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从淡到浓,蚕食着他们的退路。 虽然不知道这团浓雾里到底有什么,但没有人真的想去尝试。 伸缩门哐当作响,明仪阳撑着门顶翻过去,身手矫健得像只展翅的大鸟。 他动作熟练,仿佛干过无数次这种事。 进入保安亭,他从里面开了门。 其它人陆续进来,言祈灵依然走在最后。 纯黑眼眸微闪,明仪阳作势要把这人关在外面,冷笑: “灭了我的烟还想进门?” 言祈灵不卑不亢,神色温和: “抱歉,但抽烟确实对身体不好。” 礼貌得无懈可击。 礼貌得让人讨厌。 没有人注意到这段小插曲。 比较有经验的姒姝好率先从保安亭里翻出七张学生证。 她猜测这七张学生证可能是给他们准备的,应该是要指引他们去某个地方,因为学生证上的数字前缀都是1130。 粟薄赞叹: “你好聪明啊,那这个1130是什么意思呢?” 姒姝好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刚才看了一下,这里没有六层以上的建筑物,所以1130可能指的是1栋1楼30号教室,这样。” 言祈灵扫过挂在保安室里的电子钟,翻着其它的纸质资料: “学生一般几点钟上课?” 粟薄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说: “八点。” 她突然反应过来,看向电子钟,惊呼: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言祈灵问出所有人内心的想法: “迟到会被惩罚吗?” 几个人匆匆忙忙戴上学生卡就要往外冲,他轻描淡写的温柔嗓音从后头追出来: “这种情况,还是不要乱转比较好,先找学校地图。” 明仪阳闻言看这人一眼。 保安亭墙上贴着大幅的学校地图,内容极为细致,就是密密麻麻的陌生文字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一早就注意到这个东西,虽然看不懂文字,但地图格式是通用的。 粗略了解了七七八八,正在研究路线,就听到那群蠢货要跑出去乱转。 不过他也不急——找不到路,总会回来。 只是没想到言祈灵居然连这点小事都要张口提醒。 这是什么品种的幼儿园老师? 心情再度变得不爽,他随手取下地图卷在手里,说: “跟我走。” 1130的含义和姒姝好分析的一样,指的是一号楼开头的教室。 一号楼伫立在学校的正前方,名为“德熙楼”。 方方正正的“回”字形设计,让所有教室的采光都依赖于深邃的天井中心。 越往下,无法被稀薄光线驱散的阴影就越浓厚。 浮动潮气扑面而来,地板上全是水,仿佛刚用拖把拖过。 姒姝好哇了一声,似乎有些恶心: “什么味儿啊……” 研究楼层平面图的明仪阳直起身体,睨她: “回南天的发毛味。” 他迈开长腿往前走,虎志诚不信任地看了两眼平面图,见方向没错,才带着侄子跟上去,心中不由生出些许感叹。 他是老货车司机了,看地图认方向这种事从来都是信手拈来。 虽然明仪阳提前收了地图说要带路,但他不放心,还是厚着脸皮把地图要过来,边走边反复确认。 平面图和实际地形往往有差距,走过头或者走错方向都正常,就连他都不敢说完全能走对,但明仪阳就像回自己家一样自如。 去一号楼的路上很多弯弯绕绕,譬如需要绕过铁丝网封锁的篮球场,还得不断面对分岔的林荫道。 明仪阳带路时从不犹豫,精准无误地把他们从侧面带进了德熙楼里。 而这个侧面开的门,居然是德熙楼唯一通往外界的门! 说实话,这个学校的建筑设计,未免有些太古怪。 建在学校正前方的楼,不对着操场开门,而是在侧面修了个门,完全不符合一般的建筑情况。 更奇怪的是,这栋“回”字形楼宇的教室,做的是封闭式走廊户型。 所谓封闭式走廊户型,就是一条长走廊为主干,两边建设教室,走廊本身的采光只靠纵向打通的窗户进行照明。 然而这个回字形楼,把原本应该开窗的纵向两端都做成了教室。 可以想见,如果所有教室的门同时关上,即使是白天,走廊肯定也是一片黑暗的状态。 姒姝好抱紧自己的黄色冲锋衣,小声抱怨: “这楼好奇怪啊,本来回字形采光就差,居然还做这种走廊,要不是门都开着,根本看不清路。” 明仪阳倒是适应良好: “北方都是这种封闭式走廊,不然到冬天暖气全跑了,水管都给你冻裂。南方才比较多那种开放式的,好通风。” 虎志诚发出试探的问询: “明大兄弟懂挺多呀,以前跑过不少地方吧?” 明仪阳打量过各个教室内部,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没有,只是两边都上过学,随便说的。”
第3章 21站:教室 所有教室从他们进来伊始,都是大门敞开的状态。 他们要去的1130教室,处于回字楼内侧,即使坐在窗边,也只能享受微薄天光。 更不用说此刻外界天气阴沉,几乎无光可入。 好在,还有六盏白炽灯在努力运转。 每张桌子都写有编号,姒姝好仍然念着刚才的话题,嘟囔着: “那你还说是回南天呢,高纬度地区哪有回南天……该不会是哪里漏水了吧……” 她刚说完,头顶的白炽灯“滋啦”闪烁两下,吓得她立刻警惕地抬起了头。 明仪阳视这种小惊吓如无物,冲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去看门口贴的纸张: “去翻译,我看不懂。” 她扭头一看,成串的韩文像火柴人在脑子里跳舞,看得她头皮发麻: “你让我看单个的词组还行,这种我真看不懂,我又没专门学过……” 明仪阳不耐烦地吐出一个字: “看。” 姒姝好硬着头皮过去,除了知道上面写着五条规则,其它跟天书一样。 她正要汇报,回头才发现言祈灵不远不近地站在身后! 本来受到惊吓,她的身体下意识要后退,但对方那张漂亮得不似真人的脸又让她想要靠近。 于是她怪异地后退一步,又前进一步,然后因为羞耻而打了个哆嗦。 言祈灵:? 姒姝好:麻麻,我社死了! 短暂的社死残留在她心间,好在言祈灵没有往心里去,只是眼睫微垂,低头与她对视: “怎么样?” 对着这张脸,姒姝好说不出敷衍的话,结结巴巴地回答: “有…五条规则……应该是校规,什么的。” “别的呢?” 她感觉自己像在做毕业答辩,憋了半天后说: “……看不懂。” 言祈灵轻笑。 姒姝好看呆了。 他天生花瓣唇,两边唇角下凹时微微上翘,即使不笑,自有风流态度。 现在轻笑,唇缝微张,两眼多情,隐约可见雪白的牙,又很快被上唇掩于口中,化为一种克制的,礼节性的,笑不露齿的含蓄模样。 姒姝好没见过有人这样笑的,她脑子里自动加上怀旧滤镜,感觉对方笑得像八十年代古装连续剧里的仙女。 她还在震撼,对方已经压低声音说话了: “第一条规则,根据学号坐位置,如果学号是对的,那么不用让位。” 姒姝好晕乎乎地点头,随即反应过来: “你看得懂?!” 言祈灵“嘘”了一声: “学过一点,不要告诉他们。” 他放低嗓音,用更轻的语调继续: “第二条规则,上课铃响之前进教室。” 明明他在正常说话,姒姝好却觉得自己好像在听什么禁忌语C,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 “后面三条都是乱码,没有办法组成字句。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内容。” 姒姝好梦游似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前桌就是明仪阳,见她魂不守舍,他用指节叩两下桌子,问: “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对了,规则!” 姒姝好把得到的信息重复了一遍。 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空旷的教室里,其它人也听得很清晰。 明仪阳怀疑地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是说看不懂?” 姒姝好鼓起勇气: “突然又看懂了。” 明仪阳没追问,睨向右手边跟自己同一排的言祈灵。 这个人,绝对有古怪。 上课铃响。 哐!哐!哐! 所有教室门依次合上! 接连的关门声炸得新人们忍不住挺起腰背。 忍住惊慌,他们往外看去。 浓雾不知何时侵占了中庭,窗外亮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压暗。 走廊那面是牢固的墙体,封堵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踢踏声由远及近。 那本该是很多人的脚步声。 但由于行走时过于整齐划一,乃至每一次行动,都像机械在发出轰鸣。 头上套着黑色塑料袋的人出现在教室门口。 两个,三个,四个…… 这些进来的人……或者说生物,都套着黑色塑料袋。 他们整整齐齐地走进来,明明看不到东西,却精准地在每个位置前站定,坐下。 唯独位置被“外来人”霸占的几个生物立在课桌前,桩子似地一动不动。 接着,似男似女的声音从塑料袋底下传出: “……” 是大家都听不懂的语言。 虎志诚求助地看向姒姝好: “他们在说什么?” 姒姝好脸色发白,小声回答: “他们在说,让开。” 虽然头皮发麻,但没有人打算让位。 黑色塑料袋人抖动起来,发出的声音愈发迷幻可怖。 他们似乎只记得“让开”的发音,像坏掉的复读机一样循环播放,重复的音调嘈杂地此起彼伏。 受影响最大的粟薄紧紧抱住自己的卡通斜挎包,几乎要把头埋到课桌下面去。 她能嗅到这个塑料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焦糊味,那是一种苦涩的,碳化的味道,有着浓烈的不详气息。 突然,重复的嘈杂如潮水褪去。 某种粘稠物贴着墙壁行走的索索声,从走廊里传来。 头顶的白炽灯开始闪烁。 腐烂的爪子推开虚掩的缝隙。 这只爪子的离奇宽度几乎占据了一半的门框,灵活“手指”一根根搭在门板上。 粟薄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发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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