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点了。” 薛离玉没有力气说话,垂死般发出声音,哭了又哭。 他的墨发披了一身,衬得皮肤苍白如雪,血色与伤痕触目惊心,却是极美的,让谢扶华呼吸愈发加重。 “哪里好?”他轻声问。 “哪里、都好……” “下一次可不可以继续这样?” “——” “嗯?”他催促道。 “好……可以……” “那玉儿喜不喜欢?” “……” 薛离玉不说话了。 但谢扶华知道,他肯定听见了,于是谢扶华一遍一遍在他耳边问,问得少年脸通红,最后哭着睡了过去。 谢扶华叹息着把他拥入怀里。
第11章 薛离玉转醒时,已分不清这是几时,几日,他只知道,谢扶华没有走,他一直在这里。 莫名其妙有些感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面前有一面铜镜,镜子里的少年面色绯红,因不安而扭动头,被少年龙君捏着下巴看了看脸颊。 然后笑了一声,“醒了?” 薛离玉闷闷应了一声,嗓子哑了,说不出话。 “脸上睡出了褶子,”谢扶华道,“给你揉揉好不好?” 薛离玉不说话,感觉到脸颊被他揉着,很轻的力气。 一阵凉风吹过,他瑟缩了一下肩膀,隐约闻到了几许陌生的寒气,警惕地推开谢扶华:“是地牢里有人来了吗?” “没有,是乌雀飞进来了。” 谢扶华手被他打掉,并不生气,望着地牢外,静静矗立着的一众蓬莱宗弟子。 他们应该是来给关押在此处的弃子萧长烬送饭,眼下都满目错愕地看着这间牢房。 谢扶华不想告诉薛离玉,不想吓到他。 但他们看见谢扶华之后,那一张张脸上想说什么却不敢说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 谢扶华没有理会他们,回身把薛离玉藏在没人能看见的结界里。 — 萧长烬刚被关在地牢里,攥紧了地牢的栏杆,与谢扶华冷冷对视。 他想要喊些什么,却被谢扶华挥袖布下结界,阻挡了外界声音。 所有蓬莱宗的弟子们见到眼前一幕,都捂着嘴不敢吭声,他们不敢惹恼小龙神,谁不知道小龙神不好惹? 如今是人身,他日飞升,便是一方神主,更遑论他血脉正统,小小年纪已经手握生杀大权,传言那九重天帝见他也要退避三分,要行世交之礼的。 所以,哪怕看见小龙神衣冠楚楚的抱着那炉鼎,头上的一串串玉石明珠被扯落在地,他们也只能噤若寒蝉,听珠玉弹跳落在地上的噼里啪啦声。 越来越多的弟子们进了地牢,最后,一众蓬莱宗长老也进了地牢。 他们只能看见谢扶华待在薛离玉的牢房里,脸上露出马脚,似乎心知肚明薛离玉被关在这,眼睛被挖出去了。 他们好像有千万句话想说,最终迫于隐形的压力而一言不发。 谢扶华竖起一根手指搁在唇边。 他身后的少年双眼紧闭,眼包平陷,纤长黑睫垂着泪珠,落在眼尾的朱砂痣上,面色绯红,抿唇不语。 薛离玉对一切浑然不知,他只能抱紧自己,“外面是不是有人?你别骗我。” “没有。” 谢扶华皱着眉,看着所有人离去。 他刚一回身就被薛离玉拽住,拖过去按在草垫子上,被少年整个人坐在身上。 “继续。” 谢扶华感知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修为比起昨天已经进益了不少,默默的配合着少年的想法。 薛离玉心有忐忑,生怕有人进来过,又一心想出去,似乎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攥住谢扶华的衣角。 清冷的声线沙哑道:“你我这样已经多久了?修为也没有补满?” 谢扶华道:“还差一点,你累了的话可以休息一下。” “不累。” 薛离玉摇摇头,最终还是没力气说话,只好蜷缩着自己,因为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安,不自觉的贴近谢扶华。 他似乎心情愉悦,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快起来。 薛离玉震耳朵,躲开一点,很快被他抓回来。 一边被他不停点火,一边被他要求道:“其实差不多可以停下来了,可是我想听你多说些话。玉儿,你疼疼我,好不好?” 谢扶华伏在他耳边,渴望似是法咒一般将他围绕。 薛离玉像是一只收敛自己刺的刺猬,被他这么温柔一劝,不自觉跟着他的动作失去了意识:“好啊……” 谢扶华只听这两个字便堵住他接下来的话,结界随着热浪摇摆不定。 少年一声声唤他“仙君”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像石头落进平静的水面,砸出巨大的浪花。 谢扶华闭了闭眼,他修无情道,却被卷入少年那场痛苦与欢愉中。 少年龙君翻身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华美狭长的凤眸垂下,复又抬起,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有了一丝丝人性的温情。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薛离玉平静但是乖顺地说:“仙君,停下吧,我好累了,想睡觉。” 心口又在翻涌血液,薛离玉喉头血腥浓郁,不知道自己又吐出去多少血。 他能感觉到自己被抱在怀里,安然睡去。 — 薛离玉再次醒来时,他没有听见谢扶华的声音,心里猜测他可能是修为补足,离开了。 也罢,一报还一报,谢扶华救他之恩,已经报完,再说对方修无情道,自己一个男子,不在乎与他有没有情,发生的事,无需后悔。 薛离玉运转自己的雪莲鼎丹,发觉鼎丹又强壮了几分,绽放了更多的莲瓣。 他虽然目不能识物,看不见外面,但能看见自身,心中欢喜,不知道自己的唇角一弯,很满足地笑了出来。 识海中神仙突然出现,也许是瞎了的缘故,他感觉眼眶一热,好像是神仙在抚平他的眉睫。 “你……”薛离玉喉咙很紧,咳了咳,轻声道:“你从我的识海里出来了?” 神仙道:“并没有,我只是确认你是不是真的瞎了,还有,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的?” 薛离玉苦笑:“说来话长,就不说了。神仙,其实你飞升前是修无情道的吧?” 神仙道:“不是。但我有事要转述给你,你听好,下月十五,各大宗门都会游仙街,你想办法,让谁带你去都行,去阻止魔修带走萧长烬。” “唔,好……” 薛离玉迟钝地用手扶住了额头,苦恼地叹了口气,疼痛一条一条牵动他所有神经,胃也很久没进食了。 他轻轻屏住呼吸,熟练的抱住自己,侧卧在榻上,连自己都没发觉到,细密地发起抖来。 他不知道自己趴跪在血迹斑驳的褥子上,用单薄的骨头支撑着不倒下,墨黑的头发顺着光滑的背落在地上。 其实他的头发一直都很长,不梳起来的时候就会拖在地上,落满灰尘。 他出生到现在没剪过头发,还被谢扶华扯到了,头皮上的麻到现在还没消。 薛离玉默默地想,他好像很喜欢扯自己的头发,做那种事的时候,扯得更用力,卷在指节上。 他没意识到自己又在吐血了,用掌根按了按自己的心脏,试图爬起来,膝盖用力砸在潮湿的布料上,保持着匀速慢慢起身。 他无法睁开眼睛,所以当自己再度重重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就有了心理准备,用额头枕着手臂,等待冷汗一点点流出去,心悸的感觉一点点消散。 曾听师尊说起过,他从小就有弱症,治不好的。 不过师尊从未给他治过,昏迷之前,师尊曾悄声对他道,“玉儿,你应该很清楚,被挖去双眼什么也做不了的事实吧?” 薛离玉点头,不解其意。 师尊捏着他的耳垂,低声说:“所以你现在只有蓬莱宗了,哪里也去不了,你记得了吗?” 这句话就像一段特殊的密令,只有他们两人明白背后的含义。 所以薛离玉虽然气的浑身发抖,但脸上仍然是平静的,眉目温和地说:“知道,师尊,我只有你了,不会离开你的。” 但他绝对不会原谅师尊,总有一天要他付出代价。 薛离玉冷静下来,摸了下自己,知道他现在没有衣裳脏了,也靴子找不到了。 都是那条龙的坏毛病! 谢扶华不喜欢看他穿衣裳,那一次在月渡楼时也是,自己不着寸缕,长发散乱,他则清风霁月,衣冠端方,只有衣摆是撩开的。 一片黑暗里,薛离玉困倦地倒在地上,脸贴着地面,手指疲惫地抓着地面,挠出了血,却感觉不到疼。 他偏了偏头,头很晕,像是很久没吃东西导致的。 — 萧长烬站在他的牢门前,晦暗的桃花眼阴鸷暗沉。 五天了,他在这里站了五天。 其实牢门一直没关,他眼睁睁看着五天前,结界里那垂死过去的美丽少年被蓬莱宗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被赶走之后还心有戚戚。 然后他就一直在这站着,歪着头看结界。 阿玉他喜欢谢扶华吗? 其实他往前爬一点,萧长烬就能碰到他,但他似乎病的连走一步的力气也没了。 心魔又在萧长烬脑子里作祟,“小蠢货,你管得了那么多?我早说了,你拜我为师,我带你离开这蓬莱宗,去往更广阔的天地,你会成为举世闻名的魔尊,万千鬼魔众是你的麾下之臣,要什么得不到?” 要什么得不到? 萧长烬低声道:“我要阿玉,只有他对我好。可我得不到他,他不喜欢我。” 心魔早就看出来那炉鼎没有情丹,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不过它不会告诉少年魔尊,耻笑一声道:“这有何难?你把意识交给我保管,放心,我不会干坏事,就是告诉你,什么叫权力,无上的权力,能和那龙神媲美的实力,你还怕夺不回一个炉鼎?” “那就试试看,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萧长烬点头,机械地随它走出地牢,御剑来到蓬莱宗山下的一处乱葬岗。 他听见几个弟子一边翻找妖兽,一边闲聊,他们身上穿着其他宗门的校服,像是四大宗门里,修琴术的云巅门。 “听说了吗?魔域苏醒了一位首领,好像通过夺舍之术重生了,是前任魔尊的大护法谛火君,四处打探恕之仙君的消息呢。” 另一名弟子道:“打探恕之仙君?最近打探他的人可不少,他替仙盟总督大人抓捕了无数魔修,缴获苻纂好几轿,带着静虚宗弟子做了不少除魔卫道的事,被魔修视为眼中钉也很正常……不过没人知道他去哪了,除了一个人……” 旁边也有散修,迫不及待道:“谁啊?还有人摸得到那种天之骄子的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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