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惩罚 初枭剧烈起伏的胸口还未平静，他皱眉看着言澈，“然后呢？你说完对不起之后，还要再去送死吗？” “是或不是，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了，”相比之下，言澈的语气平静得多，“时白知道了这些事情，那我还有什么退路可言吗？” 初枭气恼地闭了一下眼睛，无奈道：“你没看出来他是在等你的台阶吗？他身在这个位置，怎么可能不顾公约的公信力呢？如果他先开口破了例，那以后的字灵谁还听他的？”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车顶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在教所做出的贡献他也是认可的，否则上次就不会饶过你，你只要好好去道个歉，认个错，保证以后和许白苏断了联系，他肯定会顺着台阶下，时白现在年纪也大了，其实很多事情也开始慢慢力不从心了，你是他很看重的人，他不会这么草率就让你灰飞烟灭的，” 言澈眉眼垂着，隐在昏暗的车厢内，看不清情绪，只能听到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道歉，认错。我做错了什么呢？” “你……”初枭刚刚稍微平息一些的怒火重新蹿了上来，耳朵都气红了，他憋了半天，最后高声道：“言澈，你信不信，你要是死了，我他妈立马下去陪你！我看你对之前那些事也没什么感觉，你的心里就只有你的许白苏和你那狗屁不通的爱情，你怎么就这么轴呢？” 这些话听得言澈心里酸水直冒。 初枭刚刚说因为自己让他丧失灵识的事情时，他其实已经很愧疚了，如今这些话又被直白地摆在面前，言澈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看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初枭也没再继续，他转身下了车，甩上车门之前还丢下一句：“你要是觉得大家的命都不重要，那你就去吧，我没那个本事劝你珍惜生命，就只能陪你一起死了。” 车门关上之后，初枭便独自走进了雨里。 车厢内重新安静下来，除了车顶的雨点砸落的声音，言澈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他知道初枭今晚那些话有一部分是气话，但有一部分他是真的能做得出来的。 不论是人，还是字灵，好不容易拥有了生命和意识，没有谁会一心求死，可自己现在本就是命悬一线，时白能再次宽宥自己的可能性十分渺茫，那何不趁此机会，去弄清事情的真相？ 至少还能给其他的字灵留下一点警醒。 初枭说，时白在等自己给他递台阶，可自己若是去道了歉，那就说明自己确实是违反了教所的公约的，而且自己也是认可的。 若是这样，以后再想提出质疑，根本就不会有字灵愿意相信自己，并且站在自己这边，还可能以为是他故意破坏教所秩序。 毕竟看起来，自己可是违反过两次公约的“惯犯”。 在低头与送死这两个选择之间，言澈纠结了无数次，晚上的雨停了几次，又下了几次，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这时节的风，吹在身上是真的冷。 天光乍破时，言澈才慢慢睁了眼。 他仰靠在椅背上，眨眼看着车顶，良久后，才缓缓下了车。 现在还很早，教所几乎没有什么声音，言澈径直往时白的办公室去，路过二楼走廊时，他的背影仿佛还裹挟着清晨的水汽，显得落寞而脆弱。 敲门声响了两下，听到里面的应答后，言澈推门进去。 时白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他还是以那个往常的姿势坐在办公桌后，明明面相带着和蔼，周身的气氛却让人只想避而远之。 言澈放缓脚步朝前走，最后站定在时白的办公桌前，从进屋开始，他就一直注视着时白，看着他手上的动作，语气缓慢却有力，“对于教所后续的发展，我愿意积极投入精力，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接受，但请保留我的灵识。” 彻夜未免，思索出来的结果就是，真相需要去探索，命也得留着。 若是命都没了，拿什么去求得真相，况且，在这世间，他还有放不下的人。 时白手上动作停顿一秒后恢复如常，他的声音依旧低沉，“难得有你会低头的时候。” “我想继续活着，不想就此成为别人的回忆。” 话音结束，言澈便看到时白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这话对他果然有刺激性。 不过很快便恢复原状，时白平静道：“想保留灵识，可以。第一，你要保证不再和他见面，这一次，不消除你的记忆，凭你的自制力。第二，近期有犯错需要抽取灵识的字灵，还没处理，你去负责，亲手抽取他们的灵识，抽取之后，再亲手交给我。” 时白能在教所坐稳这个位置，还是有些手段的。 他对字灵的内心和软肋拿捏得十分到位。 就这两条，每一条都在言澈的底线上猛踩，他明知道言澈为了和许白苏在一起，连死都不怕，可还偏偏要让言澈不和许白苏见面。 他明知道言澈是最不认暔沨同抽取字灵灵识这件事的，还要让言澈亲自去抽取。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言澈没办法出声反驳，但也迟迟没有点头。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就在言澈摇摇头拒绝的时候，初枭进来了。 他其实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言澈进来之后门没关好，他刚好听到了时白对言澈的“惩罚”。 见人迟迟没有出声，初枭知道，若是自己再不进来，恐怕事情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初枭扯着言澈的胳膊，抢先道：“可以，他可以，谢谢您，我们结束之后，就把抽取的灵识给您送来。” 说完之后，初枭便把言澈扯了出去，完全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知道……”言澈心里堵得慌。 “我知道。”初枭打断他，“反正许白苏现在回去了，你们也见不到，只要你稍微收敛点，时白他又不会读心术，至于灵识的抽取，我去，你跟着一起走个过场。” 自己本就是钻了规则的空子，如此一来，倒显得自己十分不堪。 初枭了解言澈，知道他心里的纠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的结果是绝对不会更改的，只不过今天碰巧是你来执行，就算你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他们的结局也不会改变。” 言澈面色有些沉重，没有出声。 初枭朝他走近一小步，低声道：“你若真是觉得惋惜或是愧疚，你要做的不是和他们一起去死，而是好好珍惜你活下来的机会，若是可以，就像你说的，至少为之后的字灵铺一条路。”
第104章 局中人 言澈闻言抬眸看他，“你想通了？” “这有什么想不想通的？”初枭苦笑，“我自己不也是局中人吗？” 时白的条件虽然恶毒，但也不能不遵。 言澈跟着初枭一起去了禁闭室，那些战战兢兢等待被抽取灵识的字灵中，就有言澈之前带过的，他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有悲悯，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为他们不平。 初枭站在门口，手把着门，侧身对言澈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他知道言澈内心的痛苦，所以宁愿自己来动手，可言澈却摇了摇头，“亲眼看着记得更清楚。” 抽取灵识是非常痛苦的吧，言澈心想。 因为每个被抽取灵识的字灵消亡之前都会发出异常痛苦的哀叫，他们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惊恐，面部的每一寸表情都写满了对当下折磨的反馈，甚至都没有精力去思考关于“消亡”的迷茫。 抽取灵识的过程非常快，基本没花几分钟。 创作出一个字灵，需要作者耗费大量的精力，从脑海中初步幻化出人物形象，再到起名、设定人物性格、完善人物背景等等一系列工作。 而字灵的诞生，还需要作者对自己设定的角色倾注大量心血，甚至需要把角色幻化到作者的日常生活中一起生活，才有可能让角色从一堆文字堆积的形象中生出血肉，获取意识。 但是现在，毁掉一个字灵却是如此轻松，易如抬指弹灰。 初枭手里拿着几个布袋，面色凝重。 他将布袋递给言澈，“你得亲手交给他。” 言澈垂眸盯着那些布袋，布袋看起来平常无异，肉眼看不出什么名堂，可此时此刻，它们和裹尸袋又有什么区别呢？ 言澈伸手接过，淡然道：“若真是违反公约的惩罚，那罚了就行，为什么一定要把字灵的灵识收集起来交给他呢？这些灵识到了他的手里，他会怎么处理？用来干什么？” 他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平静，可初枭却如同大梦初醒，一个激灵让他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时白想要的是这些字灵的灵识？” “猜测而已。”他说完便拿着布袋走了。 初枭靠在禁闭室门口，紧锁眉心看着言澈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开始莫名有些慌。 如果时白真的是在图谋什么，那自己做的这些，是不是也应该算是帮凶呢？ 言澈和时白现在也算是明面上的较量了，他把布袋放到时白桌上，眼底蓄着没化开的情绪，“这些年，被抽取的字灵的灵识，你都是怎么处理的，是不是也可以告知我们呢？” 时白毫无反应，语气沉沉，“教所实行的从来都不是公开透明化管理，有些东西，你们无权过问。” 言澈现在也不好太过冒进，看时白这样的态度，也只是点了点头便走了。 最近教所的事情不多，言澈下午开车回了天湖。 大王在沙发上睡觉，听到开门声立马起来走到门边等着。 言澈进来后，大王马上起来猛蹭他的裤腿，一边蹭一边叫。 小家伙是被遗弃过一次的，所以特别亲人，也害怕再次过上流浪的生活。 言澈俯身把它抱进怀里，不停抚摸小猫脑袋，无声安慰。 大王打着呼噜慢慢在他怀里安静下来，言澈本打算去给它喂点冻干，敲门声突然响了。 他伸出去的手猛然顿住，缓了两秒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门被拉开，陈启的脸出现在眼前。 陈启年纪比他们小，而且本来长相也显小，看起来还有些稚气，但也十分好看。 两人短暂对视片刻后，言澈侧身让开，“进来吧。” 陈启也没客气，径直进了屋，许白苏没在，陈启身上那股劲儿也收了起来，十分正经。 他先是蹲下挠了挠大王的下巴，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是搬到这边来了，还是过来帮他照顾大王？” 言澈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大王是他留下的，不想让他离开熟悉的环境，我会两边住。” 陈启垂着眼皮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杯，余光瞟到了旁边花瓶里插着的玫瑰，开得很好。 他点点头，“哥的事情我基本也都知道了，他的生活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而且他当初离开家本来就是因为联姻的事情，你的出现，就让这事儿变得更加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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