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左手,宽大的指节有着与言祈灵不同的活力,手背上的各类伤痕清晰可见,却并不因此显得丑陋,反而有种饱经风雨的桀骜意味。 这结识的手腕上颤颤巍巍地探出条银色的,蜿蜒如蛇的东西,乖顺地盘在了他的指尖。 正是当初言祈灵送他的缚灵索! 池子鹤没想到都这样了,明仪阳居然还会随身携带这个东西。 要按照往常这个人的心理洁癖,再贵重的东西只要送东西的人明仪阳不喜欢,早八百年就把东西扬了或者扔了,根本不可能继续挂在身上。 他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对劲,却说不出缘由。 青年张开无神的双目,银色眼睫在散乱的光线里熠熠生辉。 他说: “凌霜姐,帮我一个忙。” 浑然没有意识到情况有问题的佘凌霜连忙应答: “你说。” 青年吐出的字句清晰有力: “抹掉这上面属于言祈灵的印记。” “让它完全听命于我。”
第116章 现实:交换 这个忙对于佘凌霜来说不难完成, 但她清楚这段缚灵索对明仪阳意味着什么。 她想到的并不是单纯地对这个印记的抹消,而是更多: “……你,会去杀了言叔吗?” 明仪阳竟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好像很不可思议她会问出这样的话, 然后突然之间笑了: “不会。” 那笑容太过灿烂无害, 而且似乎发自内心。 这让本来就觉得整个事情很不对劲的池子鹤认为情况更不对劲了,他忍不住打破这个人面上的欢愉,试图搞清楚这短短的几天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别告诉我你不恨他!” 明仪阳有些茫然,甚至称得上无辜地顺着他说话的方向“看”去,说: “我不恨。” 池子鹤感觉自己有点窒息。 就像好像预感到面前的人已经发生了危险的转变, 变成了一颗定时炸弹, 但他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突然会炸,有种事情突然脱离轨道的狂躁: “怎么可能不恨!他都这样对你了!!!” “是, 他这样对我了。” 明仪阳没有波澜。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面镜子, 说话时不带任何情绪的涟漪: “现在, 我明白了无间主的本质是什么。” “祂们没有感情, 所有像人类的情绪, 全都是习惯性的伪装, 仅此而已。” “你都知道了, 那你还……” 青年打断了他, 没有焦距的眼瞳里含着一种更为深刻的东西: “但是。” “我还是, 想要他。” 池子鹤听得大受震撼。 随后是气得想要跳脚的恨铁不成钢! 且不论这个鸡飞狗跳的上午是如何度过的,按捺不住的池子鹤带着媳妇就直奔新河浦路。 向来还算讲究风度仪态的道士,此刻摁门铃的手极端暴躁,就差没给那紧紧关着的黑铁门飞起一脚, 让它赶紧打开。 戴着墨镜的盘瓠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小跑着从屋子里出来接待了他们。 池子鹤开门见山第一句: “言祈灵人呢?” 盘瓠说: “主人还在楼上……” 池子鹤拔腿就往楼上的方向走, 脚下跨跨带风。 盘瓠连忙跟住他,连佘凌霜都来不及招待: “诶池先生,你是要去看主人吗?但主人现在还在沉睡……” 他跟在这个明显情绪不对的道士后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池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主人的情况有变化?我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 池子鹤哐地一下打开了浴室门,几步走到浴缸前。 浴室里白净得像幅画,纯白浴缸里,男人一袭黑色绸衫,沉在浴缸最底部,连一丛呼吸时的气泡也不曾带起,就像死了一样。 追着进来的盘瓠看他样子不对,忍不住回头看同样快步跟上来的佘凌霜。 佘凌霜避开他的目光没有对视,盘瓠知道大概发生了异常的事情,而且铁定跟言祈灵有关……嗯,说不定不仅仅是有关。 还可能有仇。 毕竟池子鹤这个样子,看上去像个来上门要账的。 不动声色地升起警惕,盘瓠走到浴缸边,用高壮的臂膀挡住池子鹤的身体,将这个态度危险的男人与自家先生半隔开: “池先生,有什么事出去说吧,现在先生还在睡觉,不是很方便起来商谈。” “去外边,两位有什么意见我也好记录下来,等先生醒来,一定汇报给先生决断。” 池子鹤冷笑,说: “决断什么,他挖了小明的眼珠子!小明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你让他决断什么?!” 这倒是盘瓠没有预料到的剧情。 不过真听到耳朵里,他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及时地露出带着歉意的表情,有点像参加无关人士的葬礼时暂且保持基本的礼貌: “这的确是太遗憾了,明先生的情况还稳定吗?” 池子鹤听得冒火: “遗憾?遗憾个屁!你家主子做了这种傻逼事情,你就感到遗憾就完了?!我告诉你,言祈灵要是现在不起来把事情掰扯清楚,这事永远都没完!” 盘瓠对此也很无奈: “池先生,我理解您现在激动的心情,明先生的事情估计先生也不想的,而且按照先生的性格,就算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也必然有他的道理。” “况且,我不觉得先生是因为贪欲才拿走了明先生的眼睛,只要事情结束,先生肯定会把眼睛还回来。对于这点,我还是相信的。” “你是他的狗,你说的话我信个鬼!” 池子鹤反手要推开他: “你走开,我要把他叫醒起来问一下,这家伙到底还有没有心,知不知道小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妈的,他这要是不还,就直接把明仪阳给毁了,这跟送他去死有什么差别?!” “不行!” 盘瓠一把拽住道士,却被对方灵敏躲过,盘瓠没有办法,熊一样的身体啪地抱住池子鹤,然后直接把人举了起来,抱出了浴室。 目睹一切的佘凌霜:牛,还有这种打法。 被强行带出浴室的池子鹤满脸的风雨欲来,坐在客厅的小沙发里沉默不语。 这下只有佘凌霜能开口: “盘瓠,实在不是我们要来闹事,言叔这次事情做得过了。” “之前是我开口让他帮帮小明的,他现在这么做,我没有办法跟老池交代,也没有办法跟小明交代。” “言祈灵做的孽关你什么事,别什么罪名都往自己头上戴。” 池子鹤哼了声。 佘凌霜说话的语气微顿,但依然不受影响地看着盘瓠: “我们只是用还魂阵暂时把言叔的魂叫回来问一问情况,不会耽误他在无间里的事情。” 盘瓠不是什么傻白甜,还魂阵这种东西对人都不能多用,何况精神脆弱的无间主? 虽然言祈灵跟精神脆弱挂不上钩,但谁知道他们布置的到底是不是还魂阵,万一是别的呢? 他内心的潜台词自然不会直白地说出口,仍然维持着一贯的客气: “佘小姐,池先生,你们的担忧我都清楚。但无间世界有多凶险你们也都知道。” “随便把先生召唤回来,要是发生了上次的事情呢?要是被其它的天级无间主觉察了呢?我不可能让先生冒这个险。” 盘瓠很清楚这些人对先生的诉求,所以他也不担心对方会来硬的: “先生他现在要完成的这件事情关系到很多人,不仅仅是明先生。” “我承认,先生有时做事不会太考虑个体的感受,甚至不考虑身边人的感受。只是,他做出了承诺,就必然会遵守。” “两位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应当很清楚,跟无间主做交易的结果是什么。” “先生遵守了当初答应佘小姐的,会让明先生活着出来。现在先生确实是兑现了他的承诺不是吗?除了眼睛,明先生也没有哪里缺胳膊少腿的吧?” “玄级无间主,保两个普通人活着出去……池先生,这件事到底有多么困难,您也是知道的。” “您不能因为先生是无间主就把这件事看得很简单,觉得这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的事情,这对先生也不公平。” 盘瓠毛茸茸的十指交叉,墨镜下的兽瞳写满冷静二字: “关于明先生的眼睛,我实话实说,先生从来不是没有理由就会去剥夺他人之物的人,更何况是周围人的东西。” “只是有些时候,原因他不便说。虽然这次先生夺走了明先生的眼珠,但他肯定不是把明先生丢下就不管的那种人。如果你们觉得先生当真和其它无间主一样,是个彻彻底底冷酷无情的家伙,这时候也不会有耐心听我在这里说话,不是吗?” 池子鹤冷冷地盯着他,佘凌霜的目光里则带着一丝求助的意味: “我们只是想知道言叔到底是怎么考虑这件事的,没有阴阳瞳,小明的未来会有多危险,你清楚,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更不用说言叔了。” 盘瓠顺手给她添茶: “先生的态度一贯是以物易物。他从明先生身上夺走了阴阳瞳,必然也会给予他什么。难道池先生和佘小姐就没有发现明先生哪里有不一样吗?” 池子鹤听得翻白眼: “你该不会说缚灵索吧?这两个东西能相提并论吗?!” 佘凌霜倒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忽略了,她沉思片刻后,灵光乍现,扭头问: “你……有检查过小明的车票吗?” 池子鹤一愣,眉头紧锁: “没有……?他眼睛都那样了,我哪有心情检查他的车票。” 这两人对视之后,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盘瓠见他们心底有数,心想自己猜的果然没错,不由松了口气,起身送客: “今晚先生还不醒的话,我得把先生捞出来吹干,还有很多活要做,恕没有办法招待两位了。” 池子鹤心底着急验证,于是也没有再纠结别的事情。 只是他对盘瓠的忠心度感到真诚的诧异: “你不是有老婆吗,你老婆知道你一天天的跟个如花似玉的大老爷们呆在一起吗?她也不疑心你性取向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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