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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净腹诽：地狱里有什么熟人，熟鬼还差不多。 幽冥地府阴风阵阵，空中青绿鬼火团团飘荡。封净有些好奇地伸手，一束鬼火径直穿过掌心。 那一瞬间寒意刺骨，封净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宋怀然立刻摁住他：“别玩这个，会耗人精血的。” 封净刚点头，却看宋怀然五指并拢，拢了一团鬼火在掌心。 火光跃动几下，化作一张信笺。宋怀然再一弹指，信笺瞬间化作天光流向远方。 “你还叫我别玩儿。”封净悻悻道。 宋怀然失笑：“我没玩儿，我是叫人。” 封净反问：“叫人？” 宋怀然无奈：“好吧，叫鬼。” 几句话的功夫，信笺消失的方向雾霭翻滚，有一人破夜而来。 封净眯眼，那人白衣白帽，帽上绣有“一见生财”几个黑字，手臂擎着一根哭丧棒，周身阴气缭绕，笑也笑得人寒意阵阵。 “小仙见过宋仙长。”白无常拱手行了一礼。 宋怀然礼貌回礼：“七爷，叨扰了。” “宋仙长客气。”白无常一挥哭丧棒，阴风破开鬼火黑雾，在忘川河上凝出一条道来。 “二位请。”白无常在侧方引路，边走边道，“崔判官尚在无间炼狱，脱不开身，得了仙长的信便差小仙前来迎接。请二位在此小坐，崔判官随后便到。” 他将二人领到一处巍峨阴冷的宫阙，两侧站着青面獠牙的罗刹鬼差。封净抬头看了眼牌匾，上书“阎罗殿”。 殿内空空如也，白无常请他们坐下，又吩咐人端来茶点。 “都是人间供奉，”白无常拱手，“二位大可放心食用。” 宋怀然微笑：“七爷有心了。” 白无常惶恐道：“不敢。” 封净眼睛转了几个来回，等白无常退下后他才小声道：“你也闹过地府？” 宋怀然愣了愣：“不曾——为什么这么问？” 封净道：“他好像挺怕你。” 宋怀然笑道：“没有的事。” 封净不置可否，念及宋怀然的本事，想来这人或许确实是有大闹这阴曹地府的本事，也难怪他们忌惮。 空坐了一会儿，殿外匆匆进来了一个人。对方头戴乌纱帽身着红锦袍，生得清俊颀长，一副古代官员模样。 那张脸有一点眼熟，封净回忆几秒，突然想起这不就是当时衍回谷里他们和水宴交战之后，陪同木青归一起冒出来的那个书生吗？ “宋仙长久等。”对方来到跟前，恭敬朝宋怀然行了一礼。 宋怀然起身相应，和对方寒暄。 封净也跟着站起，听到他叫这书生“崔判官”，明白这就是宋怀然等的人——或者说鬼了。 “招待不周，请见谅。”崔珏虽长了一张清俊面孔，可看着实在憔悴，像碰上了什么棘手至极的难题。 他都能看出来，宋怀然自然也看出来了，但对方盯了崔珏几眼，寒暄时闭口不提，寥寥几句后便说起了安滇王城的几十万游魂。 “我欲将他们引渡冥界，”宋怀然开门见山，“届时会在法事上开启阴阳路，还请崔判官着人引渡，助其苦海脱身。” 崔珏默然片刻，苦笑：“并非小仙推脱，只是——” 他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竟抬起眼皮，直勾勾看着宋怀然。 宋怀然面不改色：“如何？” 崔珏踌躇片刻，深深吸了口气，摊手时掌心多了块洁白如玉的令牌。 ……在看见那块令牌的瞬间，封净好似听到了宋怀然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宋仙长可记得此物？”崔珏道，“十年前仙长曾让小仙行过一次方便，过后给了这块敕令牌。” 封净看过燃夜宗的宗史，知道这东西叫敕令牌，类似某种契约的存在，宗门子弟给出令牌后，持令者便可要求写令人做一件事。 牌子上金光明灿，落款有宋怀然的大名，赫然是宋怀然所出之物。 崔珏双手将敕令牌奉上，宋怀然接过，平静道：“不知崔判官有何指示？” “不敢。”崔珏微微垂首，“只是无间炼狱中羁押的天魔魇停近日脱离封印，已去往人间。往生海因此动荡，有水漫十八层地狱之险，阖界上下都在极力修补，两位鬼帝均驻在无间炼狱脱不开身，冥界实无余力追逐魇停……” 他停在此处，看了眼宋怀然的脸色，咬牙继续道：“魇停是上古天魔，阴晴不定、残暴嗜杀，如若放任其流浪人间必成祸患。小仙能力微薄，思来想去，只有请宋仙长慈悲相助，平此祸患。” 宋怀然平静道：“你要我把魇停捉回来？” 崔珏静默片刻，道：“天魔非寻常手段可除，但宋仙长身负洪荒神器地漾剑，应该无此顾虑。” 这话就是要宋怀然剑下不必留情了。 宋怀然垂眸，手上把玩着自己十年前给出的敕令牌——当年应叶逐明所求，来冥界拉迟家姐弟一把，给了崔珏这块令牌作为交换。 没想到应在魇停身上。 细究起来，这魔头和他师祖，还有几分渊源…… 久不闻宋怀然作答，崔珏也不追问，只静静等候。 但封净被冻得厉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宋怀然回过神，牵住封净的手渡过去一点热气，淡淡道：“好，我答应你。” 崔珏大喜过望，郑重抱拳拜谢：“如此，便有劳宋仙长了。”
第86章 头脑风暴 宋怀然与崔珏达成约定，他去解决魇停，崔珏大开鬼门接置二十余万被拘役了千年的亡魂。 此事定下，二人便不再久留，婉拒了崔珏相送，宋怀然牵着封净慢慢往外走。 在这阴曹地府里穿梭，封净是真觉得稀奇，来时白无常带着走了捷径，这会细看才发现其中奥妙。鬼门关一带跟那些志怪书籍里描绘的场景大同小异，但在这阎罗殿外竟与人间集市别无二致——无非来往人群衣着世代跨度过大、阴气太重。 宋怀然心里想着事，无心观赏，直到被一道巨大阴影拦住去路，这才停下脚步。 封净被他牵着，也察觉到异常，他把头转回来，看到几米外的地方立着一头奇形怪状的巨大野兽。 虎头，但额心长着独角，耳朵像犬类，身躯覆有麟甲，狮尾，四肢快比他们都高了，粗硕有力，慢悠悠来回踱步，两只滴溜转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宋怀然。 封净吓了一跳，处于某种本能他上前一步，伸手将宋怀然往自己身后带。 这极其护短的动作让宋怀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愫。 “没事，”他安抚地捏了捏封净掌心，“这是谛听。” 封净倒猜到了，这九不像的外形和书里描述的一样，可亲眼见到那股扑面而来的胁迫感和威慑还是令他心悸。 “它这是干什么？”封净低声道，“难道是想收过路费？” 尽管声音很小，但谛听显然听见了，神兽悠闲的动作戛然而止，兽脸出现了类似震惊和屈辱的神色，龇牙发出低沉怒吼。 封净一脸“wft”。 这九不像还真能听懂人话？ 宋怀然示意他别乱动，对谛听道：“尊者有何示意？” 谛听甩了甩尾巴，扭转身躯朝远方扬了扬头。 封净顺着它的示意望去，看见远处一座隐在云山雾海里的巍峨宫阙，后方圆光翠绿，辉芒煦暖，倒与这阴寒地府格格不入。 “要我去翠云宫？”宋怀然略微惊讶，“可是地藏菩萨旨意？” 谛听点头，从喉头发出一声嘶鸣，转身迈着蹄子慢悠悠朝那云间宫阙走去，走出几步转头，脑袋朝前勾了勾，像在示意他们跟上。 封净看向宋怀然，后者叹了口气：“那就去看看吧。” 二人一兽来到翠云宫，大殿旁两根参天石柱上分别镌刻八字。 众生渡尽，方证菩提。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进到殿内，台上有一身披袈裟头戴五佛冠的僧人盘膝打坐，面若银盘慈眉善目，捻动手中佛珠低声诵经。 谛听大摇大摆趴到对方身边，脑袋搁在僧人膝边，打了个长长的哈切。 僧人莞尔，轻轻抚过谛听头颅，抬眼望来。 封净被他看了一眼，瞬间有种沐浴在阳光下的错觉，连身子里的冷气都被驱散不少。 宋怀然双手合十，垂首行礼：“见过菩萨。” ……这就是地藏菩萨啊。封净有模有样学着做了个礼。 “宋小友，”地藏菩萨眉目慈悲，笑意温暖，“别来无恙。” 宋怀然道：“多谢菩萨挂念。人间俗事繁多，疏于拜谒，望菩萨谅解。” 地藏捻动佛珠，眸中金莲运转：“崔珏已将魇停一事托付宋小友，还请宋小友费心。” 宋怀然点头：“那是自然。” 地藏顿首，目光落到封净身上，忽道：“燃夜圣子，传承至今，是第多少代？” 封净一脸茫然，宋怀然答道：“回菩萨，不偏不倚，到晚辈正一百代。” 地藏轻叹一声：“阿弥陀佛。” 他向宋怀然招手：“到我座前来。” 手掌突然被攥紧，宋怀然平静地拍了拍封净小臂，等对方松开自己，他才提步上阶，慢慢走到地藏菩萨跟前，跪坐在侧。 封净紧张地看着，见菩萨抬手，五指一根一根摁在宋怀然头顶。 “大愿悉成满，百福自庄严。”地藏菩萨轻声诵道，收手双掌合十，“善哉。” 宋怀然露出有些无奈的笑：“菩萨有心了，只是……罢了。” 地藏菩萨莞尔：“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宋怀然起身：“受教了。” 封净神色平静，看着宋怀然与地藏道别，一言不发地跟在宋怀然身后走出翠云宫。 渡忘川河时宋怀然伸手去牵他上船，却被避开了。 “怎么了？”他有些诧异。 封净摇头，等鬼船夫摇橹将小舟靠岸，他下了地才道：“你听过于成龙的故事吗？” 宋怀然没有作答，表情有些微妙，似乎猜到封净要说什么。 封净自顾自讲起了故事：“传说于成龙未入仕前，曾梦游进到地府见到地藏王菩萨，为家中病重的老仆人向菩萨求情。连求三遍菩萨未应，于成龙怒上心头，打了菩萨一掌，但是菩萨没动怒，反而伸出一指虚点了于成龙一下。后来于成龙梦醒，而家中那位性命垂危的老仆人竟然身体转好，又活了十二年之久。” 他死死盯着宋怀然，表情冷峻：“‘地藏王一指增寿一纪’，他刚才对你伸了五指，是给你六十年阳寿的意思。宋怀然，为什么你会觉得是多余？ “你是觉得自己寿命过长不必要这六十年……还是知道对方在做无用功？你根本不可能久活于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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