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弘毅与岳坤互相看不对眼,一路上各占一边儿道,只要其中一方与清风宗人交谈,另一方定然把嘴巴闭得死紧。关系之恶劣,竟连他荀锦尧都有点儿比不上的感觉。 于是到后来,那两人默契都不吭声了。 仇人似的,真就连装都懒得装…… 荀锦尧夹在二人中间,跟坐牢被押的犯人没什么区别,还要强作微笑。 眼看附近到了处像是演武场的地方,荀锦尧左右观察观察,索性提议在此处稍事歇息,也能让自家弟子瞧瞧飞鸿宗弟子于武斗上的风格。 那俩人自是认同,甫一与他们离远,荀锦尧顿觉周身萦绕的诡异氛围烟消云散。他如释重负,与弟子安排几句,让谭辞舟代他盯着点儿,自己则找了棵树下闲坐。 飞鸿宗他来过不止一次,有些地方动动脑子就回忆得起来,瞧见随他前来的弟子新奇模样,反而更让他觉得有趣。 这时,身侧传来沙沙的草叶踩踏声。 他一转眼,便见苏尧尧抱着膝盖坐在他身旁。 荀锦尧问:“你不随他们看看吗?” 苏尧尧懒洋洋靠在身后树干:“打来打去无非那几套,我若去了也效仿的来,还不如与师兄一般偷一偷闲。” 他入宗不过半年,近日里,荀锦尧给明心堂的弟子指点过武术与剑法,也曾特意试过他。对方能力固然不差,招式之间却仍有些同龄人会犯的错误与破绽,应是如秦沧程所言存一些少年心气,无知觉就骄傲了些。 荀锦尧斟酌一下,欲要与他行些劝说,却见他抖了抖袖子,从储物石里找出来一只做工精细的小木盒。 盒子有两个巴掌那么大,打开来一看,盒底垫了黄油纸,一半装小西红柿和青提,另一半则整整齐齐放着切了块的各样小点心,一眼瞧去煞是好看。 荀锦尧笑说:“你出来一趟,准备倒是齐全。” “玩嘛。”苏尧尧理所应当道,将小盒放在两人中间,“别客气啊师兄,昨日做的,被同屋弟子吃掉不少,还好我提前留了一份。” “你做的?”荀锦尧心觉奇异,捏起一枚他叫不上名字的、点了红豆的雪白团子尝了尝。 那点心甫一入口便弥散开浓郁醇厚的糯米香味,软糯而不粘牙,口感极佳,甜度适中,不会特别地齁。 他不吝夸赞:“你手艺不错。” 说着他又挑了个外皮剔透,能隐约瞧见其中嫩黄馅料的圆球:“这个又是什么,总不是汤圆吧?” 苏尧尧想了想:“家人教我的,没名儿,你若有想法,给它取个代称也可以。” “莫不是你们那儿的特产?” 苏尧尧便笑:“我家的,没往外传过,硬要说特产也没差。若哪日得空,请师兄随我回家做客,北方小城一些吃食,师兄从前应是没听说过的。” 蹭点好吃的谁不乐意?荀锦尧欣然点了头:“若不嫌弃,届时我也能帮些小忙。” 苏尧尧不以为意,抹了抹小番茄表面的水珠:“那就麻烦师兄看锅烧火吧。” “……”荀锦尧陷入短暂沉默,坦诚道,“这个算大忙,可能有一点点难,我烧糊过几次,也不经常烧,但我可以试试。” 苏尧尧斜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讲白了,不是个要委以重任的眼神。 荀锦尧还想辩解:“我意思是其他的我很在行……呃,可能有的也没……” 所以他于厨艺有什么擅长的?想了好半晌之后—— 行吧,人各有所长所短,可能他没那么擅长做,但他不是擅长吃呢吗?
第192章 阿尧,傻傻的 众人在飞鸿宗待过几日,初时的新鲜劲自是没了多少。大多弟子摸熟了往返路线,这日便承武堂长老好意邀请,于飞鸿宗月试之上与宗内弟子小试身手。 双方弟子各有特色,比试起来颇有看头。飞鸿宗亦给足了面子,凡是有些地位的师长,包括岳盛本人均前来观看。 荀锦尧一边望台上弟子,一边与身旁几个弟子道:“你们小舟领班算同龄里相当出众的了,可瞧见他方才那一手,初不见剑芒锐气,实则为厚积薄发。沉得下,放得开,这已是看破沉心玄妙的前兆,日后能走多远,全看他自身的悟性与机缘了。” “说到沉心……”他顿了顿,“你们中已有人修到沉心一重,有个技巧我也与你们提一嘴。这一重触发条件比较特殊,与同为正道弟子的修者切磋,看上去便像没了用处。而实际上,若能提前取邪祟身上的鬼气封存,驱使剑法的时候散出一缕,如此一来,沉心一重的仗罪之能,就能有效发挥。” “这般,可有疑?” 他话落,几个弟子面上浮现思索。 “我有疑,”苏尧尧拖着调子唤他,“师兄——为什么不夸我?” 身旁弟子吃吃笑着:“你这不正经的,这也能叫疑问吗?” 荀锦尧亦是失笑:“倒也没什么错处,算你一个问题。你亦是不差,注意些我平时指点你的地方,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忽听附近传来一阵讶然惊呼声。 谭辞舟已结束比斗下了场,却见观望台上,岳坤径直跳下,拨开人群,走至一道身影面前,拱手作揖:“梁师兄,岳某近日恰逢瓶颈,那些个招式苦练多日,仍是迟迟不能攻破难关。今日愿在这演武台之上,众目共睹之下,请梁师兄赐教。” 梁弘毅侧目一斜,目光冷冷地睨他:“众目共睹之下……是吧?” 周围落针可闻,连飞鸿宗弟子也不敢多言。 荀锦尧面上不动,心下却觉不妙。 如梁弘毅所言,岳坤特意强调众目共睹,恐有其他目的。只是梁弘毅……此人行事虽光明磊落,却最是不服软,哪怕能看出事情有问题,怕也要为了口气而应下。 果不其然,那两人几句明嘲暗讽之后,齐齐跃上比武台。 底下弟子适才悄声议论。 有位长老不满道:“今日以月试之名操办演武比斗,又集宗内长老弟子汇聚于此,实是以清风宗来的友人为重。你二人倒好,一人是飞鸿宗大弟子,另一人则是当今代任宗主的亲传弟子,非要在此刻找上彼此切磋,行事怎能这般欠缺考虑?” 岳坤面朝向他,拱手作礼:“长老所言极是,赖弟子愚昧。” 讲是这般讲,却不见他有下场的意思。长老更为不悦,正要再做苛责,台上传来一声低笑。 岳盛道:“依我看,长老此言却是不妥!这月试上呢,该打的打,该看的看,谁也没坏了规矩、破了和气。清风宗友人难得来这一趟,还不如让众人都随意些,也算给诸位添些乐子,何必要那样死板拘谨呢,对不对?” “我听长老的言外之意,也不过是指责我徒愚笨,不该抛却清风宗大弟子不管,单挑了我宗大弟子比试。此举实为非礼,是该罚也!只是凡事皆该有个先后顺序,按照礼数,如今,还是该由我来代替我那弟子向清风宗大弟子致歉,亲自邀请他也上这武台上施展拳脚才好。” 他话方落,众人视线齐齐向荀锦尧投去。 荀锦尧:“……” 岳盛这时候提及他,绝非一时兴起。 他当即向前一步,垂首作揖道:“晚辈不敢当。岳宗主也莫说致歉,我等来此叨扰数日,无不受到贵宗细致招待,对此心中感激不尽,又谈何不满?而今宗内不过寻常比武切磋,还是按宗主与各位长老的心意来办,我等绝无埋怨之意。” “非也。”岳盛道,“我也不瞒诸位,特此邀请清风宗大弟子,其实也算我作为长辈对晚辈的一份期望。” 荀锦尧不抬头:“岳宗主,何意?” 岳盛笑道:“还记得数年前仙门大比,我曾有幸得见清风宗大弟子摘得榜首,英姿勃发潇洒倜傥,剑洒金辉风光无两,就连我飞鸿宗大弟子也要退居后位。而彼时,你所握剑法不过七重,却已有了剑道奇才之姿。” “我向来爱才好士,听闻你修得十重归心剑法,迫切想知你而今成长至何等地步。况且近一年间,清风宗大弟子盛名早已广川大陆四方,今日在我宗露一露身手,也好为我宗弟子做个示范。” “如此,还望清风宗大弟子,莫要回绝。” 荀锦尧神色不改。一道极轻的声音飘入他耳中:“师兄,他好像……在拿你当枪使呢?” “……”荀锦尧闭了闭目,仰了目来,眸光平静,“岳宗主抬爱,晚辈荣幸之至。” “好,好!你三人,切记的点到即止。” 人群里响起稀稀落落的几道喝彩。 眼看荀锦尧真往演武台上去了,身后有性急的弟子小声道:“不是吧,这岳宗主到底在盘算什么?师兄这一年来还在养伤呢,做什么非让他去凑飞鸿宗的热闹?!” “嘘,别出声,”谭辞舟拦了拦,亦小声道,“岳宗主步步紧逼,师兄不好拂一宗之主的面子,躲不过去的。我们先看,他虽点了师兄,实际还是为表面做个样子。” “不一定,”苏尧尧道,“他师徒二人这般有把握,背后定有我等不知晓的阴谋算计。且瞧着吧,梁弘毅是必然会有麻烦了,这人的性格活该吃一辈子亏。至于师兄……” 他顿了顿:“看他傻不傻吧。” “嘘,你也嘘!你怎么说话呢?” “哦哦哦,算我口不择言,我傻,我最傻了。” 演武台上,荀锦尧与另外两人分立三侧。 梁弘毅拧着眉看他:“我劝你一开始就跳下去认输,否则我定要狠狠削你一顿。” 荀锦尧无奈道:“你随意。” 站在另一方的岳坤冲他抱拳客套,他像模像样回了几句,暗里已在观察四面环境。那厢比斗方开始,梁弘毅竟当真抽了剑来,直直向他劈下。 荀锦尧:“……” 他也未挪步,运起剑法手腕骤提,将袭来的攻击荡开。 一侧的岳坤亦有些茫然,未想到这梁弘毅与他关系极差,一上来找上的却还是荀锦尧。 荀锦尧道:“好的没见你找过我,坏事你是没少我一回。” “我叫你下去,”梁弘毅不客气道,“飞鸿宗与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你以为我自愿来的?” 两人一来一往过了好几招。荀锦尧望了眼不远处:“你别耽误时间,趁现在,告诉我岳坤是修什么的?” “你犯不着打探那个人渣。” 梁弘毅话刚落,忽地耳朵微动,向荀锦尧横过来一剑便喊:“退后!” 地面浮现一丝皲裂,风牵动尘埃,沙土弥漫间隐有几道破风声响。 荀锦尧听声不对,足下几个挪移,手中剑花连翻调转,细碎叮当声起,像有几枚金属应声落了一地。 岳坤正立于不远处:“梁师兄可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对手?” “你也配当对手?”梁弘毅冷笑,“你连荀锦尧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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