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博闻拉住他:“我们是不是把脸遮一遮比较好?万一梅面陇里还有一个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被发现了是不是会引起混乱?” 舟向月:“……有道理。” 李婳声看起来是直接顶替了莫黛的身份,但他们两个似乎只是被平移到了过去,可能是因为他们是被李婳声影响才来到这个时间的。 这么说来,寨子里还真有可能存在“另一个他们”。 于是,他们两人都用头巾把脸包住了大半部分。 本来李婳声应该没必要遮脸的,但她不放心,还是像他们一样也遮了脸。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我现在感觉就像穿越成别人,顶替了原主一样。万一遇到原主的熟人,跟我一说话,发现我屁都不知道,露馅了怎么办?不会把我当成中邪了烧死吧?”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寨子里穿行,尽量避开别人。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和他们进入的梅面陇很像。 隐约笼罩的雾气,到处盛开的梅花,吊脚楼内外是人们的说笑声和银饰叮叮当当的响声。 之前刚进入梅面陇,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四周,就经历了被指认为凶手、关进牢房、死人,以及半夜在浓雾的长发之中逃命等等一系列疲于奔命的事情,现在还是第一次有机会仔细观察梅面陇的全貌。 舟向月注意到,这里的吊脚楼建造形制都很统一,竹制的楼房有三四层,底层养了猪或鸡鸭,还有狗里外转悠,一见到生人经过就会汪汪叫。 第二层则有敞开的堂屋,还有一些房门关闭的卧室,堂屋外侧往往都有一圈他们刚进来时坐着休息过的美人靠,三三两两的人们坐在上面,或是聊天,或是绣花。 第三层也门窗紧闭,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 前面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听起来醉醺醺的:“想听什么故事啊?” 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声音吵着道:“要听落花客的故事!” “行啊,这落花客的故事啊,可就说来话长了……” 舟向月看司马博闻:“笔兄,这声音听着是不是很像你?” 司马博闻咽了口口水:“……好像是。小心点,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走过去,发现居然真的是一个和司马博闻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只是他蓄起了胡子,宽松的开襟上衣穿反了,一身醉醺醺的酒气。 他周围是一群孩子,都一脸期待地等着他讲故事。 李婳声压低声音道:“你刚才是不是说你是个作家?我觉得不像作家,倒是挺像孔乙己的。” 司马博闻:“……” 他一脸嫌弃:“……我不酗酒啊,而且也不喜欢孩子。” 不过,此时他十分庆幸自己把脸遮上的决定。 现在看来,他们被李婳声带到过去,是真的会遇到对应的那个“过去的自己”。如果两人互相认出来,恐怕就麻烦了。 司马博闻想,他如果找到与自己对应的那个特殊物品,是不是也能回到他对应的那个过去? 在那个过去里,他可能就会顶替自己,而跟随他一起回到过去的别人估计就会找到“另一个自己”了。 几人躲在梅树丛后,听那个醉醺醺的“司马博闻”给孩子们讲落花客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非常聪明的落花客,他甚至聪明到能够欺骗神灵,从神灵那里偷走了三朵梅花。” “但神灵发现后非常生气,诅咒了他。” “落花客可以用那三朵偷来的梅花,但如果他贪得无厌,想要在用完了三朵梅花之后继续欺骗神灵,就会立刻被神灵发现,变成梅花凋落。” “不仅如此,而且等他死后,就会迎来神灵的惩罚,灵魂碎裂,像雪花一样消散。” “落花客为了躲避神灵的诅咒到处躲藏,甚至利用偷来的梅花,躲到了时间的迷宫深处,试图迷惑神灵。” “他似乎成功了,因为神灵真的一直没有找到他。” “但当他最终在迷宫里走到生命的尽头时,却发现——神灵正在那里等他。” “啊?”有孩子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啊?他不是躲起来了吗?” “司马博闻”嘿嘿笑了几声,“这个落花客很聪明,但他不知道神灵为什么是神灵。” “他以为自己是一只蝴蝶,飞向哪里都由他自己决定。” “但实际上,他这只蝴蝶飞来飞去,不过是在神灵画好的迷宫里打转。” “无论他飞到哪里,最后都会来到神灵为他画好的出口,走向那个早就已经定下的结局。” “司马博闻”醉醺醺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在生命的尽头啊……你才会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才会发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第217章 因果 “他这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李婳声小声说。 “我好像懂了,”司马博闻一脸深沉,“应该是暗示我们,未来就是过去,命运不可改变。” 李婳声:“……说人话?” 司马博闻:“就是,我们从未来到过去所做的改变其实已经体现在了时间线里,比如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其实已经见过了那只去咬商怀仁的猫,而它是因为商怀仁从未来回到过去踹了它一脚,才会跑去咬他。” “就算你从未来回到过去,想要阻止我们看见那只猫,也一定会因为某种原因失败,因为我们看到那只猫的结果已经确定了。” 李婳声若有所思:“确实,这样好像就不是电影里那种产生一条新的平行时间线的回溯方式。” 孩子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听故事,就在这时,当当当—— 刺耳的警钟声响起,惊飞了山林里的一大片乌鸦。 四周房子里的人们都惊慌失措地抄着家伙冲出来,纷纷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一群人闹哄哄地互相追问,最后终于有人解答了这个疑问:“曼陀宗抓人了!” “什么?!” 众人义愤填膺,“居然敢来梅面陇抓人?” 这话引起了舟向月的注意,他混在人群里趁乱问道:“抓了谁?” 知道情况的人有问必答:“听说是莫黛捡回来的一个小姑娘,叫钩吻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婳声顿时提起了心,又怕被人发现自己就是莫黛,捏着嗓子问道:“那个小姑娘?抓走了?!” 她才见了那个小姑娘一面,都没怎么说话,她就被抓走了? 这未免有点太猝不及防了! “是啊!也就十一二岁吧……说是曼陀宫主的养女,离家出走的,现在发现了就要找回去。可听说那小姑娘根本不愿意回去,又踢又咬的。” “岂有此理!我还说她是我的养女呢,他们说抓走就抓走?真是欺人太甚!” 李婳声跟着人群一起向寨门的方向赶去,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莫黛!” 她一回头,竟然是那个“温良”。 “温良”一脸担忧:“莫黛,你怎么把脸包起来了?你受伤了吗?” 李婳声:“……” 这不是怕被你认出来嘛。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被认出来了,只得装作着急赶去寨门加上人声嘈杂听不清,把“温良”的几个问题含糊过去了。 众人群情激愤地赶到寨门不远处的木桥边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木桥还在,但在桥的另一边,曼陀宗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被砸烂的寨门昭示着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混乱。 “人呢?” “跑了……还把我们的寨门砸坏了,真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要天打五雷轰的!” 众人不约而同地在木桥这一头的悬崖边停住了脚步,仿佛那座木桥是某个不可逾越的障碍。 只有灵巫大人一个人从木桥上走来。 他依然穿着他那身招牌的红色长袍和画着人脸的羽毛竹帽,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在赶来的人群中,他目光如隼,精准地看向了李婳声:“莫黛,钩吻给你留下了这把梳子,说还给你。” 他摊开的手掌心里,赫然是那把李婳声在拦门礼中选中的犀角梳。 李婳声:“啊……”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那把梳子。 没想到,周围的人群看到那把梳子,却忍不住齐齐后退了一步:“蛊梳?!” 有人窃窃私语:“那不是草鬼婆的信物么……” “什么信物?” “草鬼婆传衣钵都是偷偷传的,犀牛角的蛊梳就是信物。我们寨子里,只有草鬼婆才有这玩意!这不是很明白了吗?莫黛就是草鬼婆!” “她本来想把蛊梳传给那个曼陀宗的小姑娘,但她被曼陀宗抓回去了,就把蛊梳退还给她了……” “原来莫黛是草鬼婆?!天啊,我头一次知道!” 就连刚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温良”都脸色大变,像躲避瘟疫一样猛地从李婳声身边退开:“……你,原来你是草鬼婆?!” 李婳声脑袋“嗡”的一声一个变成两个大。 本来她只是想蒙混过关的,没想到一下子成了人群的焦点,深感此刻的自己就像猛然被探照灯聚焦的角落里的垃圾桶。 她此前对蛊术有些了解,知道这片地区的人把“蛊”叫做“草鬼”,“草鬼婆”也就是蛊师,而蛊术则在草鬼婆之间秘密传授,传男不传女。 蛊术神秘而诡谲,其他人都对此惧怕又憎恶,因此草鬼婆也就成了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话题,蛊师们往往都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让外人知道。 莫黛显然也是如此,而且她应该瞒得很好,之前别人都不知道她是一个蛊师。 ……但李婳声又不是真的莫黛,眼下这个局面哪是她能应付的? 现在,她除了“啊对对对”还能说什么? 人群纷纷远离了她周围,只有灵巫大人面色不变地向她走来,将那把犀角梳放进她手里:“收好吧。她不会再回来了。” 李婳声手足无措地接过那把犀角梳,而灵巫大人在与她擦肩而过时,用一种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了一句话。 李婳声眼睛微微睁大。 就在这一刻,她眼前视野中的山林忽然被铺天盖地飘落的梅花所遮掩。 仿佛一场漫天的梅花雪,伴随着清冷的梅花香味扑进她的鼻腔。 梅花飘落的深处,她看到画面缓缓拉近,最终聚焦到一朵梅花上—— 那朵梅花的花瓣缓缓萎缩,最后从枝头凋落。 随后,这片绚丽的幻觉在眼前消失。 李婳声眼前的画面一变,发现自己还在寨门边木桥后面的悬崖上,但此时木桥的另一端完全隐没在浓雾中,悬崖上除了她和那两个“无名氏”以外,也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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