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锦尧未应声。 他忽而想起询问碎骨刀诅咒解决方式的时候,谢宇斌曾与他说过的话。 当时,谢宇斌反问他:“本该消失的人与刀回来了,你觉得解决方法是什么?” “……”让他们中至少一员真正消失,对吗?荀锦尧尝试思考二者实施的可行性。 他一时不言,谢宇斌也知此事为难,抱臂等了会,才道:“恕我直言,如若苍焰魔尊当初直接在自己手里烧了碎骨刀,便不会有今日之事。” 可娄念偏偏不以为意,将碎骨刀丢下九幽深渊。省事是省了,却没能彻底断绝后患。 “我想说他自作自受,与煞罔相较终究太嫩。” 荀锦尧眼里的光闪动,听谢宇斌接着淡淡道:“如今的一切是他应得的,他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但是……” 谢宇斌加重语气道:“他牵连于你,你没必要在飞鸿宗陪他慢慢耗,相反,你若是足够冷静理智,大可以抛他于不顾。如此这般,我助你一人逃脱,轻而易举就能赢下与煞罔之间的拉锯。” “……”
第122章 正因喜欢你 荀锦尧承认,谢宇斌于碎骨刀一事说的相当在理。 他顺着想起两年前,娄念与他大大咧咧承认“扔了”二字时那股干净利落的爽快劲儿,仿佛扔的不是上古凶兽精华凝成的法宝,而是一片偶然落到自己脑袋上的干枯落叶。 荀锦尧听来当场无言,挂着满脑子问号,暗道这人心可真大,眼珠子划红了还不当回事呢是不是? 只是事情已然发生,短期确实没有大碍,当时的荀锦尧并未多言。 后又涉及娄念身为魔尊亲自率人上仙门抢亲一事…… 荀锦尧曾于夜深人静时独自静心思考,在他不知道的两年,娄念也会在闲暇之余轻抚玉笛,携一壶醉红,观绯红月色朦朦,听雨打竹叶声声,爱念不移,等他二人的海誓山盟于未知某日达成兑现。 岂料苦苦等待两年之久,换来心上人与自己毫无半点关联的一纸婚讯,仿若他二人曾亲密无间的光阴皆尽化作泡影,顺随两年岁月无情消逝。 简简单单,“啪”的一下都没了…… 稍作假设便是心中酸涩,不肯再去回忆,还不如蒙骗自己一切都不复存在。 只不过……面对师门与旧时友人神色各异的面孔之时,荀锦尧偶尔也架不住去想,如若他与娄念立场对调,他会如何作为? 私下会面,摆着张严肃的脸,抱着两手要对方解释明白?亦或者更狠心一点,同样是解释,却要提剑相挟? 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选择类似于直接抢亲这种张扬任性到了极点的行为。 他的爱人任性啊……率性而为,是他最早对娄念做下的评价。 相识日久,了解颇深,对方的别扭与任性,爽快与恣意,撒娇与讨巧,哪怕是许多不成熟的地方,落在他的眼里,刻进他的心底,也全都变成了他最喜欢的模样,任凭长达数千百年的风吹雨打也无法抹消。而至于对方处理着实不够妥当的地方…… 荀锦尧想,归根结底,有些事情恰是正因喜欢,才能毫不费力地站在对方角度多加考虑,并为之理解与包容。 只要他二人能好好的,有些东西,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让它过去吧,像风一样,所到之处,不留痕。 …… 荀锦尧单手放在娄念颈后,向着自己的方向轻按,话音柔缓:“哪里没用?怎么说自己呢?” 娄念闷在荀锦尧肩头:“万一……” 荀锦尧耐心等待,隔了好一会,娄念才又低低地道:“只是万一,万一你真与我一同栽在煞罔手里,我如今救不了你……” “……”荀锦尧神情微动,未出声。 送命的事情,自不像寻常那般,半点开不得玩笑。 救不了——荀锦尧听娄念这么说着,他的示弱彰显他的不安,证明他对周遭一切从不是浑然不觉,从不下于任何人的清醒自知。 归根结底,是这世间芸芸众生,从无一人足以称得完美无缺。他强大,他自信,但他同样会犯错,牵连自己看重的人时,同样会为之感到难过与不安。 肩头衣料已被捂得暖热,身体距离紧贴,体温和暖,心跳的频率让人无比舒适与安心。荀锦尧一时失神,忽有种错觉,想娄念似是将从树梢坠落,紧紧攀附树干一般拥抱着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才能求得些微的安全感。 荀锦尧内心的直觉告诉他,这次的娄念不是为卖个凄惨来讨自己的疼惜,说过的那句“要不要我”,也是发自真心的不安与忧虑。 “我把事情搞砸了……”娄念慢慢说道,“搞得一塌糊涂,害我自己,也害你。我想带你走,走到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再想方设法,把你体内的迷心镜碎片取出来。” 他话音越说越低,最后抿了下唇,强调道:“我是认真的。” 荀锦尧侧了侧脸去看娄念。 只要处在结心印起效的范围,他二人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娄念离他很近,胸口与他相对着,一些习惯上的亲密接触,却会不经意磨蹭到煞罔一刀刺出的伤口。 短短一两日时间,这道伤口不能好得彻底。荀锦尧手避开了,在娄念腰侧环抱。 他偏头笑了下,笑容含着无奈的意味,说道:“你越是认真,越要我心里不是滋味了。” ——认真得可可怜怜的,像从外头淋了冷雨回来,生怕一身潮湿肮脏、进屋要遭屋主人嫌弃,不住打着哆嗦在门口走来走去的蔫巴小狗崽。 但荀锦尧想,如若他是那么个屋主人,他更乐意做的不是一味指责与嫌弃,相较而言,他更倾向于把他的可怜小狗崽领回屋里,拿柔软巾帕擦干净了身子,再揣进怀里亲自暖着,劝说它下次早点归家,省去自己的担心与忧虑。 荀锦尧为自己不合时宜的想象笑出一声,适才温声道:“不要过于自责,阿念,别因我有心理负担,我不是让你感到内疚的阻碍,你也无需设置过高的压力门槛向我弥补。” 末了,荀锦尧又补充着说:“像我说过的,我更想你好好养着,莫要再捅出额外的乱子。煞罔是不稀得你,可你我自个儿总得好好爱惜着罢,否则不是更顺了煞罔的心意?” 他这最后一句讲得巧妙,果真换来娄念撇了下嘴的不快嘟囔:“顺他心意还不如一刀给我个痛快……” “是吧?”荀锦尧笑盈盈道。 娄念没吭声,直接选择默认。 ……不错,倔倒是挺倔。荀锦尧心中暗想,抬手捏了娄念的脸颊:“别管那许多不确定的万一,阿念,你还年轻,多去吸取你的教训,变得更好。” 娄念扬着眉毛,任由脸蛋被扯得变形,虽不抗议,荀锦尧却觉心虚,见手底下的白皙脸蛋很快见了红,内心一拍脑袋谴责自己老毛病又犯,忙松了手来,顺势撩开娄念的额发,吻了娄念的前额,补一句:“我相信你能。” 娄念纤长的眼睫轻颤,低着视线,扶过荀锦尧肩头,沉默着将被捏红的脸颊往荀锦尧唇边送了送。 荀锦尧了然,抱着自己掐出来的脸颊自己补偿的心理,凑过去吧唧亲了口,亲完忽而没忍住笑:“你瞧你一碰就红脸儿,在外我可不敢乱碰你这张脸,免得被人说成了非礼。” 娄念红着半张脸,舌尖将脸颊挑得鼓起一瞬:“此举该称为敢做不敢当。阿尧,我会当街纠缠你的。” 他话里拖着埋怨的语调,荀锦尧想了想,索性点头认了:“一路纠缠到家门前,我便遭不来路人过客的太多白眼。” “哦……”娄念垂落眉眼,轻声道,“再之后便能顺理成章把阿念拒之门外?” “……”荀锦尧开始认真思考,“你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总觉得我不肯要你?” 娄念不答反问:“所以你会不会?” “当然不会。”荀锦尧不假思索道。 像之前他与谢宇斌说过的对话。 那时的谢宇斌平淡道:“他牵连于你,你没必要在飞鸿宗陪他慢慢耗,相反,你若是足够冷静理智,大可以抛他于不顾。如此这般,我助你一人逃脱,轻而易举就能赢下与煞罔之间的拉锯。” 似是在说他没有自知之明?荀锦尧沉默一会:“冷静理智过了头,便是无情冷血。我尊重你的提议,却不会接受,所以我想,这种言论,以后你也不必再说了。” 观点差异,谢宇斌并未表现不快,只是耸了下肩:“或许你当我在想尽办法走捷径获取迷心镜碎片,可我仅仅陈述事实。” “荀锦尧,非是我挑拨离间,而是你为情所绊。” 巧,此话说的是真巧! 自打叛出正道之后,相似的话语荀锦尧不是头一回听讲,甚至有更多翻出花儿来、比这还要直白难听许多倍的说法。此话乍一入耳,竟叫荀锦尧觉得分外习惯。 故而,如心中早已想过千百遍的,荀锦尧低眼笑说:“也好,起码有情可绊。” 不像某些人,连为真情所绊的滋味也品尝不得。 谢宇斌:“……?”真不客气啊。
第123章 好乖乖,少点好奇 读取传讯石中的信息之后,荀锦尧将其在手中直接销毁。 屋外寒风刺骨,荀锦尧出来前正与娄念闲叙,一个错眼,见窗框上站着只鸟儿偏着圆脑袋瞅他,模样看去格外眼熟。 荀锦尧细细辨识,反应过鸟儿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旋即不显异常扭开脸去,见娄念眨眨眼要跟着看,荀锦尧心里一个激灵,暗道他的好乖乖能否少点好奇让煞罔少知道点东西,忙双手捧娄念脸庞亲了下,随便找了个去厨房找东西的借口便溜了出来。 那会,荀锦尧心中急迫,出来时只随便套了件氅衣,这会方觉手脚发凉,凉风直往袖里钻。 荀锦尧戳了下鸟儿脑袋,一抬指,放飞了驻足指节之上的鸟儿,悄声道:“你倒是个小机灵,去吧,快小心些回去。” 那鸟儿似也不舍,喳喳叫两声,在半空盘旋一会,适才展翅穿过光秃树梢,越过宅院矮墙,向着无垠的蓝天与自由。 而他与娄念二人倒像一对折翼的鸳鸯了…… 荀锦尧目送鸟儿远离,低回首来,两手裹紧了衣裳,稍作思考,还是往厨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果果会来送信,此事超脱了荀锦尧的预料。 荀锦尧在魔都待了少说一个月的时间,早和魔都里的几人,加上朗如养着的这只小鸟混了个相熟。 可也不知是否第一印象作祟,荀锦尧一直都当果果是个贪吃醉红果的宠物小鸟儿,着实没想到他与娄念处境危难之时,是这么只不起眼的小小鸟儿派上了用场。 想必是朗如带它一起来的八达城,只是保险起见,朗如必定未靠近飞鸿宗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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