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这仅仅是在书中。 这些人中,或许有谁败光家产的丈夫, 或许有谁仅仅只是因为好奇而来到赌场的孩子,他们消失于这个世界,也许有人痛快, 也许有人痛哭,但是对于墨行舟而言, 他们只是书中无法引起他半分情感波动的寥寥数语罢了,哪里称得上什么“人”呢。 他杀他们,心中可谓是毫无负罪感。 他站立在一块浮冰之上, 缓缓地漂向河中央, 远远看过去,就好像是行走在水面上一样。 任务进度条已经再次发生变化,可是参考性不大, 因为好巧不巧的,萧郁和荆澈是同时晋升了修为。 天知道墨行舟看到两人修为同时晋升的时候心情是怎样的一言难尽,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可这么巧的事情偏偏就是发生了。 这回是这样,那上回呢? 目前看来, 还是重新找到系统比较稳妥。 融化的血河已经看不出冰面上他和荆澈打斗时留下的痕迹,好在墨行舟熟悉阿澈的气息,浮冰循着墨行舟的指引,一路缓行,然后停在了河流南边。 墨行舟蓦地轻笑一声。 阿澈很聪明,知道萧郁不会再走回头路,特意将他带来这个地方。 可是墨行舟在河面上游荡了一圈又一圈,任凭他怎么找,304的一丝一毫的意识都已经检测不到了。 枯树上落了一只扑腾翅膀的乌鸦,墨行舟下意识抬头去看。 乌鸦也看到了他,歪着头,黑眼珠滴溜滴溜地打转。 他抬起手臂,乌鸦便又扇着翅膀飞到了他的手臂上。 墨行舟抬手顺它油光可鉴的毛,戳他的脑袋,“喂,见到过一只机械黑鸟吗,和你长的挺像的,就是比你秃多了,是鸟界的秃子。” 乌鸦听不懂他说什么,却啄起他的衣袖,头歪向另一个方向,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 墨行舟:“你要带我去哪,来的可真不巧,徒弟正生我的气呢,你说我是跟你走呢还是去哄我那傻徒弟呢。” 乌鸦竟然点点头,兀自飞走了,盘旋在空中一声声的叫唤,仿佛是在催促他。 墨行舟哑然失笑。 这鸟,竟听得懂人话,但不多。 “我可还没答应跟呢。” 话虽这样说,墨行舟脚下踩着的浮冰还是跟上了乌鸦,乌鸦一路飞得很急,奈何墨行舟却顺流而下,不紧不慢地跟着,它不得不飞一阵盘旋一阵,落在枯树上等他。 最后一次落脚,是落在一块岸上半人高的石碑上,隔着深重的浓雾,隐约可辨上头写着“浊河”二字。 明明是清可见底的一条河,却起名为“浊”,不知是何道理。 墨行舟挑挑眉,被这名字勾起了一丝兴趣。 上岸后,却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黑压压的石碑,足足有“浊河”石碑的两倍高,依旧写着两个大字—— “渡陵。” 墨行舟轻喃。 乌鸦盘旋在空中,凄厉地叫了两声后,一头撞进了石碑里。 浓雾顷刻间彷如帘幕,被两只手轻易拨开。 露出浓雾后高高的城楼,隔着禁闭的城门,墨行舟似乎可以听到城里传来的响彻云霄的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和苦痛的哀嚎与低吟。 厉声的咒骂,马车疾行的轱辘声,飞沙走石拍打在门窗上的声音……还有孩童尖利的哭号和老人卑微的哀求,在一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甚至听到了很微小的滋啦声。 蔷薇花晃晃悠悠地飘来,墨行舟伸手,娇嫩的花朵轻飘飘的落在掌心。 这手比自己的小了一倍,昭示着一个事实—晓说群八依斯叭衣留就六三付费正理此文,入会可每日免费找文—他又入了另一个女子的回忆! 不知是谁跑上了城楼,举着火把大喊一声。 “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 正对着的,是一口油锅,大门放下的一瞬间,滚烫的油锅里瞬间冒起一股白烟,赤膊的红衣壮汉正抬着一个拼命挣扎的人扔进油锅。 那人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化成了一股水。 墨行舟越往里走,内里的情形和他预想中的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血河上的一幕是恶鬼出地狱,那么这一幕,活生生的就是人间炼狱。 这种太过直观的苦难场景冲击着他的视觉,纵使他本是个外来人,纵使他不久前才一念之间取了那么多活生生的人的性命,但是此刻,依旧有某种难以遏制的情绪冲破了那一道枷锁,从心底升起,汹涌片刻,又回归平淡。 “哟,新来的小美娘。”身后传来一道口哨声,手拿鞭子的紫衣男子迈着悠闲的步子绕过来,目光露骨,轻佻地上下打量他。 墨行舟弯了弯眼眸,不着痕迹地躲开伸来那只咸猪手。 领头的扑了个空,不满地啧了几声,“进了渡陵,还不晓得这儿的规矩?来人啊,把她给我带走,爷来教你做人。” “来啊,我等着呢。” 身后几个赤膊的无脸汉子应声而上,墨行舟仍笑着,眼中闪过狠戾,就在他即将出手时,一道急切的声音喊住了他。 “头儿,等等,请等一下!” 一名身着布衣,与他年纪相仿的姑娘跑过来,把墨行舟护到了她身后。 墨行舟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头儿,她是供给城中达官贵人的姑娘,汤妈妈亲自点的人,可不敢打坏了!” 那领头一听这话,竟然真的显露出几分忌惮,可大抵是觉得教训人到半途而废既不解气,又没面子,便扬起鞭子凶神恶煞道:“你多什么嘴!她是,你又不是,这么爱管闲事,那换你来替她挨打!” 那女子竟然真的二话不说,结结实实地替他挨了几鞭子。 在领头的唾骂声中,苍白着脸,小心翼翼地带走了墨行舟。 “怎么一会儿不见你就与我们走散了,知道你心中难受,可渡陵不比别的地方,被卖到这里,需要得万事小心,没有人给你犯错的机会,我们得先好好活着,以后,若是害怕,便跟紧我。” 女子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大堆话。 她一侧身,墨行舟便认出她是谁了,是那个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醉花荫的鸨母金妈妈。
第30章 阿钰 没有人注意到, 在两人走后,几枚纯白的杏花瓣乘着风从远处飘来,落在了紫衣人的身上, “噗”一声,连花带人化为了一摊灰烬。 渡陵西边紧挨着一片荒漠,冷风一起,黄沙漫天, 能吹人一嘴沙子, 金妈妈拿出一个唯一的防风沙的面巾要给他带上,墨行舟笑着推辞了, 自己拿衣袖捂着口鼻,低头走在前面。 从金妈妈的几句话里,墨行舟了解到他如今的身份是阿钰姑娘, 因相貌出挑,被买到万俟城里当专门侍候达官贵人的奴隶的, 任何以奴隶身份买来万俟城的人,都得先进渡陵走一遭,刻了奴隶的身份牌, 再做初步的筛选, 选中的能进繁华的万俟城当奴隶,没选中的只能永生留在渡陵当苦力。 金妈妈带阿钰沿着最偏僻人少的街道,时刻嘱咐他别抬头, 莫好奇,以至于墨行舟听了一路不绝于耳的哀呼声, 却没有什么东张西望的机会。 与二十几年后相比, 金妈妈年轻时的模样变化不小,一身又皱又破的褐色布衣包裹着一把嶙峋瘦骨, 远不像醉花荫那朵拥着纯白狐裘,飘来飘去的白云风光,可如今这般落魄憔悴的模样,却仍旧比二十年几后的她多了一份刚毅沉静的气质。 她带墨行舟七拐八拐,眼见前头出现了一处低矮的木板房,建在一排杨树下,也不知是因为风大的缘故还是什么,门窗都仅仅闭着闭锁着,还带着一个小院子,门前小径的花坛里栽了几株七扭八歪的花,在风中摇摇欲坠。 金妈妈越过那些花,站在门前,分成三回,扣了七下——这分明是某种暗号。 墨行舟挑了挑眉,看向金妈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磨蹭了很久,木门才缓缓打开一条一人宽的窄缝,一个长相机灵的姑娘探出头,先后打量门外的两人一遍,问:“金姐姐回来了,可有买到米?” 金妈妈说:“米没有,面两升。” 那姑娘笑了,伸手将他们拉了进去,一进去,墨行舟小小吃了一惊,原来屋内还有七八个姑娘,高的矮的都有,看着都是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模样,屋里生着火炉,微黄的火光照映着她们青涩的脸庞,墨行舟发现,这一张张脸庞,没有哪一张是不清晰的,没有哪两个人是相似的,阿钰把她们每个人都记得很清,她们全是阿钰记忆里最熟悉的人。 她们围住金妈妈,要好地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金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这姑娘却抓到了金妈妈挡鞭子的那条胳膊,金妈妈当即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还想遮掩,方才开门的女孩撩开了她的胳膊,几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映入眼帘。 “这是......被打了?”那姑娘心疼地问:“金姐姐,你遇到监工的了?林霜姐,你还有伤药吗?” 一会儿,一个小瓷瓶经几个姑娘的手,被传了过来,上完药后,她的目光往墨行舟身上送了几眼,问:“......是因为她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墨行舟身上,有人上前指着鼻子骂道:“好哇,又是你连累金姐姐!你知道金姐姐是冒多大的风险出门寻你的吗?自从跟你同行,我们几个的性命,回回都全系在了你一个的身上,都让你等一等了,你那么急作什么,金姐姐说了有办法,就一定能带我们出去的!你不信我们,金姐姐救你几回了,你还不信她?有你这么报恩的嘛!” 墨行舟被骂得一头雾水,却也听明白了几分人物关系,他这次打算什么也不做,看看按照自己上身的这阿钰姑娘原本的记忆来,到底能挖掘到一个什么故事。 于是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我没有不信金姐姐!” 墨行舟很震惊,想不到不去控制自己的身体之后,这具身体竟然真的有意识一般能自己动,他感觉脸颊湿漉漉的,抬手一摸,泪水沾湿了指尖。 见阿钰哭的委屈,好像所有人都对不起她一样,女孩顿时怒火中烧,还要在说什么,金姐姐适时制止:“好了,都少说两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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