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净只恍惚了一瞬,见天罗伞骨从宋怀然化作冰雕的掌间滑落,他毫不犹豫地跨步迈上冰面,朝他跑去。 那冰柱看着脆,但踏上去坚硬无比,封净蹬上一个借力,在半空翻身抓住天罗伞骨,顺着蜿蜒冰柱向上跑,飞快念出那串咒语。 “真灵下盼,仙旆临轩。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话音刚落,伞骨唰地冒出火焰,封净握紧伞柄,瞄准了宋怀然脚下那根最为粗壮的冰柱,全力砍去! 火刃轻而易举融断海碗粗的冰柱,冰面碎裂的咔咔声随即响起,大大小小的冰柱上爬满蛛网裂痕,封净屈膝借力往上一蹬,所有冰柱齐齐碎裂。 晶莹碎片溅满天,被月光折出绚丽夺目的瑰丽色彩。封净无心欣赏,长臂往前一抓,将宛如半个冰雕的宋怀然拉入怀中,落地时以背抵面滑出好一段距离。 后背火辣辣的疼,封净龇牙咧嘴地坐起,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宋怀然,手脚都硬邦邦的,没有明显的磕碎缺失。 封净松了口气。 宋怀然的手脚脱离束缚后迅速变软,睫毛上水珠滴落,他歪头看了封净一眼,笑着道谢。 他的脸色苍白,头发也湿了,看着有些狼狈。 但封净倒觉得他这副样子比平时顺眼多了。 “能站起来吗?”封净问,宋怀然把手递过去,封净捏紧往上一拽,却听到宋怀然倒吸一口凉气。 封净微怔,突然瞥到和宋怀然交叠的掌缝里渗出鲜血。 ……受伤了? 宋怀然皱眉,看着左掌心那一道被冰锥刺破的伤口,正汩汩往外流血。 封净想起他的凝血功能障碍病,啧一声。 宋怀然突然道:“没事。” 他攥拳再松开,那道伤口忽然就不见了。 ……果然是编的病骗老子。 封净瞬间冷脸,在湿润的裤腿上擦掉掌心血迹。 宋怀然抓起天罗伞骨,看向水宴。 水宴看着算得上依偎的寓家二人,表情茫然又痛苦,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冰川迅速融化,水位急剧下降。 宋怀然脸色愈发苍白,用受过伤的手紧紧捞住封净,带着对方浮在水面顺着下落。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点像踩在沁了水雾的棉花上,很软,却又不至于下沉。 直到踏上实地,封净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是很快的,四周刮起的阴风就让他回神。水宴的目光也缓慢有了焦点,落在他的方向。 封净似有所感,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两个高大身影。 为首那位一袭黑袍,长发半挽,模样真是俊到没话说,就是气质阴森森的,让人望而生畏。 封净看着那张脸,总觉得对方帅得有些眼熟,回忆两秒猛地想起来。 这不是那个天界熊孩子三殿下,木青归么! 比起封净在幻境里看到的,木青归沉稳不少,他目光落到水宴身上,冷淡表情碎裂,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木青归似在斟酌措辞,“我这些年,时常来衍回谷,你一直不愿相见。” 水宴面无表情:“我为何要见你。” 木青归果真成熟许多,听了这话半点没动气,只是两指没入胸膛,夹出一片墨黑龙鳞。 水宴脸色剧变,死死望着那块黯淡无光的鳞片。 “当年,长姐出征前曾把护心鳞交给二哥,让他转交与你,你也是避而不见,直到……你来人间,他也没能得到机会。”木青归低声道,他松开手,那片龙鳞竟自发朝水宴飞去。 木青归轻轻叹了口气:“也算了结我兄弟二人一桩心事。” 水宴颤动着摊开手,那片龙鳞轻飘飘落到掌心,明明没有什么重量,她却感觉一块石头压在心口,疼得她喘不过气。 一滴泪啪嗒落到龙鳞,水渍晕开,鳞片上竟焕出光泽,光线丝丝缕缕向上蔓延,隐约汇聚出一道人影。 随着那道人影逐渐凝实,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封净被吹得抬臂作挡,眯着眼往前看时,又是一道聘聘婷婷高挑倩影。 封净愣住了。 ……顾润? 不是死了么? 她一出现,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模样,木青归尤其失态,嘴唇哆嗦,上前一步颤颤巍巍地问:“姐……姐姐?” 顾润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有些虚幻,似乎风再烈一点都能把她吹散。 她并不回应木青归呼唤,只微微仰头看向浩淼星空,表情有些凄怆。 “果真什么都没留下……”顾润轻声叹道。 她闭了闭眼,目光扫过木青归,跃过宋怀然,在封净胸口停留瞬息,转身看向水宴。 后者早已泪流满面。 水宴颤动着伸手,试图触碰面前魂牵梦萦的虚影,可指尖径直穿过身躯,什么也摸不到。 “……这只是一道神念,当初走得匆忙,有几句话想与你说,”顾润似有不忍,“太久了,我都忘了是什么话。” 她看着水宴,哑声道:“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苦。” 水宴哽咽:“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再也不离开我。” 顾润笑得勉强,终究说不出话。 她的身躯越来越淡,似乎将要弥散在风里。 前所未有的惶恐爬上心头,哪怕被押解上诛仙台时水宴都没这么慌乱过,她试图给顾润渡送灵力,却完全不足以挽留。 “没用的。”顾润眼神眷恋,声音带着万般不舍,“我走以后,莫再这样自暴自弃。水宴,好好活着。” 水宴眼里布满血丝,咬牙,竟是自毁灵元,将更为庞大的灵流注入顾润身躯。 “不要再离开我了,”她淌下血泪,喃喃道,“若是留不下,你就带我走。” 泛着金的灵流裹住顾润,果真让即将消散的身影凝实许多。与之相对的,是水宴开始逐渐透明的身体。 顾润长睫微颤,闭目叹息。 她朝水宴缓缓张开双臂,温和道:“过来罢。” 水宴扑过去,痛哭着抱住她。 二人相拥的瞬间,峡谷内罡风四起,脚下大地剧烈颤动,封净勉强维持平衡,顾润水宴的身体被月华笼罩,亮如白日。 等虹光散去,她们已然消失不见,木青归垂首,在他摊开的手掌里,静静躺着一片被冰晶包裹的墨黑龙鳞。 他默立良久,似乎在竭力压抑什么,喉结上下滚动,终是颤抖着收起龙鳞。 木青归转过身,视线和宋怀然对上,略一顿首,面色淡然:“有劳。” 宋怀然微笑:“客气了。” 封净没想到,这俩竟然还是熟人。 木青归身后那戴着官帽的书生也朝宋怀然拱手,墨笔凌空一画,圈出道漆黑阴冷的门。 书生对木青归道:“君上,人界不宜久留。” 木青归嗯一声,与宋怀然擦肩而过时,脸色微变,脚步也停了下来。 封净不明所以,却见木青归抬手,袖袍微微下滑,露出一截苍白手腕。 腕上缠着一条筷子粗细的小白蛇,贴在腕间绕了三四圈,似个造型别致的镯子。 宋怀然温和淡然的神情在看到小白蛇时忽然出现裂痕,眼底出现一抹淡淡悲伤。 他伸出手,那条小白蛇缓缓蠕动,仰起头,小小的脑袋搁在宋怀然掌心蹭了蹭。 “小白……”宋怀然低声唤道。 小白蛇歪了歪头,又缩回木青归腕间,再度陷入沉睡。 宋怀然看向木青归:“抱歉。” “跟你无关,无需自责。”木青归垂手,袖袍又将小白蛇笼罩,“我已经习惯了。” 他迈入混沌,书生紧随其后,峡谷内一切归于平静,只有两道耸立的高墙还证明着刚刚发生的异动。 宋怀然抬手,两道高墙迅速坍塌萎缩,化作一团流泥回到他掌心。 封净忍不住看了两眼。 “息壤。”宋怀然解释道。 封净哦一声。 宋怀然收起息壤,脸色愈发苍白,他偏头看向封净:“我好像……不行了。” 封净愣住,瞥到宋怀然掌心光华微动,先前被冰锥刺破的伤口再次出现,鲜血汩汩下流,已经在地面汇聚了一大滩。 ……所以他是真的有凝血功能障碍,刚刚是幻术? 封净还没来得及证实猜测,宋怀然眼睛一闭头一歪,栽在他怀里昏死过去。 ---- 这个本完结了。番外写顾润复活。 另外,虽然没在争昼里写过小宋小白对手戏,但这俩其实是认识的,毕竟在一个户口本上,都是老叶弟弟。 小白化形时候和宋怀然同龄,十岁上下,他俩不仅认识,感情还不错,是一起吃火锅时能让小白主动为其点鸳鸯锅的水平。 顾润番外会让小白醒过来的,上一本没写就是等着她来救场。 # 同命蛊
第40章 墓下妖僵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y省某待建工业园区漆黑一片,上空乌云蔽月,故而下方几道手电光亮格外打眼。 “严、严老板,要不算了吧……”王田咽了口唾沫,总觉得瘆得慌,手都在哆嗦。 被唤严老板的人不耐烦地踹去一脚:“啰里吧嗦,老子给你的少了?” 妈的,开工开出个古墓,他被老总骂得跟个孙子一样,偏偏老总那不靠谱的败家子出馊主意让他来探探,说保不准墓里有什么好东西,捞点儿回血。 政府的人来得快,警戒线拉得老远,入夜留下几个辅警值守。严老板抱来箱白酒做东,把人喝趴了,这才有机会关掉监控摸进来。 除了他和包工头王田,还有个外号老易和光头的,这俩平时就小偷小摸,不怕说漏风声。 几辆挖掘机和铲车停在边上,王田仰人鼻息讨生活,也不敢违抗,挂好安全绳率先顺着土坑爬下去,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这墓室来得蹊跷,动工前明明探测过,没有空洞,结果挖掘机凿深了,竟刨出一个墓来。 工地开出古墓其实不算稀奇,但此地风水并不好,背靠狭山,形如老猫伏地,荡风过穴,是极阴寒之地,尸体埋在这种地方容易化僵。 王田在这一行混迹多年,对堪舆略有研究,要不是推不开实在不想来,此刻只能攥紧胸前佛牌,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个墓室模样也奇特,无人机航拍时隐约辨出是个太极图,左右两个耳室和中间主墓室相连通。白天里那些专家下来后很快又上去,各个面色惨白,紧接着就有公安过来,王田只偷听到这墓大概是一千多年前,其他的一概不知。 猫着腰走过墓道,就来到主墓室。古旧的门上贴了封条,甚至还有黄符纸。 王田有些犹豫,可严老板催得厉害,他只能小心揭开封条和黄符纸,轻轻推门。 浓烈的土腥霉味瞬间呛进鼻腔,令人作呕。王田忙把口罩拉上,点上蜡烛进去晃了晃,确认氧气充足,这才胆战心惊地踏进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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