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菩提被毁,祁九辞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楚晏清已经无暇顾及了,因为祁九辞此刻牢牢盯着他,目光发狠,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楚晏清刚迟疑开口,就被他紧紧捏住了下颌,那张有如鬼斧神工般的俊美面庞无限逼近,几乎近在咫尺。 灼热的气息交缠,祁九辞的呼吸声很重,在这近乎为零的距离之中,清晰可闻。 祁九辞手下使力,迫使楚晏清抬头看他。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暗夜中神出鬼没的豺狼。蓦地,他低下头,滚烫的唇瓣贴上他的。 楚晏清的唇很凉,跟他这个人一样,就像是冰川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越近越要索取,祁九辞撬开他的唇齿,像是要攫取一切—— 楚晏清被迫承受着宛如攻城略地般激烈的吻,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面色涨红,眼睛睁大,里面泛着雾气一样的水光。 “阿......阿若他们在这......”楚晏清猛烈地挣扎了起来,他推拒着祁九辞的肩膀,却发现根本推不动,就像铜墙铁壁一样,竟不能撼动他半分。 祁九辞恍若未闻,更深地贴近他,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楚晏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罗刹,他印象中的罗刹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很少会有失控的时候。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罗刹露出近乎贪婪介乎愤怒的神情,当真像是地狱深处归来的修罗。 唇齿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祁九辞错愕地放开他,愣在了原地。 楚晏清用衣袍捂着嘴,目光怨怼:“清醒了吧,也不看什么地方,像个登徒子似的。” 楚晏清咬破了他的舌尖。 祁九辞含着舌,像是清醒了过来,原本眼中无尽蔓延的疯狂之色消散了许多,重归清明。 他怔怔地看着楚晏清,半晌之后,他拭去唇角渗出的血迹,低低对他说了句:“失礼了。”便近乎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说“冲”出去丝毫不为过,因为他的背影确实有些仓皇,甚至差点撞了门。 楚晏清看着他慌不择路的模样,有些啼笑皆非。 不多时,砚书带着药修匆匆赶到。 倾姒伤得比阿若更重些,她在那侵蚀性极强的黑气中呆了那么久,浑身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的皮肉。 阿若到底只是被大巫逼得受了内伤,又因着在黑气里被倾姒一直抱着,所以无甚大碍。 楚晏清将这里交给了砚书,嘱托他好生照顾着,砚书和长鸣都尉齐齐点头,乖巧非常。 他自己出去寻祁九辞去了。 祁九辞方才那副状态实在不太对,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怎么都喊不醒。若非他情急之中逼着他清醒,只怕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摸了摸唇角,觉得下颌骨有些酸。
第32章 追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祁九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往事。 那个时候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罗刹,带着睥睨一切的傲气,平等地蔑视每一个族类。 包括身为瑶台仙官的楚晏清。 瑶台这个仙职,说大也不大,说小却也不小,顶多算个无足轻重的官儿。 那一点轻重还是罗刹带来的。 菩提自创世伊始,便与天地共存。起先众仙还对其敬仰有加,顶礼膜拜。凡间百姓家家户户也会种上那么几株,以求转世平安。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菩提落下的巨大阴影逐渐消弭于众仙之中,仙官们一夜之间几乎淡忘了菩提的存在,转而尊奉罗刹和凤鸣两仙尊。就连人间的菩提树也全部消失,近乎于无。 就连凤鸣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菩提。 昔日香火鼎盛的小院如今人迹罕至,荒无人烟。连蔓生的杂草都快将菩提淹没。 但罗刹清晰地记得,他时常路过那间小院,望着凋零萧瑟的荒凉之景,心里空空荡荡。 他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几次三番踏入无人问津的小院,急切地想要寻找什么东西,却往往无功而返。 清风吹散了他的记忆,从此一片空白。 那段时间他体内肆虐的煞气也在疯长,像是褪去了无形的枷锁,带着席卷一切的气势,横冲直撞,肆意妄为。 折磨得罗刹痛苦万分,日夜难眠。 尤其入夜之后,那股啮心之痛便无限蔓延,将他逼得生不如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楚晏清——也就是新任瑶台仙官走马上任之时,方才缓解不少。 那日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无名修士,得了天道点化,飞升成仙,接下了悬空已久的瑶台之位。 成仙大典上,久久没有生人踏足的仙界热闹非凡,众星拱月般地围着新上任的瑶台转。 人群之外,罗刹抱臂倚在菩提树萎缩的枝干上,目光落在人群之中瑶台清浅的笑脸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瑶台转眼看来,却正碰上罗刹移开的侧脸...... ...... 自那之后,菩提近乎奇迹般地迅速复生,昔日枯萎如小树般的菩提又重现参天之姿,枝繁叶茂,欣欣向荣。 罗刹心上难熬的痛楚也减轻了许多。 那个叫瑶台的仙官还真是能化朽物为神奇。 罗刹远没有世人说得那么不近人情,他之时懒得和人打交道而已。那些繁杂琐碎的礼仪让人心烦。 但他几乎日日都要去菩提树下小坐片刻,一开始他还能骗着自己,说是为了净化体内的业障。 可时日一长,煞气暴虐的疼痛不再,他再也不能以此来蒙蔽自己,他必须承认,罗刹心里还有未竟之事。 每次一见到楚晏清,心底油然而生的熟悉之感让他几乎抓狂。记忆缺失的痛苦与烦躁交织,造就了如今阴晴不定,喜怒不形于色的罗刹。 他开始拙劣地观察着瑶台一举一动。看他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看他日日清扫庭院,将悄悄破土的杂草拔得一干二净。 有时他会问他,大名鼎鼎,冷面无情的罗刹仙尊竟这样闲,日日赏脸造访寒舍,一坐便是半日,就看着他日复一日做些无甚乐趣的事情,看起来还乐此不疲。 罗刹总是淡然置之,并不答话。他总是这样无趣,丝毫没有人气。 瑶台成日跟着个木头相对,憋都能把他憋坏了,于是乎寻了个理由,逃离了因为罗刹仙尊的到来而愈发沉闷无趣的小院,施施然下凡去了。 罗刹那时有些纳闷:他有这么不通人情吗?瑶台见了他跟见了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甚至还为此找了个人间差事,就这么逃了。 他心里难耐,便乔装跟着瑶台下了仙界,入了人间。 瑶台此行是为帮一人渡劫,得道飞升。 此人便是彼时还未成仙的天山。 领了个苦差事,瑶台自然上心。是故捏了个朝廷重将的身份,潜藏于还是小小文官的天山身边,行军打仗都把她带着。 此一日,瑶台一筹莫展地坐在案前,看着天庭敕令,心下只觉难办。 派他来渡因果,却只说天山命中有一情劫,对方姓甚名谁一概不知,这让他怎么渡! 他无力地仰天长叹一声:“狗老天,你欺我太甚!” 忽地,微风渐起,吹得帘帐翻飞,烛火明灭。 四下俱寂,蝉鸣蛙声交织,听得人心烦意乱。 劲风扫过,吹灭了豆大的烛火,瑶台心下一惊,手上蓄力,准备给不速之客来个出其不意。 火热的鼻息扫过他的耳畔,瑶台甚至未及反应,便被人擒住手腕,压着胳膊抵在书案上。 身后的人似乎极轻极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舒缓:“瑶台仙官,让我好找。” 熟悉的声音响起,瑶台心底蓦地“咯噔”一下,漏了半拍。 “罗......?”他还没说完,就被宽厚的手掌捂住了嘴,未完之语也变成了挣扎的“呜呜”声。 “叫我九辞。”他说,他执着地翻来覆去地念:“叫我九辞。” 瑶台怒瞪着他,唇间使力,惊得祁九辞一声痛呼,松开了手。 “你属狗的吗?”祁九辞看向被咬得发痛的掌心,赫然几道血痕。 “擅闯大将军营帐,你有几个脑袋能掉?”瑶台将手中敕令翻转,藏在指间,勃然怒道。 祁九辞看穿他的小动作,嗤笑一声,道:“我是来刺杀你的。” 说着,他摆出刺杀的姿态,手中寒光一现,直直刺向瑶台面门。 瑶台躲闪不及,却见那白刃堪堪停在他眉间,刀尖一转,一声清脆铮鸣,祁九辞早已归刀入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眼前轻佻风流之人与记忆中不苟言笑不解风情的罗刹仙尊判若两人。 瑶台甚至疑心身在梦中,或者是罗刹仙尊得脑袋被门夹了,以致性情大变。 显然,祁九辞并不想多和他废话,将他五花大绑一顿收拾,就这么大摇大摆扯着出了营帐。 帐外看守的士兵都被打了个七零八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任由祁九辞拽着一脸不情愿的瑶台,趁着夜色逃进了茫茫大漠。 ...... 身后的脚步声唤醒了他的思绪。祁九辞转身望去,楚晏清踩着深谷厚厚的落叶,悄无声息地走近。 见祁九辞发现了,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眼神飘忽,仓促地开口:“我......” 他还没说完,就发现祁九辞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像是缅怀,又像是追忆。 拐到嘴边的话又变了味:“我来看看你。” “顺便为我先前的失礼赔罪。” 祁九辞目光动了动,终于从他脸上移开,他转身,脚下是万丈悬崖,落石无声。 楚晏清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生怕他一个想不开纵身一跃,自我了结。 所幸祁九辞并未有动作,只开口道:“我的过失。” 他是指刚刚那个兵荒马乱的吻。 楚晏清的脸“腾”地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他结结巴巴道:“其实,我推开你,只是因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又惊又喜的声音打断。 砚书那个没眼力劲儿的小东西不合时宜地冲上来,气喘吁吁地说:“游......游医兄,阿若姐姐和掌门师姐醒了!” 说罢,他这才注意到一旁笑得端正的楚晏清,“呀”了一声,道:“真巧,公子也在!” “是啊,真巧。”楚晏清咬牙切齿地笑着,他此刻连手撕砚书和他那只没长眼的鸡的心都有了。 砚书总觉着他家公子笑得有些瘆人,一股寒意直钻,他后怕地摸了摸肩上的长鸣都尉,小心翼翼道:“那......那我走了。” 说罢,跟脚下生了旋风似的,头也不回,就这么一溜烟跑了。 祁九辞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也这么走了。 楚晏清站在空山叶落中,无端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36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