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仪阳愣了愣,忽然低下头来,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 男人的腰身很细,细得让他感觉自己再抱紧点能一把折碎。 可这个人又如磐石般不可撼动,内心仿佛藏着山与海的广阔,波光潋滟,又暗流汹涌,充满着使人无法穷尽的神秘。 这一刻,明仪阳虽然彻底地拥抱着对方,内心却仿佛一叶漂流的小舟,在这片海域中随波逐流。 言祈灵用手轻轻环住青年的肩膀,吐息里带着古龙水特有的香味,还有一些独属于咖啡的苦香: “其实,你不跟着我走的话,也会有属于你的安稳人生。” 明仪阳不由自主地抱得紧了点,用想要揉碎这人进入自己体内的力道,却又竭力地克制着,不伤对方分毫: “别想甩开我。” “我不想你死,也不想杀死你。” 男人冰冷的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拍,用寡淡温和的语调说着事实: “我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下一秒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无论什么样都是你。” 青年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脖颈间,贪婪地汲取着独属于这个人的气味: “只要是你,我都接受。” “哪怕是死。” - 这是一个与以往没有什么差别的夜晚,言祈灵写完《言氏灵篆录》的一部分,下楼泡茶。 在后院跟池子鹤打电话的明仪阳没有收着声音,他似乎手里在编织什么,所以直接开了外放。 池子鹤的嗓音隔着玻璃隐隐地传进室内: “……所以你都准备好了啥,符篆你带了没有,我让你拿包你怎么不听,我寄给你的包你拿没有?” 明仪阳的回答漫不经心: “拿了,没什么用,不过我还是会带上,你放心。” 池子鹤有点绷不住: “你特喵,没用你还带上?等你出来我打不死你!蓝色车票你也敢拿!人家都给你消除了你还自己上赶着去送命是吧!我真的……凌霜你来说,我降压药放哪儿了?我得磕两片。” “好啦好啦。” 佘凌霜和稀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没事阳阳,老池这个人就是爱瞎操心,不过那个袋子你一定要好好戴好。还有手环我改良成手链了,你记得给言叔戴上,不要像上次的戒指那样弄碎掉,这个秘银材料好难找的。” 明仪阳的语气也温和许多: “嗯,我知道。” 佘凌霜问: “你们什么时候进去呀,我觉得还是找盘瓠来帮忙护法一下吧。” 明仪阳没有接茬: “过会儿就去了,你们不用担心。” 佘凌霜听得直叹气: “好吧,出来一定要记得报平安知道吗?” “知道。” 电话那头池子鹤似乎打翻了女儿的奶瓶,惹得小孩子发出杀猪般的啼哭声,两人着急忙慌地去哄小孩,不得已提前中断电话。 把编织好的银色手链拢在掌心,明仪阳拉开阳台门进入客厅,就看到正在喝茶的言祈灵。 男人不知道坐在这里多久,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内容。 明仪阳不关心,他只想好好地多看这人几眼。 觉察到他的目光,言祈灵回眸过来,恍然绽放白荼蘼般的笑容: “喝完这盏就进浴室。” 明仪阳敛起不断跃动的心跳,轻轻嗯了声,直接走向楼上的浴室。 言祈灵安安静静地喝完了茶,闭起双目放空心神后,终于起身。 这夜没有雨,很安静。 只有植物摩擦时发出的沙沙细响。 他拧开浴室的门把手,推门而入。 浴缸里的冷水已经放好,靠外的那侧,则多了张长长的躺椅。 明仪阳正坐在躺椅上,低头把玩手里的银色手链。 言祈灵当作没看到他,抬腿跨入浴缸之中,手还扶在边缘,突然被过于炽热的温度握住了手腕。 青年原本是弯腰拉住他手腕,这刻却弯腰下来,轻吻过他的手背。 随即他小心地将那根银链缀上男人的手腕,姿态卑微却语气霸道地说: “不准摘下来。” 言祈灵讶异的笑容里,沾染上几分不自知的宽容: “好。” “不准弄断。” “好。” “不准丢下我。” 这次,男人没有那么快地回答他。 浴室里已经听不到任何树叶的声音了。 只剩水管里的水流涌动的响声。 言祈灵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目光中带着几近空茫的怜悯: “你要知道,现在进去,杀死你的不一定是敌人。还有我。” 男人仿佛忘记点缀眼珠的神像,于不聚焦的视线中,盲目地望着自己的信徒: “我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掌控自如,包括我自己。” 青年再次吻上他的手腕: “……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他湿润的黑色眼珠上睨,瞳孔中放射出带着浓烈欲望的傲气。 青年以笃定的语气回应,仿佛此世不会再变的承诺一般: “就算没有阴阳瞳,我也能帮你。” “让我帮你。” “言祈灵。”
第141章 24站:取暖 这与以往的每次进入列车并无不同。 窗外阳光明媚, 金光灿烂,没有之前两次的阴郁氛围。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 言祈灵在熹微的光线中缓慢地垂下眼眸。 ……是手心里多了炽热的,被人类紧紧握住的触感。 青年的骨节凸起, 是和本人个性相符的棱角分明, 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粗糙触感, 与他仿佛擦过石灰粉般滑腻的肌肤截然不同。 明仪阳看似在侧身往过道里看,但仍然拉着男人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 观察过环境之后,他回过头来,向面目冷淡的男人凑近, 放低了声音: “还有六个人, 看起来,这一站不算太难。” 不一样的。 言祈灵在沉默中在心底漠然地想。 不一样的, 这次不能凭借人数来看。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意明仪阳掺和进来的缘故, 可是这个人如此倔强, 若他不同意, 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歪主意。 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 至少还能护这人一时周全。 明仪阳见他没有说话, 也没有抗拒自己的触碰, 嘴角不由染上淡淡的金辉勾勒般的笑意。 他玩着两人手腕上碰撞的那根银链子, 漆黑的眼底偶尔掀起几片细碎的浮光掠影。 随着巨大的雪块击碎声, 列车在转瞬间变成了大巴。 它突破金色的云霄飞入了冰天雪地构造的灰白风暴之中! 飞雪如雨,大巴带有绞链的大轮子在雪地里压出两道深深的防滑折痕。 四周的雪松树快速倒退,车上的人陆续醒来。 明仪阳想开口,却感觉自己的手微紧。 得到信号的青年于是没有说话, 不过很快,有人开了口。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的头发却和惯常见到的工作族不太一样,打理得很时尚,甚至还抹了些发胶,看上去非常体面。 他张口就是叽里哇啦的一堆日语: “如果没有新人的话,还请各位尽快报一下车票站数,这将有利于之后的情况。本人东条爽,目前是第四站,双数。” 明仪阳的眉毛很快地皱了一下。 很快,有个穿着粉色裙衫的少妇用很小心的方式回答: “小池透月,第二站。” 随着陆陆续续的日语响起,言祈灵和明仪阳对视一眼,明仪阳明了对方的问询意思,让他放心: “这个我会。” 言祈灵却含笑摇头,轻声阻止他: “让我来说。” 明仪阳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等所有人都报完内容,言祈灵才做了个手势,以缓慢地语调吐出自己和明仪阳的站数: “四和十。”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们所吸引,其中大部分流露出对于明仪阳的感慨和尊重意味。 无间世界如此恐怖,可是他们居然能遇到活过十个站的狠人! 这方面的存活经验,这位不知名的先生肯定非常丰富。 东条爽就是最开始开口的西装男人,他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欣喜表情: “这位走过十站的阁下肯定有很多可以指导我们的,对于现在的情况是否能做一些指点?无论是什么样的指教都好,拜托了。” 原本只以为是东条爽一人的意见,但没想到那位叫池子透月的少妇也立刻鞠躬说“拜托了”。 接着一整车的人都对他喊这句话,把明仪阳搞得非常头大。 他哪有什么指教,他的通关方式又没有办法给所有人使用。 不过这下子他倒是大概明白了言祈灵的意思,这家伙估计要的就是现在这种一言九鼎的效果,要省去路上提示的一些麻烦。 于是他假装高深莫测,轻飘飘地说: “现在还没有线索,优先观察情况,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车厢里的人倒是很快行动起来。 大雪与浓雾遮天蔽日,几乎将他们和森林从四面八方包围起来,形成雪白的围墙,让人无法看透更远的地方,只知道自己在被大巴往更高的地方带。 他们的来路虽然产生出很深的辙痕,但这样大的雪,想必很快就会覆盖掉这些痕迹。 几个小时之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由于大巴始终不停,车上也没有多余的东西,他们连做记号的机会都没有。 忧虑染上每个人的脸庞,除了保持静默的言祈灵和明仪阳。 随着视野的逐渐开阔,他们见到了属于建筑的尖尖。 大巴越靠越近,很快,这群大巴里的“旅客”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家汤屋旅馆的面前。 这家汤屋旅馆孤独地伫立在大雪围绕的半山腰中。 低矮的门楼连着白墙围了一圈,白墙后是和风式的二层高楼,中间有极为宽阔的四方天井,里面隐隐约约冒出雪白的烟雾。 虽然还没进去,但能感觉到它精巧设计下隐藏的豪华感。 这是间相当不错的汤屋——如果放在日常生活里的话。 但它出现在无间世界里,这就意味着,它不仅具有极高的杀伤性,而且可以想见,这个世界的杀戮舞台,想必主要在这个豪华却突兀的旅店里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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