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非要跟来的小月恒扬声道:“镇上的人家都听舅爷爷的话!” 墨行舟也是这个猜测。白镇长当了五十来年的镇长,德高望重,镇上原住民凡是五十岁往下的,几乎是从小到大没把旁人叫过镇长。他们信赖他,在灵魂还未完全被吞噬的时候,会下意识会他奉为主人,能带他们脱离苦海的主人。 他昨天看那些人的状态,要是杀得再晚几天,怕是白镇长也压制不住他们了,到时候整个镇子都得跟着遭殃。 “阿澈啊,你知道那怪物是什么吗?”他用过年回家出题考小学生的语气,问一旁一言不发的荆澈。 荆澈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水噬蔓。” “水噬蔓?” 柳杨剑派的大弟子穆风扬抱着剑,眉毛高高扬起,“这玩意儿不是依水而生吗?怎会在陆地上害人?仙友,莫不是太害怕,看岔了?” 白峰年赶着的驴车来到客栈后,已经有不少人等候在此了。 正如墨行舟所计划的一样,附近仙门感受到魔气震动,即刻派出门下精英弟子前来查看,这其中自然包括负责保护这片辖区的柳杨剑派。 三位柳杨剑派的弟子并排躺在两张合起来的大床上,好像并没有人给他们通仙识。 荆澈对他的语气感到微微不悦,淡道:“没看错。” 穆风扬却上下打量他一眼,轻蔑地笑了一声,傲慢道:“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哪个门派的?” 荆澈听出话音里的刁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小门小户,不足为提。” “嘿——”他拉长声音,惊讶似地转头看看左右的人,“奇了呀,还知道自己是小门小户,没见识就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免得误了我们办正事!” 荆澈盯了他半晌,盯得他心里发毛,突然问:“见过驴上天吗?” 穆风扬抱着那把剑,对上对方冰冷的眼眸不知为何心底发慌,但还是强装跋扈,大声道:“荒谬,我从未听过驴能上天。” 荆澈面无表情,继续说:“驴子本生在陆地上,若是通了灵,也能开灵根,聚灵气,化人形。” 穆风扬:“这我不知道?用得着你说?” 荆澈:“若是灵根开得好,勤于修炼,假以时日,驴妖也能乘风而起,踏云而行。” 他指指外头镇长家的驴子,“可是世间见过驴子的人多,见过驴妖的人少,亲眼见过驴妖飞天的人更是几乎没有,于是蠢人便断言驴不能上天,而驴子呢,”他凉凉瞥了一眼穆风扬怀着抱着的剑,“偶然得了好东西,便挺胸垫脚,恨不得把眼睛安到头顶,殊不知,东西再好,旁人眼里,他也只是头蠢驴罢了,再好的东西放他那里也成了废物。” 穆风扬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到后面脸色几变,黑青变幻,好不精彩。 他咬牙,“你他娘的......” 他从小在褒奖中长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又是蠢人又是蠢驴的,这一番内涵,连师傅亲赐的柳越剑都变得扎手起来。 “噗——” 不知是谁没憋住,轻声笑了出来。 这声轻笑仿佛是开了闸,其余人再也忍不住,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片闷笑声和掩饰性的咳嗽声。 穆风扬此人十分跋扈,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成天拿鼻孔看人,在自家门派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在别派的同辈弟子面前也不知收敛,凌云阁和峦山派的几个弟子早看他不顺眼,因为门派关系而忍让着他,如今看他吃瘪,各个幸灾乐祸,好不快意。 穆风扬憋得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暴起,手指放在放在空中,指人都只不过来,“你......你们给我等着!我大师兄即刻就到,有大师兄在,我要你们好看!” 说罢愤然离去。 一女修笑完,秀眉微蹙,“诶,他自己不就是柳杨剑派的大师兄吗?” 另一个年轻男修沉吟片刻,说:“他口中的大师兄,应该是映山剑宗的萧郁。” 听到映山剑宗四个字,荆澈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了下,没人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动作。 “萧郁!”女修惊呼。 一个年纪更小的男修愤愤不平,“嘁,多少年过去,早就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柳杨剑派自己朝不保夕,偏还要扒着映山剑宗的裤腿儿不放,谁不知道当初是他们把映真老祖逐出师门的,呸,真不要脸!师姐......你脸怎么红了?” 另一边一直没插话的别派男修瞥她一眼,幽幽道:“女大十八变啊,小胖丫长大了。” “陆云河!不许再这么叫我!” “好了,不要闹了,”年轻男修转向荆澈,温和微笑,抱剑行了一礼,“在下凌云阁赵淮山,不知仙友如何称呼?” 荆澈并未召出敛华,也还他一礼,淡道:“荆澈。” “凌云阁,赵温若。” “凌云阁,楚少轩。” 另外两位峦山派的弟子,吊儿郎当的名叫陆云河,内敛腼腆的那个叫瞿水。 隔着窗,能看见穆风扬刚刚下楼的背影,楼下水池子边上,有一大一小玩的正欢。 大的身穿一身飘然出尘的白衣,弯着腰,捞池子里的小鱼,清风吹起几缕墨发,散落在他耳边。 他歪了歪头,玉指轻拨,将发丝撩到耳后,露出大半张带笑的侧脸,被粼粼波光映照着,好像渡了一层圣光。 赵淮山呼吸一滞,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呆愣片刻,他问:“那位公子,是你的朋友?” 荆澈顺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禁皱起眉。 那人怎么又是一脸阴森奸笑样,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我......师兄。” 师兄两个字说的极其别扭,就像当年第一次喊他“师尊”一样别扭。 —— 墨行舟一下车就被月恒勾住了衣角。 “你陪我玩。” 墨行舟很稀奇,印象里月恒并不待见他,但很喜欢面瘫脸荆澈。 “怎么不和他玩?”他指指荆澈。 月恒:“哥哥办大事,你闲。” 墨行舟:“......” 好嘛,这小妮子,眼力卓绝。 月恒要去看鱼,他喂了点鱼食,指着鱼说:“看见了没,仙人进食都是像这样的,生吞,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凶残。” 月恒扒着池子,乌黑的眼睛跟着小鱼骨碌碌转,一时想不过来到底是怎么样吃才更凶残。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你会拉二胡?” 墨行舟笑眯眯,“对啊。” 月恒眼睛亮了,“我想听!” 墨行舟笑得更温柔,“不给听。” 月恒如遭雷击,睁大眼睛,撇着嘴,像是下一秒就要放声大哭。 这时,楼上飞奔下来一道委屈愤怒的人影,声如洪钟,大喊一声:“大师兄!” 月恒:“哇——啊?” 哭声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一大一小两人同时朝门口看过去。 扬起的灰尘里,同样是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大的那个二十多岁,面容沉静,身负长剑,如松如兰,小的那个七八岁,芝兰玉树,眉目凛然。 月恒看着小的那个,眼睛逐渐高兴起来。 好耶!我有玩伴了,再也不跟这个大坏人玩了! 墨行舟瞧着大的那个,也微微睁大了眼睛,目光难得雀跃,难掩欢腾。 别人不清楚,可他却能感受来人周身暗涌的醇厚灵力,一层一层如水流一般包裹着他,也能看见剑身上萦绕着的冰蓝润泽的流光。 这是......主角吗?
第7章 主角 灰尘中的剪影逐渐清晰,他们明月清风一般出现,抬袖时优雅,掩唇时斯文,然后......开始放肆猛咳。 萧郁:“咳咳咳咳咳——” 君问:“咳咳咳咳咳——” 墨行舟:“......” 今天一早接到的客人比过去一个月都多,一个个都相貌堂堂,瞧着很气派,客栈管事的精明,晓得是来了大人物,喜气洋洋地带了小厮在门口大街上洒扫,边边角角都不放过,很快便在门口扫出一座小山一样的灰尘堆。 萧郁带着小师弟御剑而来,好巧不巧,稳稳降落在尘堆上,体验了一把灰头土脸的滋味。 猝不及防。 小君问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掐出除尘诀,把他们身上的尘连带着地上的土全给清理了。 然后墨行舟就见方才那位声如洪钟的兄台哭天抢地地扑了上去。 “大师兄!小师弟!你们可算来了,你们不在,他们抱团欺负我啊!” 萧郁和小君问面不改色,心有灵犀地各往身侧移开两步,穆风扬扑空,摔了个狗吃屎。 穆风扬不敢生气,悻悻然地站起来,整整衣衫,抱着剑规矩地行了一礼,“大师兄,小师弟。” 萧郁轻咳一声,也有礼道:“穆师弟。” 他瞄见穆风扬怀里的柳越剑,心中略感诧异,但也没多问,带着小君问进客栈后院。 院落里有一口水池子,种的并蒂莲,开了几朵,万绿从中点了几抹艳红,长得着实喜人,任谁见了都得多看几眼。 萧郁的目光轻转过去,看的却不是水中花,而是池边人。 这男子容貌生得极为昳丽,神仪明秀,气度不凡,仙门中有不少人自诩倾城之貌,看到这位,怕是都得自惭形秽了。 可他不是仙,眉宇间隐约透露出病容,也没有灵力,想必只是人界平凡人。 “大师兄。”君问拽拽他的袖子,萧郁方才回神,发觉自己失了礼数。 那人正瞧着他,明眸弯弯。 萧郁作了一揖,“多有得罪。” 墨行舟言笑晏晏:“不碍事,仙长也是柳杨剑派的弟子?” 萧郁:“在下萧郁,师从映山剑宗。” 墨行舟点点头,“剑不错。” 萧郁微微一笑,带君问径直朝楼上走去。 赵淮山等人见萧郁来了,早就兴高采烈地下楼相迎,此时正好撞上。 “萧师弟,君问师弟,你们怎会来此?” 萧郁:“我与君问在琅城做完任务,察觉到此地有强大的魔气震荡,便顺路赶来了。” 楚少轩:“顺路?从这儿回映山剑宗也不顺路吧?” 赵温若敲他一个爆栗,“你傻了,萧师兄肯定是顺路去南沧州啊!” 楚少轩捂着头,委屈道:“师姐,你这么暴力小心嫁不出去。” “你!” 赵温若作势还要打他,楚少轩机灵地跑开,随便扒拉个人躲后面,发现没人跟上来,偷偷看一眼,师姐竟然乖巧地站在和萧郁说话的师兄身边,楚少轩大为震撼,嘀咕:“奇怪,她脸怎么又红了,这天也不热呀......” “小兄弟,能放开我了吗?”一道陌生的声线近在咫尺地响在耳边,楚少轩一愣,猛地松开手。 “抱歉抱歉......”他瞧那人衣服都给他攥皱了,忙伸手去抚,可那衣服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怎么也抚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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