞即可绝命!” 顾长卿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只是此刻容不得再犹豫,持剑而上拼尽全力,手中法力迸射,瞄准逆鳞微掀开处入剑,剑气轰然将蛇妖切成两段! 便是一声凄厉惨叫,鲜血四溢,连带梁瓦掀断几处。 顾长卿跃回依明巫女身边,心中疑问多得很,却也还是暂且忍住道:“巫女可还好?多谢救命之恩,顾某将来定当涌泉相报。” 依明忍痛起身作揖,道: “不必。其实这蛇妖是小女从西域一路追寻而来,早在西域时便已造下众多杀孽。小女隐瞒身份混入醉仙楼,为的也是除妖,反要感谢道长神威,不想这蛇妖已经修到了能使人皮掩气到程度,不然光以我的能力,怕是连寻都寻不出来。” 她也为除妖? 顾长卿心生疑虑,难不成真的是西域奇术异人深不可测,凡人之姿也可通过什么法子通悟妖术? 不可能啊,凡人怎么可能会妖术…… 疑惑之余,余光处一道人影带风划过,姚十三忽捡起刚刚落在地上的小剑,一个快步直奔那蛇妖尸身冲了过去! 蛇妖尸周身遍布未溶尽的毒液,烧灼得地板灰黑气泡,气味刺鼻难掩,极其难堪,顾长卿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胳膊斥道: “姚军师这是要做什么,此处甚是危险,搞不好要被灼伤!” “放开。” 姚十三这平时看着惠业才人细弱的身板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一推被他攘了个踉跄。 “取其蛇胆,方可制解毒药剂……我比你们谁都懂蛇,莫要拦我” 蛇妖就算是腹部软肉下的蛇皮依旧坚硬似铁,姚十三拼命切割剖解,幸好小剑锋利无比,一剑狠刺下去腥血四溅。 哪知这蛇毒性入骨,连蛇血都是炙人的,滴在手上痛得他牙关打颤也没松开,一刀一刀更用力起来。 脚下漫延而来的毒液浸到衣摆,再漫过靴底,脚下也渐渐灼热难忍—— 好不容易剖开道口子,姚十三只沉默片刻,徒手掏了进去。 宋远吓得我脸白,张口想去唤停,被顾长卿一把揪住领口才吞回话去。 姚十三沿疮口一顿摸索掏寻,疼痛激出豆大的眼泪顺脸颊而下,滴在地上触到残存毒液呲地化为轻气, 几人自背后看过去,那张单薄无助的身影哆嗦抽搐得厉害,仍顽强硬撑着摸索。 冯汉广此刻已经有些双目发昏,顾长卿唤宋远一并将他扶到靠椅上坐着,拼一道真气暂时阻住血脉流通,以防蛇毒顺着血脉再攻入心脏。 好在姚十三终于摸到蛇胆,小心翼翼摘取出来,那盆大的蛇胆被他捧在手里,双手血淋淋的,也不知是蛇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他扬一脸舒畅笑意,蹒跚过来气息断断续续求道:“还求道长您带将军回府,我熟知蛇毒,可以配制解药。如此大恩大德……” 顾长卿从腰间解下一枚纳带将蛇胆套了进去,抓起姚十三双手插进身边水莲盆中,洪音打断: “姚先生何至于此,先顾顾你自己!是我求将军陪同才连累到你们,谈何恩德。” “我没事。”姚十三看着双手发了愣,洗去血污后连着部分小臂已是伤痕累累,在那白嫩细腻的手臂上爬满触目惊心的裂口,似乎已不是自己的一般疼得麻木,喃道: “将军万万不可在我身侧出事。” 顾长卿往那目光深长的脸上瞥了一眼,低头时阿娜尔塞了张纸条在他手里,转身搀扶依明离去。 他张手粗略扫了那纸条,纸上所书是处地址。 环顾醉仙楼已是满地狼藉,哀嚎哭泣声不断,主梁也都摇摇欲坠,哪还有一分昔日觥筹交错的繁华浪荡,遭难的尸体横下一地,如此惨景…… 脑海中乍然晃过道夹杂悲鸣的火光,刺痛逼得他狠狠闭了眼。 “哦对了。”依明停下步伐,以汉话向顾长卿道:“担心道长忧虑,不如先在此说明为妙。小女既非妖身,但也算不上一般凡人。” 顾长卿翻袖回身,且听见她留下一句为所谓闻的话: “小女乃是妖的新娘。”
第40章 什么龙阳? 眼看已过平旦寅时,天际翻出一抹白线,益州城主街平仄交错的瓦房从原本的灰黑一片渐渐涂抹上朱色,街市于一副死气沉沉毫无色彩的水墨画中酝出生气。 鸟鹰盘旋于高空之上,羽翼间似乎带着落辉,洋洋洒洒引着朝晖流淌至人间。 街市依旧静的冷清,唯有寒风卷起枯叶于这无人四下中沙沙作响。 远处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划破这层死寂,街边觅食的野猫鬼影一般窜进暗角里,只瞪一双荧绿的眼珠观察着这突如其来的不明客。 马行得急,不出片刻便已经飞驰到眼前,全身乌黑得没一根杂毛,马鬃高速下扬得翻飞,马蹄踏起枯叶似暗器一般叉向角落中的野猫,浑身一炸尖咂一声钻到更深之处去。 野猫本以为消停下来可以再出去看看情形,却只隔了那么几瞬,又飞驰出几匹快马,不亚于刚刚那匹头阵的威武,健壮背肌随四蹄翻扬抖动,吓得猫儿彻底钻回到暗处去了。 头阵一匹纯黑啸铁战马,是冯汉广少年时随父征战至契骨地域驯的野马,性子狂烈善战,不知怠倦,跑得快耐性也强。 近些年因为再不用征战滋事也就一直被拴在马厩里,不常跑马闷得很,这会儿忽然夹紧胸肋叫它疾驰起来,路上又没人,没了拘束,反而像得了水的鱼,撒开马蹄一阵狂奔,任身后快马怎么追都追不上。 姚十三是个弱骨子的,驱策不了冯汉广的马,此刻破例准许骑驾在将军马上驼着冯汉广的正是益州巡夜军首领韩霖,他只能在后面跟着顾长卿他们几个追。 同为武将,韩霖此刻也还是勉强勒得住马缰,一面内心急躁着担心冯汉广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还不得拿自己问责,脑袋不保可得再快点,一面又驾驭不住东倒西歪,感叹着他们将军是怎么年纪轻轻驯得这种野性马来,可是急的在这腊月天里满头大汗。 韩霖求天喊地的可算是跑到了总镇府大门前,看乌黑铁门紧闭,两侧石狮也显毫无生气。连滚带爬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立刻扯嗓高声呼道: “快开门!将军危急!” 门口站哨的小兵到了这个时辰都一个个困得瞌睡连连,昏昏沉沉,听了这一声高喊吓得差点把手中长戟丢出去。 揉了揉眼定睛一看,被这眼前景象惊得可是别说瞌睡,怕是连魂儿都不在,手忙脚乱拉开沉重铁门,一并掺着面色铁青的冯小将军往里走。 黄土地依旧缠着风打旋儿,都仲还在梦里抱美人儿呢,直接是被闯进来的传令兵吓起的,朦胧中听见一句,“小将军为毒重伤怕是……” 老将衣服都来不及套,光个脚就冲了出去。可真是人在前面走,魂在后面追,传令兵在后边提着袍子靴子追,都不知道凛冬天这赤脚的人怎么能跑这么快,他一个穿鞋的都追不上。 这位平日里说说笑笑看似没个正形,年近五十的老将,此刻根本顾不上什么风寒恶露,面容严峻,泛出花白的发丝碎在额前,尽是沧桑。 都仲名义上虽说只是参将,却是冯燎旧部。 冯汉广在他眼中不仅只是简单的侍奉关系,他膝下无子,当年冤案下旧部几乎被屠尽,生者苟且相依,早已将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视为己出。 “去哪儿!”都仲一把拦住韩霖,目光落在身后被人搀扶着,呼吸紊乱眉头紧锁的冯汉广身上,心尖猛地麻到脚跟: “不去喊郎中,一个个的要把将军带到哪儿!” “姚先生吩咐放到他房里去,”韩霖有些打怵道:“说是只有他才有解毒之法……” “胡闹!”都仲一声怒吼震得周围人半条命都差点吓没,“都他奶奶的什么时候了还去他那?还不赶紧去找郎中!” 几人立在原地束手无声的,就听到冯汉广气若游丝的道了句,“叔……” 都仲听他这么喊自己,可是心凉到一半,慌忙过去抓起他的手紧张应着,“你说,你说!” “听十三的,我只能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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