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向月道:“当时灵巫大人说,我们打碎了神像,还杀了人。” 司马博闻迟疑道:“这倒是,但我们刚才看到的神像明明是完整的……” 他蓦然睁大眼睛,“啊,然后神像就被任不悔打碎了!” 他明白了舟向月的意思:“你是说,打碎神像的就是从未来穿越到过去的‘我们’……只是我们刚进寨子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件事?” 舟向月点点头:“对,神像被打碎,人被杀死,都是我们现在回到过去导致的。灵巫大人或许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可以知道这些事。” 司马博闻一脸震惊:“啊这……回到过去,居然真的有这种事?太魔幻了。” 舟向月:“其实现在回头一想,倒是有很多细节可以佐证。” “你记不记得,商怀仁刚进寨子里的时候,被一只野猫咬了一口。刚才你看到那只猫了吧?” 司马博闻想起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当时他被那只野猫咬了一口,是因为猫在那之前被他踹了一脚?” “没错。” 司马博闻有些牙疼:“这因果关系好像有点混乱啊。商怀仁踹猫,是因为猫之前咬了他一口。而猫咬他,又是因为他踹了猫一脚?这怎么像是个死循环呢,总得有一个开始吧?” 舟向月道:“如果这个魇境里真的能够回到过去,那这种因果关系也不奇怪,就是这么发生了。” 司马博闻咋舌道:“这这这,能说不愧是那位的法器么……这也太可怕了……” 舟向月没接话茬,接着道:“还有,我们昨晚第一次见到阿难,但那其实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我们。” 他昨晚其实就有些奇怪,阿难看起来是一个孤僻又古怪的小女孩,不像是乐于助人的那种性格。 但她又那么自然地在闹鬼的夜晚让他们进了家,救了他们。 现在看来,阿难之所以会救他们,是因为前一天,舟向月在掉落的屋顶即将砸到她时救了她。 这又是一个互为因果的关系。 舟向月救了阿难,是因为阿难前一晚救了他们。 而阿难救他们,又是因为他们救了她。 舟向月道:“你记不记得,昨晚你问她叫什么名字,结果她马上就认出了我们是落花客。” “是的……”司马博闻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我差点以为她要突然从活人变成鬼,吓得我心脏都蹦出来了。” 舟向月道:“我猜,落花客就是能回到过去的人,而梅面陇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阿难发现第一次见到的我们知道她的名字,第二次又不知道了,就立刻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是啊,”司马博闻有些懊悔,“我当时怎么就没有小心点……唉,被他们知道身份,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舟向月道:“你要是不问,我们可能就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了。而且,过去都已经过去了,就别纠结了。” “我们这不是能回到过去么,所以过去也算不上过去了……不过算了。” 司马博闻看了看窗外,“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在过去?但我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过去的?我都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舟向月心想,应该是在他们抵达寨心看到完整神像之前—— 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一股清冽的梅花香味。 同一时间,眼前出现了一瞬短暂的画面。 他看到一朵梅花飘摇凋落,就像是放大镜里那样清晰又缓慢地放大,连花心里细细的蕊都看得清清楚楚。 随着轻柔透亮的花瓣枯萎败落,画面也逐渐变得透明。 幻觉完全消失时,舟向月的鼻尖还萦绕着那股梅花香味。 他目光微凝,发现窗外的雪停了。 里间的房门突然打开,阿难推门走了进来。 她刚走进客厅,忽然脚步一顿:“你们怎么回来了?” 舟向月想,看来他们又回到了“现在”。 毕竟“过去”的那个阿难才刚刚出门,不应该从里面的门里出来,也不会问他们怎么回来了。 舟向月回想起早上抵达寨心之前,那场忽然飘落的无声的雪。 ……或许下雪的时候,落花客就可以回到过去。
第215章 因果 司马博闻犹豫了一下,小声问舟向月:“你是不是也看到了梅花凋落?” 舟向月点点头,转头问阿难:“阿难,今天是几号?” 阿难答道:“二十一。” 这算是验证了他的猜想——他们之前的确是回到了两天前,以及他们现在又回到了“现在”。 司马博闻眼睁睁地看见魔幻的猜想变成了现实,表示自己需要点时间理理思路。 舟向月就没管他。因为刚才逃命时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现在衣服上满是尘土,于是他决定去找件衣服换上。 他先找阿难问了一下,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打算如果没有就出去找一件的,结果阿难居然还真给他找出了一套蓝黑色点缀银色绣花的开襟上衣与裤子来,一看就是男款的。 她找的时候,洛平安就探头探脑地跟着她转悠。 看到那套衣服,他还颇为新奇道:“蝴蝶?” 衣服袖口的花纹里有花卉与蝴蝶。 舟向月换上衣服一试,发现他穿着竟然刚好合身。 不过,阿难一个小姑娘家里怎么会留有男款的衣服? 这衣服的款式看起来还不是壮年男性的款式,更像是少年的。 是她父亲年轻时的衣服?或者是哥哥的? 他们去哪里了?死了? 舟向月不由得想起那个在寨心被砸死的女人——那是阿难的母亲么? 他们刚进梅面陇的时候,似乎也听说神像破碎时有人死了,死的是“鄢家婶子”。 她的母亲才死了两天? 但屋子里好像没有看到什么她母亲的痕迹,这么一想似乎有点奇怪。 这些事情也不太好问阿难本人。 舟向月把自己弄脏的衣服洗了,一边洗一边想事情。 他再次想起梦里看到的那一幕场景,自己拿着刀走进牢房中。 现在看来,那估计是未来的他。 这么说来,未来的他回到了他们刚来到梅面陇的第一夜,出于某个原因,去杀温良。 而且温良也的确被杀死了。 现在的舟向月还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为什么要去杀温良,但他反正是成功了。 所以,那个在墙上写“去死”的人或者鬼就不会是凶手,毕竟舟向月很确定那并不是自己的笔迹。 那么,那个看不见的手又是谁呢? 关于这一点,他目前还是没什么头绪。 洗完衣服后,他把衣服拧干挂起来,就挂在阿难家屋后的一棵梅花树上。 没有用法术去速干,因为之前应对任不悔的攻击时逃命的经历让他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先保存一下体力,毕竟不知道后面还会遇到什么。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寨子里远远近近地传来了人们的说话声、孩子的打闹嬉戏声,还有牛蹄踩在石板路上嘚嘚的脆响,以及时不时的汪汪狗吠声。 舟向月在洗衣服晾衣服,司马博闻不敢一个人跑太远,就搬了把小板凳在墙根坐着,在笔记本上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冥思苦想。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往屋里走。 没想到,他再出来时,一脸紧张地拽着舟向月往外走:“走走走……” 舟向月莫名其妙地跟着司马博闻往外走出去一段路,他才压低声音道:“刚才我进去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什么?” 舟向月:“看到什么?” 司马博闻:“那个小姑娘坐在一个火盆旁边,在烧东西。” “先是烧的衣服,感觉像是中年妇女穿的衣服,拿剪刀咔嚓咔嚓剪碎了扔进去。” “然后,她就拿了个坛子,把坛子里的灰撒到火盆里。那个坛子,我瞅着怎么那么像盛骨灰的坛子……而且她的表情真的很阴森,眼睛就那么睁着一眨不眨的……” 司马博闻摸着自己的鸡皮疙瘩:“我本来还想问她几个问题的,结果吓得我话也没说,赶紧跑出来了。” 舟向月想起司马博闻还不知道,阿难的母亲就是那个刚刚被他们这些落花客波及到误杀的人,于是便跟他说了。 司马博闻满脸震惊:“所以她妈妈才死了两天,她就把她的衣服全部烧掉?还挫骨扬灰?” “……我的妈耶,还说你身份是连环杀手呢,我觉得她这副样子,比你还更像一个连环杀手……” 两人走着走着,远远地传来了孩子们参差不齐的歌谣声,似乎有孩子在边唱童谣边跳皮筋。 因为隐隐约约的雾气,他看不清跳绳的孩子们,而孩子们的歌谣声也像吸饱了水雾一样,空灵而湿润。 一首童谣来来回回地唱了很多遍,他们才听清,原来孩子们在唱的歌词是这样的: “静静雪来梅花落,梅花落三朵。” “待得梅花落尽时,送我早还乡。” 司马博闻忽然一拍大腿,“对了,其实刚刚我本来是想说这件事的,结果被那个小姑娘吓得打断了思路……” “是这样的,青弟你记得不,之前灵巫大人说等我们的梅花凋落的时候,就会明白落花客到底是什么意思。” 舟向月点点头:“记得啊。” 他们的确在幻觉中看到了梅花凋落,也随之猜出了落花客的含义。 司马博闻:“他还说,落花客都是小偷,从神灵那里偷走了三朵梅花,因此会遭到神灵的诅咒。” “我在想啊,”司马博闻一脸郑重,“他的意思是不是,我们有三次回到过去的机会?” 今天早上,他们回溯过去的时间开始于下雪,终止于雪停。 雪停的时候,他们回到了“现在”的时间,同时看到了梅花凋落的幻觉。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用掉了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三朵梅花已经凋落了一朵? 舟向月竖起大拇指:“我觉得很有道理。” 司马博闻十分得意:“是吧!” 就在这时,他们拐过一个弯,迎面竟然正好碰上了李婳声。 “两位早啊!”李婳声跟他们打招呼,“那个,方便我跟你们一起吗?” 舟向月问道:“伞蝶呢?” 她们本来是一起来的,也应该一起走吧。 李婳声叹气:“她习惯独来独往,就让我先自己找找线索。但我一个人实在觉得瘆得慌,所以还是想找别人一起。” 舟向月没意见:“我没问题。” 司马博闻也乐得多一个同伴,于是三人就欣然同行了。 李婳声从舟向月前面走过的瞬间,舟向月忽然闻到了一股很轻微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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