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顾及溅射出的黑水灼伤皮肤,只顾朝他奔去,眼看人群叠交间的白影,磕绊推攘着跻身时分—— 长空中那嗡鸣逐转清晰明了,化成声声长啸,再加之细闻,竟是龙啸?! 顾不得什么神人鬼龙的扑身上前,马上就要抓上顾望舒的顷刻, 忽然狂风大作,龙卷飓风,将他直接掀翻出去! 狠狠甩出数十丈远!跌得五脏六腑都快颠倒了个儿! 顾望舒似有察觉,蓦地转头穿破人群,寻铃声望向他。 艾叶连滚带爬忍痛起身,穀觫大骇到发不出声。 他立在地上,温柔且坚定地朝自己微微一笑。 暴风蔽音中做了个口型。 回。山。吧。 风卷尘埃遮挡视野,一条浑身雪白,白璧无瑕的玉龙从天盘旋直降,垂直稳悬顾望舒面前。 白龙鼻息成雾净化邪祟,驱散周围鬼煞,用那两人多长的龙须点了点他,示意其攀上龙脊。 云间神兵一惊:“白玉京的龙?凡人之躯怎可驱策九天神龙!” 日游更为严肃,伸手示意身后止声。 “大人,再拖不得了,天命要紧——” “什么天命。”日游紧声道: “他就是天命。”
第186章 血祭天下 顾望舒跃上龙背,不及滚滚烟尘风沙散尽,已乘玉龙升至九天祥云之旁! “别……别!别去!!” 艾叶绝望大喊,眼中泪水积满,重影交错时那人已身披月辉,匍伏龙脊。 “别丢下我,你不是答应过我!顾望舒!你答应过我的,再不丢下我的!!!” “下来!!!!!” “我求你了!!!” 艾叶声嘶力竭地叫,每一声都快要呕出心血,他张臂强抵压制的神力,捏出数根冰锥朝白龙砸去。 巨龙长啸穿过人群,片片龙鳞银光铄铄,惊呼声大起,一阵叮叮当当后冰锥悉数落地,根本毫无用途。 “停下……停下……停……” 艾叶胃里翻江倒海,几乎不能呼吸地扪胸咳嗽,又挣扎起来手脚并用爬上几步,一边干呕一边叫。 “不要你去……不要你去祭……!不改了,我不改命了,不改了不改了!你让我死,顾望舒,你换我去死!!!” ——“抱歉。” 玉声高悬九天遥遥传来,听不见悲悯,倒是有憾。 “事难两全,我别无选择。” “照顾好自己。” 他自龙脊站起,傲然屹立,合十双掌。 薄唇微启,义无反顾地立在诸神之下,凡尘之上。 立在天地间。 明月于黑夜高悬净化万物,创世以来便是驱邪散煞,保万世安宁。 我既月意在身。 谪仙之术为何逆天,只因那引天雷净万物的法术并非来自我身,而且祭血命以偿。 “晚生不才,今日。” “以我血命祭天下,净邪祟,驱恶魂!度亡人!” . “顾望舒!不行……不行!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啊!!!” “你他娘的给我闭嘴!!!” “顾望舒!!!”艾叶扯着头发,疯了似地对天大骂! “顾望舒,你不停,真不停!你擅自做这事,擅自弃我而去,擅自断我生死!!我恨你一辈子!!!!!” 撕心裂肺的咒骂混进呼啸的风声,银铃不安摇曳,一声声直穿心扉地灌入耳中。 天际忽地转暗,天伐谴雷声密布如鼓响在众神头顶,整片云内滚滚作响,偶见噼啪作响的紫电龙一般游走,灼杀一切污浊之物。 白龙猛地摆尾,卷破苍穹,发出一声闷嗥。 祥云上武神们闻声大惊,日游神眸目一凛,大声向身后天兵喝道: “退!快退!紫电天雷亦可诛仙,免得误伤!” 顾望舒苦笑摇头,仰头闭目,两道血痕自眼角蔓延开来。 “尽管恨吧。”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若有来生,一并还你。” “定要好好过活,等我再寻你去。” 一柱柱金光紫电自天而下,消散粉碎一切的压迫感重重砸向地面! 顿时地裂山崩,尘起漫天,就算是一丝溅出的星点微微触到鬼煞,也能顷刻间将鬼煞随哀嚎净化成气消散! 金光久久不散,怒风走沙,天雷不伤人,但可净煞,巨响荡然带怒,将满城鬼煞与弃了人间的神明一同斩杀! 不消片刻,竟还了天地宁静。 乾剑在天雷下散尽灵气,化成巨石耸立地面。 逆天改命,替你做成了。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一个短小的章
第187章 第三卷 末章1 春不再 “问我最后悔的事啊……” 妖盘腿坐在凉榻上,白发披散自垂铺落了满地。 秋风过往萧瑟大美,银杏落叶层层金,桂树飘花也是金。 他一只手撑头,乌眸微闭,妖耳廓闻落花微抖,带难以捉摸的笑意。 “最后悔的事,莫过于那日放了他的手。” “是他过于耀眼明媚,遗世独立,在我眼中朗若神明,便真就将他当作了神,真以为他无所不能,无可畏惧,无往不利,无战不胜了。” “可他终究不过一身凡胎肉体,寻常普通,他也有难全的法,有恐怯的事,有不畅的道,亦有难胜的险。” 妖嘴角温柔微卷,闭着的眼眸见不得真情。 “是我疏忽,放了那突然失明人的手,才教他在尚未适应的黑暗朦胧中沉沦不复,迷了自我。” “前路漫漫不见出途,试问谁不绝望,谁不生怯。穷途末路以身殉天下,那是他唯一想得到的办法。” 妖停顿片刻,阂眼叹息抚起碎花翩飞,点点如星落在如雪的发上。 “可最后,我居然还说恨他。我说啊……我恨他。” 山神倚在树边不再动声色,生花鹿角也随四季化成枯黄。 望这秋山胜景,也望这孤隐怅然的妖。 “他定是对我失望透顶吧,靼苒。” —— —— 风卷残云,浩浩荡如千帆过尽。 日光终得见世,金辉降下,为颓垣断壁赋了新生。 往昔繁华昌盛的益州城,如今似可血海泛舟,白骨遍地。 鬼煞净亡不留痕迹,剩下的只有兵士破碎的甲,四处散落的草木杂物。 索性东风薄倖唤春暖,洋洋兮拂繁花千盛,带着复生的和煦,至此却染了血腥。空气中只有腐烂黏腻的腥臭,全是散不尽的死亡气息。 幸存的人彷徨不敢迈步,他们踩着尸骸白骨,也是益州军三万将士用血肉围成的墙。 劫后余生剩下的只有心悸与恐惧,众人怔立原地,忘记欢呼,只瑟瑟颤栗着将目光汇聚同一处去。 视线中心,白发的妖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 风烟过望,云起云舒,独独吹不散他身上的霾。 他渐渐有了动作,开始无息无声地把那苍白的人往怀中拥揽,让他靠枕在膝上,略显迟缓地捏着衣袖往他脸上擦抹。 七窍渐凝,血污开始变得黏腻,但怀中人看起来毫发无伤,只是脏了许多血,好像擦干以后。 擦干净,给你擦干净就好了。 嗯,擦干净就该睁得开眼了。 他抿着唇未言半句,坐在地上轻拭个不停。顿感的动作像是麻木了,直到衣袖染得通红,粘着的血色只会将那张脸越擦越花。 在似乎意识到自己怎么努力也擦不干净后,忽低住了手,呆滞地停在那儿。 重现的日光一寸寸移至那瓷白无色的脸上,他颤着手替他遮下了那缕漏云日光。 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滚响,把人再往怀里紧紧捂上几分,声音泛不出半点情绪。 “你冷是不是。” “身上好凉。” “我来了,我抱着你,不冷了,不冷了。” “再不冷了。” “顾望舒,这儿好多人。” “你别怕。” “我在这。” 四下民众出于对大妖的恐惧不断后退,逐渐成了个圆圈将他围在中间。 有两三不服的术士跃跃欲上,但见一道刺眼金光划在众人与那妖之间,噼啪作响。 正是清虚观老祖师顾远山。 “他早已叛出您师门,此刻拦的是什么?”胡甫一抹去嘴角血痕。 “我可未曾允过他叛门。”顾远山摇拂尘搭手臂,凝目在人群中央那妖身上:“诸位且得安心,那妖自我清虚观来,我清虚观自会收走,在此之前,我自不会让诸位碰上半分。” 众人此刻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一是碍于老祖师辈分地位,二是面前那人切实以身殉城,救了人间一事有目共睹。 只是那大妖。 艾叶连简单抬手一动作都会引得众人惊惶,谁能保他这会儿不会癫狂发疯了。 好在那妖没再动过了。 他抱着人,脊背弯成虾米似地躬着,将脸埋在进怀中人胸口里。 一埋便是天黑天明,天明天黑。 - 坡脚干瘦的青衣术士慢吞吞走到临时搭的木棚里坐下,拎了壶酒,把旁边打盹的同门拐醒。 “哎老刘,晌午饭吃了吗?” 眯着的那个磕了磕鞋底软泥:“等交班的来了再吃。” 瘦子把酒壶递出去,斜了眼往泥泞废墟中央的一团白影处看。 “都几日了,不吃不喝一动不动的。” “七日多了。”老刘咔地痛快饮了酒:“管他呢,咱谁也不敢上前看呐。” 瘦子压低声音,窃语道:“听说死的那个是他心上人,这妖不走,多半是没法接受,缓不过来。” “死的那小子先前捅出天大的篓子,如今以命换天下太平,也是他该。” “哎呦小声点。”瘦子紧着往那坨白影使眼色,好在那妖仍是不动,半点看不出还是不是个活物:“妖耳朵灵着,你这会儿嚼他舌根是嫌命大!” “但你说也是的。”老刘闲散靠着,嘴里头阴阳怪气:“那妖先前金水山庄暴扬风雪、荆河岸冻冰河瞬败四大法门都是为他心上人,怎的如今人真死了,倒是个不哭不闹,就安安静静在这儿搂着具尸体不放。” “看他要在这儿耗到几时了。”瘦子斜着眼道:“肉身保不了太久,等烂变了样子,也该放手了吧。” 老刘又道:“我多年前曾见有幼猫守着发烂成白骨的母猫死不放手,饿了就吃沙土度日,那时候心觉小猫可怜,试着抓了几次。无奈那幼猫只会躲在石头缝哭嚎挣扎,人给的饭也不吃,半月后再听不见猫叫了。” 瘦子细细思考片刻,有些恍然大悟:“想来那妖跟猫都是差不多的东西,不会真要守到饿死吧?” “妖没那么容易死。”老刘啐道:“好在四大法门立了这个棚子轮流看守,不然咱怕是也要被耗死几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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